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眼鏡還有小車,這下省事多了。按照我們的臨時計劃,我以祭祖認宗為名,被眼鏡用他的奇瑞QQ載著,來到一個名叫郭家畈的小村莊。這個村莊有個郭氏祠堂,據說是明朝正德年間從我的老家那一片遷徙過去的,正好可以作為我們的落腳地。
這里民風淳樸,我向祠堂捐了筆修葺錢,受到村里的熱情招待,還吃上一桌豐盛的午飯。眼鏡驅車考察了周遭的風水格局,回來就將我拉到一邊,悄悄地說:“這里怪得很。雖說不是我們要找的穴眼,但卻另有個好穴,看來這信陽郭氏的祖上不簡單,也是個風水大拿!”
我對風水不怎么感興趣,忙趕著緊要的問:“有斗嗎?”
眼鏡瞅了瞅四周,緊張地說:“你別大聲嚷嚷,這兒可是人家的地盤,小心收拾你個外鄉侉子。我剛才留意了,的確是有個大墓,就在南北卡附近,不過墳堆早就平了,封土也很薄,本地人興許還不知道呢。”
南北卡顧名思義,就是中國南方和北方的分界線,是個很奇特的地方,要說這里有風水穴眼,我信。不過來的時候我看過那個地方,那地方如今是省道,車水馬龍,我們如果公然在路邊挖掘,很可能引來當地人的懷疑,而且因為是官道,哪怕是半夜動工,車流量都不會少,我都不敢保證公路上沒有管事兒的信陽人,所以這事只能放一放。
有個年輕小媳婦笑盈盈地走過來搭話,一開口那河南話就把我雷到了:“你是哪里來的小哥嘞,是不是處男?我給你介紹個閨女嘞。”
我嚇了一跳,支支吾吾的,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就聽旁邊一個男人罵開了:“李麗,你又在吃人家豆腐,小心你男人收拾你!”
李麗罵了那人一句:“張遠順,又不是吃你的豆腐,要你咸吃蘿貝淡操心!”
張遠順蕩漾地笑起來:“我沒有豆腐,只有豆漿。”
李麗輕蔑地瞟了他一眼:“晚上我不去榨干了你!叫你家娘們把床鋪好!”
張遠順臉色一變,估計有點怕媳婦,哈哈笑著說:“我的豆漿不給免費嘗,產量太少了。”旁邊有村民就起哄說:“你這個人,太小氣了!”
他們還在插科打諢,一位蓄著長須的白發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過來。嘴里訓斥著:“沒皮沒臉的,也不怕丟人!這兩位是外省來的貴客,給郭氏宗祠的修繕和族譜續編捐了大筆的錢款,是善人嘞。你們多給人介紹點有嚼頭的,也就算為家鄉出力了。”
我感到有點奇怪,這兩位,一個姓張一個姓李,郭氏的輝煌往事跟他們應該沒什么關系,為什么老人會這樣責怪他們呢?
李麗一聽倒來了精神,提醒說:“郭老,這種事,你怎么不說說郭麒麟!”
我聽著耳熟,想了想才回味過來,溶洞里那本二十年前的日記上,最后提名的七個人里就包括這個名字。不過麒麟這個名字太普遍了,我想應該是巧合。
我忙問:“這位郭麒麟先生,是不是90年代就失蹤了?”
老人說:“那倒不是。”
我有點失望,就不想往下聽。老頭又說:“失蹤倒是失蹤了的,那是我的小叔叔。我在家排行老九,我父親生我的時候都四十多了,我沒見過他。在我小的時候聽老人們說,他手臂上有個麒麟紋身,一頓要吃一鍋飯,一個人能打一條街,是條響當當的漢子。”
郭老九似乎怕我們不信,又強調說:“這是真的。我們這兒的老人都這么講,不過如今我都老了,他們也早就不在人世嘞。”
我心里一震,這么能打,他叔叔難道是真實版的張起靈?如果這個郭麒麟就是日記中的那個郭麒麟的話,年齡對不上,那么他一定和長生有關系,進而,他可能和大烏有關系,這也就難怪梅生伯一口的河南腔了。
我這么一推敲,頓時來了興趣,連忙問郭老九:“那郭麒麟后來干什么去了?”
老人說:“抗戰時當兵了,再后來就不太清楚,據退伍的人說被軍隊抓去坐老虎凳,受了酷刑,十根手指都被插過竹簽。”
我心里大驚,這郭麒麟的事情怎么和梅生伯那么像,都是十指被插過竹簽!我想也可能是以訛傳訛吧,亂世用重典,也許以前的老社會,是有這么個酷刑來著。我再問,他們也說不上什么了,眼鏡忽然問他們,附近有沒有龍脈的傳說。
張遠順說:“龍脈倒是沒聽說,不過這附近有個龍潭,倒是挺有靈氣的。”
我一聽來了興致,張遠順說:“我奶奶是靈官村人,聽說我們這兒以前久旱不雨,靈官有個年輕人就去龍潭問龍王求雨,結果真的下雨了,從此這個年輕人就入了道門,沒多久羽化飛升,成了靈官護法神,世世代代護佑著這個地方,靈官這個村名,就是這么來的。”
眼鏡插嘴問:“這個靈官是不是姓王,叫王俊?”
老人聽了眼睛一亮,連耷拉的眼皮都擋不住那道光:“不對不對,不是他,不過是他的再傳弟子。小伙子,你也聽說過王靈官的事跡?”
眼鏡爽朗地一笑:“王俊又叫王文卿,宋朝人,傳說跟著仙人學了神霄五雷法,有御鬼神的功法,憑著一身本事到處行善,后在江西隱居多年。不過歷史上說他是江西人,我有秘本,才知道他是河南人。”
眼鏡現在說這些話,我一點都不驚訝,我驚訝的是這么個小地方,古往今來卻也出了不少著名人物,說是藏龍臥虎都不為過。我現在聽到鬼神兩個字就過敏,總覺得透著一股陰邪氣。
這時候一個中年人站出來,拉著眼鏡的袖子說:“我來給你說道說道。二十年前來了地質隊的人,游說了我鄰居,說服他到我們的水井里裝了一瓶水,地質隊的人說是要帶回去化驗,怕水里面的微量原素有害健康。這個人同時拿來一個直徑十公分左右、兩尺多長的圓桶狀的東西,對著水井搗鼓,那圓家伙“茲茲”直響!那人故弄玄虛了一陣,然后將裝有井水的瓶子帶走了,在這以后,我們的水井就經常干枯。”
郭老九臉上做出回憶的樣子,點頭說:“的確是有這么回事。我記得那好像是叫什么‘中南地質勘探隊’的,在我們這兒到處打眼,說是找礦、找油,我看就是破壞風水,金華村以前算命先生說要出三只金鳳凰,結果就是讓這些人在井里搗鼓了一下,死了三個女孩兒嘞。”
眼鏡說:“嗯,地質隊是找礦,礦脈就是龍脈的精神,破了礦也就破了地,這個說法也是符合風水學的。”
老人“呸”了一口,氣憤地說:“什么地質隊,就是專破風水格局的破地隊!”
李麗說:“老九爺,你說的不全對嘞,那你怎么解釋天平山水庫上有口深井,羅家溝也有個天井?還有龍潭的水,那些人用三臺抽水機抽了一個月,水完全沒有少,最后他們也沒轍了,就走人嘞。”
郭老九指著李麗的鼻子破口大罵:“外地媳婦本地郎,你才活了幾個春秋?啥也不懂盡胡咧咧!天平山和羅家溝那些天井,本來也是國家派破地隊鉆出來的,是怕咱這里出大官,就破壞了龍脈。幸好龍潭的水連著昆侖山的龍脈,從秦嶺流下來的,抽一輩子也抽不完,把他們給嚇唬住了,這才沒有趕盡殺絕嘞。”
這個外地小媳婦又直爽又潑辣,說話很放得開,我倒是蠻欣賞的。我看他們越說越玄乎,已經完全是迷信了,就找個借口,退出了這個話題。看他們已經爭得面紅耳赤,唾沫橫飛的,眼鏡就拉著我上了車,直接往村子外面開。我估計他是發現了什么,問他是怎么回事。
他說去找找那些所謂地質隊留下來的“天井”,看看到底是什么。我覺得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反正也不用我走路,就跟著去了。
在車里,我越想越不對勁,這些村莊里隱藏著豐富的往事,都是和龍脈、道士、靈異事件有關,好像挺不簡單,多半和我們要找的大墓有關。
我估摸著,這地方一定是找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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