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豪點頭道:“老吳說得蠻在理,倒鬥這一行,爲(wèi)的就是混口飽飯吃,怎麼算大家都是生意人。人爲(wèi)財死鳥爲(wèi)食亡是不假,不過和氣生財也蠻重要,主要是掂量得失,良心嘛,也還是要講一點噶?!?
吳敵說:“大道理點到爲(wèi)止就好,我們還是多商量一下摸金的具體問題?!?
朱子豪手底下有個刀疤臉瞪著眼說:“這還考慮個麼事?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我們按道上的規(guī)矩辦事,先來的摸金,後來的退出,這得問題吧。你老哥哥也是道上混的,莫要我緊講,趕緊走趕緊走!”
我看這人一口地道的武漢話,粗聲粗氣的似乎來頭不小,就偷偷問東海他是誰。
東海悄聲告訴我說:“他是漢口碼頭的魯建社,和他兄弟魯建會都是做摸金生意的,平時鬥下得少,也就扒些小墳小坑,有一回扒人家祖墳,還被一羣人追著打了個半死,看到他臉上那條蜈蚣沒有?就是那次被人用鐮刀豁開的,縫了十幾針,差點沒掛了。經(jīng)驗嘛,他主要是在生意場上學(xué)到的,這人出了名的脾氣臭,喜歡擺架子,沒見過什麼大陣仗。”
吳敵壓著怒氣笑道:“魯兄弟這說的什麼話,規(guī)矩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這次我們也不是跟在你屁股後頭來的,蟲洞子進(jìn)來一趟可不簡單,你不能做得這麼絕,叫我們空著手回去吧?!?
魯建社冷笑著說:“夥計,你還是要拿東西,這不是壞規(guī)矩,那是麼事嘞?”
吳敵笑道:“這樣,大頭你們拿,一般的冥器我不要,我們這一次來根本就不是爲(wèi)了求財,這事關(guān)係到另外的東西。你們拿你們的冥器,我們找我們的線索,井水不犯河水,也是秉承我老闆的遺願,你看怎麼樣?希望哥哥不要強(qiáng)人所難的好,鬧掰了,你倒騰出東西怕是也出不了手?!?
魯建社氣咻咻地說:“麼樣,你自己死了老子,還要威脅老子?”
這人不積口德,說李亨利是吳敵的老子,吳敵被他侮辱,終於忍不住罵道:“你個鱉孫子,老子給足了你臉面,打臉打上癮了是吧?老子在古玩界混了這麼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今天這棺材你答不答應(yīng),老子都摸定了!”
朱子豪忙攔住魯建社,堆著笑臉來打和:“莫傷和氣莫傷和氣,脾氣誰沒有一點。這樣,東西你們摸,出了冥器算我們的,要什麼線索,你拍個照就行了,我們?nèi)ε浜希疫@樣蠻公平吧?”
吳敵笑了笑:“既然你們要東西,那你們自己摸,拍照什麼的,你朱老闆財大氣粗,不會小氣到不給我們看一眼吧。”
朱子豪犯了難:“這個……”吳敵笑道:“怎麼,朱老闆怕棺材裡有糉子,不敢下手?”
魯建社罵道:“放你媽的屁!老子倒了半輩子鬥,死人見了不少,還真見過麼事糉子,未必世上還真有這種鬼東西?!?
吳敵也回罵道:“放你姥姥的屁!扒了幾個有主的墳頭,被人家後人追得滿山亂竄,幹那種缺德事你也不怕這輩子良心不安?我跟你說,這棺材裡還真的有東西,信不信由你?!?
魯建社擼起袖子說:“老子還不信這個邪!”他從兜裡拿出個摸金符來,口中唸唸有詞請了一頓神,我心裡看得直樂,這老小子真他媽迷信。
東海吃了一驚,悄悄戳了戳我的手臂,我好奇地看向他,他就說:“老魯從哪裡搞到這麼好的東西?你看他手上那塊摸金符,是正宗神器咧。”
魯建社禱告了一番,將天神地鬼狐妖仙靈的請了個遍,甚至連佛菩薩和耶穌上帝都喊上了,我覺得奇怪,就問他:“在中國的地方,你喊耶穌怕不靈光喲?!?
魯建社臉一板:“你莫亂說!中國的神包羅萬象,上帝來到中國,那還不是衆(zhòng)神之一?麼樣不靈嘞!”他一邊說,還一邊虔誠地在胸前畫了個十字。
我忍住笑不理他,他想供著西方神,只怕人家上帝還不答應(yīng),那是一神教,容不下我們的祖宗神祇,甚至還不準(zhǔn)我們逢年過節(jié)焚香懷念祖父祖母,連孝心和祭奠先祖的情懷都想給我們禁了。
商討結(jié)果不盡人意,吳敵叫豬老闆開棺,雖然他心裡犯嘀咕,但終究是沒經(jīng)歷過,最後在魯建社不信邪的性格下動搖了心志。我們樂得看個熱鬧,插著手在一旁圍觀,但心裡也很緊張,萬一要是真的有東西,不知道這姓魯?shù)牡降子袔装阉⒆?,能不能挺得過去。
但他脖子上戴著摸金符,我想就算是真有糉子,一時也傷不到他的。
看他們準(zhǔn)備了撬槓,眼鏡說:“哎哎,別這麼粗魯,好歹這也是價值連城的文物,你偷東西歸偷東西,別破壞老祖宗的遺產(chǎn),盜亦有道啊?!?
眼鏡遞上了自己的黑摺子。魯建社一拍腦門說:“我麼樣就想到帶這個好東西呢?”
東海半天沒吭聲,冷不丁說了句:“因爲(wèi)你是豬——老闆手下的,它想不到,你肯定也想不到了噻?!彼室馔祥L了“豬”字來諷刺魯建社。
我怕關(guān)係越弄越僵,忙說:“不打岔了啊,趕緊的把正事兒辦了,該繼續(xù)繼續(xù),該撤撤,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霍超好像在擔(dān)心什麼,一寸不離地靠在吳敵身邊,盯著黑石棺緊張地看,我感覺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摸上了傘兵刀。
隨著石棺被撬開,裡面發(fā)出了一陣騷動,魯建社嚇得大呼小叫的,直接往回跑,這時候棺材裡忽然衝出來大量的長腿軟肉蟲子,它們跑起來速度飛快,還有很強(qiáng)的跳躍能力。魯建社根本就跑不贏,被那些花花綠綠的彩色蟲子蹦上身體鑽進(jìn)衣服,他大叫個不停,忽然停了下來,用手伸進(jìn)衣服裡去掏蟲子,結(jié)果掏出來滿手的血和被他捏爆了的蟲子屍體。
我們嚇得往後面一直退,並且趕緊喊他快跑,但根本就來不及了,他剛停下就被蟲子大軍蜂擁而上,很快啃咬成了一具肉紅色的血人,看上去像是魚凍一樣的血肉糊糊,還往下一直淋血。
這景象太過慘怖,我們都不忍看,吳敵忙喊:“點燃冷煙火,點燃冷煙火,所有人靠到一起!”
冷煙火燒起來,我驚魂未定,忙問霍超這是什麼蟲子,霍超嚇得臉上一點血色都看不到,緊張地說:“我也沒見過,這好像是一種失傳了的古老彝蠱,叫‘腳蝨蠱’?!?
冷煙火一根一根的燒,還能維持一段時間,我說:“必須馬上退出去,等冷煙火燒完了,蟲子就會攻擊我們,吃掉我們!”
我們緊張地整體移動著,在人堆火把的圈子之外,全都擠滿了這種蟲子,好像滿滿一棺材的蟲子都跑出來了。這時候我聽見一個女人在驚惶呼救,霍超說:“是沙瑪沙依!”
我快速分析著要不要救人,有沒有時間,這時候我眼角人影一晃,一個30來歲的大齡青年突然從左面往棺材方向衝過去,一把將吳敵推進(jìn)了蟲子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