清早起來,眼見著枕旁的丈夫還在沉睡,麗妙顏面帶著嬌羞而笑。不過,就在丈夫翻身之後,瞥見那一縷讓人觸目驚心的白髮,麗妙顏心下一沉,一對秀眉深深地蹙起:因自江畔決戰(zhàn)之後,丈夫腦後的白髮已然倍增……
……
又是一日天明時,方舟也算是一如既往的繼續(xù)坐在桌案之前眼望著賬本發(fā)呆,適才送走了過來哭訴的矮半頭,方舟皺眉深嘆:事發(fā)太過突然,自己這邊錢還沒有送到,對方就已經(jīng)先行下手把人給廢了……
眼下來看,此事頗有兩難之境。只說矮半頭的那個侄子自己作死也就算了,但偏偏打死的是寧王手下蘇淳的兒子,然後還把五虎堂給捅了出來……他死是活該,但矮半頭家裡就這麼一個香火,而且在家裡的老太太得知此事後,當場就蹬了腿。
事到此處,想要保持沉默是已經(jīng)不能,對方就因爲得知了五虎堂,才下得重手。那麼自己必須予以迴應,要讓對方全家來陪葬,否則的話,不但五虎堂顏面盡失,更會讓矮半頭這邊的一衆(zhòng)手下寒心。
那麼問題也就來了,畢竟對方是官家,要動手的話一定要乾淨利落,哪怕留下了一點的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把整個五虎堂給賠進去。而眼下自己還脫不開身,只讓宋忠一個人去的話又放心不下……明的暗的都不行,那麼就只剩一途,唯有自損陰德來邪的。果然是人在江湖不由己啊,看樣子,那地獄十八層自己是下定了。
想罷,方舟自嘲而笑:“哼,想不到師父送來的百骨聚魂扇這麼快就能派上用場了,就咒殺你們好了……”
方舟自語之後,就見得宋忠鬼頭鬼腦的過來預支月錢。方舟低下頭來看也不看一眼,就叫得門人進來,然後擺手就是一句話:“把他(宋忠)給我轟出去!”
門人聞聲傻眼,向方舟確認無疑之後,只能道一句“五爺,得罪了”,便是兩人一左一右地駕著宋忠拖出屋外。恰逢麗妙顏手端蔘湯過來,宋忠如見救星,急忙掙脫二人,向著自家的嫂子求救。示意門人下去之後,麗妙顏向宋忠詢問緣由。
在小五爺巧舌如簧的賣弄可憐之下,麗妙顏點頭同意幫忙。內(nèi)堂之中身坐埋頭的方舟聞得腳步之聲擡頭,眼見嬌妻立時眉開眼笑,而在瞥見了同來的小五爺之後,則笑意全無,冷起了臉。
“相公,既然小叔要預支月錢,你就算不許,也不用叫門人把小叔拖出去呀?”放下蔘湯之後,麗妙顏蹙眉而問。
“呵!呵!”方舟乾笑了兩聲,嘆道:“唉——,不是我想轟他出去,妙顏。他有沒有告訴你自己要預支的是哪年的月錢?”
“哪年的?”麗妙顏注意到了自家相公的言語嚼字,但在心中卻有些莫名其妙,爲何要說是哪年的,今年還未曾過半呢?疑惑之下,麗妙顏的一雙桃花媚眼眨個不停,扭頭瞥向了宋忠,但送去的卻非眼中秋波,而是滿滿的疑問。
見得自家嫂子那“咄咄逼人”的疑惑目光,宋忠低頭轉(zhuǎn)臉,嘴角抽動不停,但是並不言語回話。只因在心裡深深的知道,一旦回話出口就徹底沒戲。
“小叔,什麼叫做哪年的月錢,難道還是明年的不成?”見得宋忠不說話,麗妙顏的一對秀眉已是深深緊蹙。
這聞聲之下再也不能不回話,但話在嘴裡支支吾吾了半天卻始終未敢說出口來,瞥眼偷瞧之下,見得那一副深深蹙起的娥眉,宋忠無奈地點了點頭。
“那妙顏你再聽他說說看,他要預支的是明年幾月的月錢……”方舟苦苦地勾著嘴角。
而麗妙顏聞言只道不可思議:明年幾月,一月二月還不夠嗎?但自家相公的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明年年底?
眼見著麗妙顏臉上那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宋忠心道一聲完了,絕望地回道:“明年十一月的……”
“明年十一月的?”麗妙顏驚叫一聲捂嘴,又似笑非笑地搖了兩下頭之後,追問:“怎……怎麼可能會是明年十一月呢?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小叔,你都幹了什麼呀,怎麼會要預支到明年年底的月錢啊……”
面對著麗妙顏這連珠炮一般的發(fā)問,宋忠撲通一聲跪地,心中沮喪襲來,是大哭出聲:只怪自己手氣太背,連褲子都差點輸出去了……
聞聲如此,麗妙顏不再說話。而宋忠在哭完之後,屋中就此陷入沉默。眼見著宋忠的目光渙散,整個人都萎靡了下來,麗妙顏唉嘆一聲,上前矮身扶起,拿出了一錠銀子塞進宋忠的手裡。
宋忠接錢之下,立時猶如涅盤的鳳凰的一半重生,不但人精神了,就連眼中的銳光也再度重現(xiàn),只是沒多久,眨眼之後就消失不見。只因麗妙顏又特別叮囑了一句:“這錠銀子就算是嫂子給你拿去花的,但是我們一言爲定,不許你拿來翻本……”
眼望著自家兄弟那淒涼而去的煢煢背影,方舟苦笑搖頭,端起蔘湯飲下,結(jié)果喝下了多少就嗆出了多少。而送走了小五爺,麗妙顏又問向方舟:“小叔他這麼喜歡賭錢啊?”
方舟點了點頭,畢竟任誰都會有個小小的愛好。不過麗妙顏還是心有疑問,畢竟能輸成這般,那毫無疑問就是爛賭,難道義父、大哥他們也不管管嗎?面對著嬌妻的如此疑問,方舟有些無言以對:
畢竟來說,人在江湖之上都是刀口舔血,難保明天還能彼此再見,所以衆(zhòng)人對於彼此的喜好之流從來都是任之隨之,不會過多的插手其中。又何況,宋忠只是一個頗有賭運的門外漢,並非爛賭。至於此刻會輸?shù)萌绱酥畱K多半是去了陌生的場子,被人家當成肥羊給宰了。而問題的關鍵就在於此,是什麼人這麼不開眼,居然敢在五虎堂的地頭上“宰”了五虎堂裡的小五爺?
問明之下,麗妙顏也不好再說些什麼,畢竟人家這幾位一同長大的兄弟都不管,自己又何必當這“惡”人?但不管不代表不再關心,好歹也是同住在屋檐下的一家人,麗妙顏慨嘆而道:“看小叔的樣子,似乎是還沒意識到自己被人家當成肥羊給宰了吧?”
“當然了,這終歸是在自己的地頭之上,哪裡會想到有人敢在太歲的頭上動土?”方舟苦笑。
“那相公你既然猜到了箇中緣由,爲什麼不告訴小叔?”麗妙顏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的真正關鍵,是以疑問。
方舟聞言一愣,果然是自己的“賢”內(nèi)助,直接就切到了問題的關鍵。而且眼下來看,不把事情弄明白了,自己的這位枕邊佳人是不會罷休的。
其實也不是不說,只是此刻還不到時候。畢竟以宋忠的脾氣,在知道了自己是在自己的地盤被別人當作肥羊給宰了,立馬就會衝殺過去,鬧一個天翻地覆。而且這惱怒之下,搞不好就要弄出人命;如換做平時也就算了,但眼下著實不宜啊,五虎堂因爲大哥高原的名震天下,而處在江湖的風口浪尖上,這黑白兩道上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
大哥和三哥都在閉關練功,而此刻二哥也不在堂中,再加上自己那個滿心不忿的寶貝妹妹知道後難保不會參與其中,若經(jīng)二人這聯(lián)手一鬧,那後果就更加的不堪設想……
但此事還真不能不管,只恨自己雖有天耳神通,但卻聽不懂那骰鍾裡的一番乾坤,是以目前來說也只能忍下,待到三哥吳雙出關之時與那“動土”之人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