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腮胡罵了一句娘,我感到有些奇怪,他雖然是個糙漢子,但平時不怎么爆粗口,估計也是受了驚嚇。他是受傷了,手臂上被那大蜈蚣抓了幾條血槽,特別深,皮肉都外翻著。
眼鏡也發現了,喊了起來。我看他們都嚇傻了,趕緊說:“傷口這么深,要縫針的。”
絡腮胡又罵了句娘:“那爪子上有劇毒,縫尼瑪個吉跋的針!”說完他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發現他這么一瞬間已經是滿臉的汗,跟下豆子一樣。
我忙問:“你有消炎藥嗎?或者是肥皂也行。”
絡腮胡抬起腳準備給我來一下,卻要晃了一下差點摔倒,又罵了一句:“尼瑪誰倒斗帶肥皂,你肥皂劇看多了吧!有煙嗎?”
他平時煙酒不沾,現在說話又轉折這么快,把我愣了一下,趕緊掏出根煙遞給他。他直接搶走了三四根,我拿出打火機,他卻將香煙整個塞進嘴里,咀嚼起來。
我說你不是毒傻了吧,生吃煙草會中毒的。他將煙草吐到手心里,混和著唾液,均勻地敷在已經開始發黑的傷口上,沖我罵道:“你才傻了吧唧的,煙草是堿性的,蜈蚣毒液是酸性的,我是拿來當藥敷,你腦子里整天都想什么呢?”
他連著罵了我幾句,從我手里又掏走一根煙叼著,點火抽了起來。我看他抽煙的姿態,一點也不像沒接觸過香煙的人,而且我自認為還算是純潔小白兔,思想沒他這么邪惡。
眼鏡也笑話我傻,我不舒服地反駁道:“我是看在胡子快毒發身亡的份上,不跟他計較,這****不抽煙的人,居然也裝模作樣整上一根,瞧那人模狗樣的。”
胡子訕訕地笑著說:“是是,我們都是大煞筆,好好的人日子不過,跑來這死人住的地方玩兒命。”我看他嘴唇已經有些發青,心里也害怕起來,忙問他是不是不行了,胡子說:“你他媽能不能說點中聽的?以為老子是鐵打的。我告訴你,老子闖了幾十年的幽冥關,今天恐怕是走不出去了,栽了。”
我心里一酸,忙說你命硬著呢,要是活不成了你還弄煙草干什么,那不是白費蠟嘛,我這可是好煙,一包好幾十呢。不成,你為了我的煙,必須得活。
胡子苦笑了一下,說:“別這么小氣,人走茶涼自古皆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能捱一刻是一刻,誰會想死呢是吧。看在我都快要死掉的份上,你那煙就權當是一點孝敬好了。”
我心說你大爺的,快死了嘴巴還想著占便宜,真不虧了是干倒斗行的把式。
“走吧,走吧!再跟你這么磨嘴皮子下去,我死了都是個冤死鬼!”他見好就收,趕緊催促快走。
胡子從包里摸出繃帶,自己手嘴并用,麻溜地纏上,我給他打了個結,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想到前面李亨利可能還有危險,而且要救人要療毒,也離不開大家在一起使勁,于是我們趕緊往前邊繼續跑。
大概往左前方跑了幾十米,轉到了對面大墓墻那邊,剛才鞭炮響起的地方。我們卻發現這里別說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幾個人都感到很沮喪,連忙前前后后地找,附近十米以內什么也沒發現,他們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眼鏡自言自語地問:“人呢,都去哪兒了?”我看他語氣中有些絕望的情緒,忙說:“放冷煙火吧,他們肯定還沒有被逼到絕路上,不然就不會只是放鞭炮了。”
眼鏡又茫然地問:“不是說遇到生命危急的關頭,才能發冷煙火信號嗎?”
我終于逮著了報仇的機會,在他腦袋上狠拍了一下,說:“這還不叫危急?胡子的傷不能等了,再等下去就真出人命了。”
他估計也是神經繃得太緊,被我一點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拿出冷煙火,按照求救信號一短一長地發,一共發了兩次。冷煙火光照度很高,即便在濃霧中也像閃電一樣,估計其余的隊友就算看不到火光,也能看到霞光的閃動,很快就會有人趕過來。
第一個到的,居然是葉老添的徒弟阿南,我想到這小伙子是老苗寨的人,熟悉草藥,忙問他蜈蚣毒怎么解,并將事情經過簡單講了一下。
阿南檢查了一下絡腮胡的傷口,馬上說:“竟然有這么大的蜈蚣嘎,快撒泡尿淋一下創口喲!”
他一邊說,一邊去解褲腰帶,掏出了吉跋,我卻覺得他的話有些怪異,和葉老添比較起來,顯得不那么正宗。絡腮胡嚇得大喊:“你要干什么!”提起一腳揣在阿南肚子上,將他踹出去好幾米,尿揚了一地,連褲子都打濕了。
我心說你這一腳也忒狠了點,人家小伙子好心好意給你解毒,尿臟是臟點,好歹能救命,過分了吧。
阿南捂著肚子掙扎半天才爬起來,一臉不高興地說:“你這個人,怎么這樣狠嘎!”這回我算聽出來了,年輕人受普通話影響太大,老土話里面反而“喃”、“嘎”不分,聽起來不怎么順耳。
絡腮胡冷笑道:“你當老子是沙丁魚罐頭,餓了就撬一把。尿是酸性的,你這么做是想謀殺老子!”
我聽了一愣,就打圓場,說人家也是土方法,不太科學,沒那么多壞心眼。絡腮胡看了我一眼,就對他說:“看在郭老板的份上,老子今天就放你一馬,以后做人,招子要放亮點!”
阿南滿臉憋得通紅,不說話了,我想絡腮胡是生死攸關的當口,急火攻心,脾氣壞一點也可以理解,就轉移話題說:“咱們這樣等下去不是個事啊,要不再分頭找找?阿南兄弟,你師傅呢?他可是個老神仙,你呀,還是得多學著點,本事不到家會醫死人的。”
阿南紅著臉說:“我去找我師傅來,你們也去附近找找隊伍里的人,別把不死骨不當回事兒。”說完他就跑進了濃霧里。
我搖頭苦笑著說:“這小伙子立場不強,連口音都被你給左右了,滿口跑京腔,偏生還帶著那么一股子川普味兒。”
絡腮胡小聲說:“葉老添是個狐貍精,你們得防著點,他突然加入隊伍,目的可沒那么單純。”
我心說你想多了,但又不好明著說,等了半天沒等到人,就說去前面看看吧。胡子又說:“哪兒都別去,這里頭多半有貓膩,就在這里繼續等。”
我拗不過他,反正他自己都不擔心毒發身亡,我也管不了,等就等吧。我們等了一會兒,張弦從暗處摸黑走過來,竟然沒開燈。他朝我們招了招手,眨了下眼睛,又默默退了回去。
我心想胡子還真是有一套,果然姜還是老的辣,看情形他是對的,我是錯的,要不是他說等人,我們就要和小哥錯過了。我們悄悄起身,跟著張弦往前面走去,誰都沒問沒說話。靜悄悄走了一陣,前面居然看到了第二扇青銅大門,張弦忽然不走了,將我們也攔下。
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他指了指地下,我用強光手電照過去,發現地上到處都是互相撕咬的蜈蚣和烙鐵頭小蝰蛇,具體的細致種類說不上來。
這場景十分壯觀,我們和青銅門相隔不過七八米,但被蜈蚣和毒蛇擋住了路,根本過不去。我有很多話想問,張弦卻在唇邊豎起食指,示意我噤聲,接著拉攏我們三個,抱成一團,掏出手機打字。
“你們三個一直在一起嗎?”
我們點頭。
“有內鬼,李老板受了傷,他也在這里,躲在濃霧中。”
我心里非常震驚,隊伍里除了葉添龍和阿南,現在活著的人可以說都是自己人,只有胡子我們不太了解,我雖然也不了解吳敵,但他和李亨利的關系非同一般,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張弦肯定很信任我,所以才會問我們是不是一直在一起,他不相信胡子。
一般起內哄都出在分贓不均上,現在不過是剛進墓穴,是連合作都來不及的時候,為什么會有人想橫生枝節呢?大家都不是傻子,隊伍亂了,搞不好誰也沒辦法活著出去,動機不成立。
我們三個肯定要排除,李亨利和張弦也不用考慮,那么剩下的,只有吳敵、東海、瘦貨和葉老添師徒倆。東海和瘦貨是本分人,我們一起玩到大的,基本也可以排除,如果吳敵和他們一直在一起的話,那就只剩下葉老添爺倆,而他們恰好是臨時加入的外人。
如果真的是他們兩個,那阿南用尿解蜈蚣毒,很有可能真是在害胡子!
但是對于李亨利來講,可能我這樣的想法就顯得一廂情愿了,東海和瘦貨他多半信不過,恐怕就是他的手下吳敵,在他心里都要打個點。
事情越來越復雜了,葉老添如果要搗鬼,他背后肯定還得有人,可惜刁黎明死了,不然就他那股子邪氣勁兒,肯定很容易鬧明白。
刁黎明按理說是李亨利的人,但出事的時候他非但不救人,還冷嘲熱諷大講道理,李亨利不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也不像是薄情寡義的人,不然不會有這么多人甘心為他賣命。那么李一定是發現了刁黎明藏在心里的秘密,并且這個秘密足以讓李亨利要了他的命。
刁黎明如果有問題,跟他一起出現的胡子也很難脫得了干系,我再想想胡子對阿南的態度,明顯像是認識的,所以胡子才會多了個心眼,他那一腳,絕對是有意的懲罰。
想來想去,我竟然發現身邊的人都很可怕,我剛才還和絡腮胡生死患難口沒遮攔,這么快他就能讓我感到脊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