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的際遇,有時候實在十分奇妙,比如說遇見顧驚風和非燕這對師兄妹。
霍安默默打量顧驚風,想起梨春園里那場打斗,想起荒宅里遇上小女俠非燕,兜了一個大圈,結果大家都是有緣人吶。
顧驚風瞅著霍安嘆口氣,“說實話,我真是好討厭遇上你,霍教頭。”
蘇換微有些吃驚,“你……”
顧驚風說,“阿顧啊。”
蘇換啊啊兩聲,驚奇地轉頭去看霍安,又上上下下打量顧驚風。
顧驚風說,“四姑娘,別吃驚了,江湖上有門很猥瑣但很好用的功夫,叫做易容術。不過我學得不精,易出來的人總是一臉病相,還面無表情,很慚愧呀。”
霍安不會說話,只靜靜看著顧驚風,反正他對這人和青幫的恩恩怨怨,也不大關心。
顧驚風說,“非燕她沒有惡意,你們別怪她。那日仲玉硬拉著我到你們家,看到非燕,我驚得差點和她相認。我瞧得出,你們對她好,她也很喜歡你們,所以……”
他幽怨地盯著霍安,“霍安,我這條命就不要你償了,以后你們幫我照顧非燕吧。”
霍安眉微挑。非燕去搖顧驚風的手,仰頭道,“師兄你說什么吶?”
顧驚風面無表情地看著霍安,“梨春園你橫插一腳,武訓狩獵你橫插一腳,今天你又橫插一腳。霍安,老子真的好痛苦,你橫插三腳不要緊,你最后這一腳,命都給我插脫了,讓我沒法出城去取解藥,明日子時,我就是死人了,先把遺言說了吧,反正非燕我找到了,我也算死得欣慰死得放心,以后就托付給你們了。”
非燕癟著嘴說,“師兄你又要死啊?”
霍安三人都凌亂了,什么叫又要死啊。
顧驚風抬手輕撫非燕的頭發,溫柔地說,“非燕,這次師兄不騙你了。”
非燕愣了愣,哇的一聲哭了。
就在這時,牢頭帶了一個老頭走進來,站在鐵欄外不耐煩地揮揮手,“哪位大爺要看病,過來,讓大夫探脈。”
顧驚風竟然噗嗤一聲笑了,轉目去看霍安,“你還給我請大夫啊,唉唷我好為難,都不曉得該把你當仇人看還是當恩人看。”
他頓了一頓,正色說,“沒用的。”
監房里沉默,只聞非燕抽抽的哭聲,牢頭站了片刻,十分不滿,罵罵咧咧帶著那老頭又走了。
非燕抽抽嗒嗒問,“師兄你都去哪里了?我在樹上刻了好幾坨屎,你為什么都不回應我?你是不是不準備要我了?”
顧驚風笑得溫柔,“我敢不要你,咱們師父那老頭子會變鬼來找我的。我那次出任務,受了傷,很久才好,后來去老屋時,你已經不在了。后來我又回去,瞧見那幾坨屎,便也刻了暗語在樹上,你沒瞅見么?”
非燕愣了片刻,忽然哭喪著臉說,“我今天去看才發現,那棵老樹被人砍了,嗚嗚嗚……”
顧驚風皺眉,“哦喲誰這么喪盡天良。”
霍安蘇換永榮,三人繼續凌亂。
然后這對神奇師兄妹,開始嘀嘀咕咕說他們自己的故事,非燕說我去哪里哪里找過你,那個花魁說很久都不見你了,然后顧驚風就好奇地問,咦她不是從良了么對了那個叫香媚的還在不在,非燕說在的在的就是比從前胖了,于是顧驚風就嘆氣說,我早提醒她少吃糖肘子那會毀了她職業生涯的……
霍安和永榮一起撫額,這位兄臺,你要死了也不帶這么談笑風生的啊。
蘇換聽了一會兒就迷糊了,靠著霍安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陣開牢門的鐵索相擊聲驚醒了,揉揉眼,猛然發覺陰暗監房里那個小天窗,正透出天光來,是天亮了么?
還在迷糊,牢頭大人的笑臉已湊到面前,和昨晚趾高氣昂的暴躁大爺相一比,簡直像吃錯了藥。
吃錯藥的牢頭大人笑著搓手,“哦哦昨晚有些寒重你們沒受涼吧?正想著給你們添被子,哦喲不想天就亮了……真是……光陰如那啥……”
顧驚風也醒過來,撫著胸口站起來,好心幫他接話道,“光陰如梭。”
牢頭大人嘿嘿笑。
霍安等人被牢頭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莫名其妙,顧驚風牽起正迷糊揉眼睛的非燕,湊過去低聲說,“你們什么后臺?手都伸到天祿來了。”
霍安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發現這不怎么靠譜長得還妖的師兄他,是真的中毒了,一張臉透出詭異的紅來,就像面皮下內出血了一般。
出了大牢,外面強烈的雪光,耀得眾人睜不起眼。成蕙和蔡襄坐在馬上,還牽著三匹空馬,見他們出來,趕緊翻身下馬迎過來,“你們沒事吧?”
霍安疑惑地去看蔡襄。
蔡襄笑笑,“回去再說。”
他轉眼看到顧驚風,見這男子臉紅得像內出血一樣,先是一驚,繼而面色一冷,“霍安,這人怎么弄?”
顧驚風咳咳兩聲,放開非燕,趕緊將霍安拉到一旁去低語,“霍安,反正我也就活到今晚子時了,那個成大小姐不也沒少根頭發嘛,你就當可憐可憐非燕,讓我再陪陪她,嗯……就別把那梨春園什么什么亂七八糟的事再翻出來了,反正我的殺手生涯,就快恥辱地結束了。還有,我這條命說來是你弄沒的,要不是你,我昨晚就出城取到解藥了。”
說完,他理直氣壯地看著霍安。
霍安真心覺得,這么一個師兄,真是會誤了非燕。
他默了默,轉過身來,蹲下在雪地上寫:“有些誤會,回去再說。”
顧驚風瞟一眼,松了一口氣。
蔡襄想了想,點點頭說,“這次當真要多謝成幫主。”
不想成蕙卻一笑,“真正該謝的,還不是我爹。”
于是一行人也不再逗留,騎馬趕回了保寧。
回到保寧時,已是下午,顧驚風下馬時已有些歪歪倒倒,一張臉紅得要飚血,嚇得非燕不斷問他師兄你怎么了。
蔡襄滿腹疑竇,拉著永榮想問,不料蘇換在身后喊,“永榮,你來一下。”
永榮趕緊走過去了,把蔡襄涼在一邊。
蘇換也不知和永榮說了什么,永榮走回來,蔡襄再問時,永榮就沉吟著說,“我看他們因為非燕的緣故,有些誤會。非燕那師兄,好像中了不治之毒。”
蔡襄嘖嘖道,“我就說,好人不一定有好報,你看這居然恩將仇報。也罷,交給他們自己去處理。”
到了保寧,人馬分三路,青幫弟子來接成蕙,蔡襄永榮回了堂子,霍安下馬來,牽了蘇換回家。
見著眾人離開,非燕牽著顧驚風的手,眼淚汪汪地瞅瞅蘇換又瞅瞅霍安,一臉不知所措和舍不得。
顧驚風卻一手牽著她,一手牽著馬,大方地跟著霍安蘇換走。
非燕急忙倒退兩步,拼命掙,“師兄……”
顧驚風低頭看她,“非燕,怎么了?”
非燕急得哭,“我……我對不住四姐姐……”
發生了昨晚之事,她怎么還有臉跟著四姐姐他們回去嘛。
顧驚風奇道,“我又沒害你四姐姐。”
這時蘇換嘆口氣,轉過身道,“非燕,先跟我們回去。你安哥有話和你師兄說。”
非燕抿著嘴忍著眼淚,很是羞愧地跟著她師兄,厚臉厚皮地跟著霍安蘇換二人,回到了那個早已被她當作家的地方。
回家后,蘇換就忙著燒水,拉了非燕進屋去洗澡,霍安向顧驚風招招手,二人走進正堂里坐下。
拿過紙筆,霍安開門見山寫:“瞞不住的,天祿之事,但凡成臨青多想一下,定會生疑。”
顧驚風點點頭,“這人的確不好騙。他最遲晚上就會來。”
霍安寫:“你們的恩怨,你們自己去了結。”
顧驚風笑了笑,“那是自然。可我不過是接任務,要他人頭,要他女兒,幕后是誰,他就是把我剮了,我也真說不出。”
他頓了頓說,“我知道你們有些交情。這樣吧,在他回過神之前,你先上門去把這事告訴他,以免他以后對你心存芥蒂,反正我都要死。”
他想了想,忽然伸手進懷里掏掏掏,竟掏出一大卷銀票,放在桌上,然后真誠地看著霍安,“霍安,你壞事不止一次,現在又害我丟了命,我自然是怨憤得想殺你,可我實在沒有料到,你竟然偶遇非燕又收留照顧她這許久,我很感謝你們。”
“這些銀票,是給非燕的。她還小,拜托你。”
霍安沒有接那些銀票,沉默片刻,寫:“你為什么不去取解藥?”
顧驚風又笑了笑,“沒解藥了。”
他嘆口氣似不想多說,只道,“不過尚好,非燕總算干干凈凈。她還是個孩子。”
就在兩個男人交談的同時,屋子里兩個姑娘卻悶不吭聲。
蘇換一言不發,將非燕扒了衣服弄浴桶里洗,非燕垂著頭由她擺弄,坐在浴桶里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瘟雞,半晌后才抬起頭,小臉通紅地看著蘇換,“四姐姐,你是不是恨我了?”
蘇換抬起頭來嘆口氣,不曉得說什么好。
非燕說,“我待會兒和師兄一起走。你別恨我了,以后我長大了,定會回來報答你。”
蘇換坐在一旁,挖了一團皂角膏,往她頭發上一揉,邊揉邊說,“我自然是生氣的,你居然騙我和安哥。咱們對你不好么?”
非燕低著頭癟著嘴,要哭不哭。
蘇換又接著說,“不過別人都說,不知者不罪,何況你還是個小孩。我看你師兄這個人,心眼倒是很多。”
非燕掙扎著說,“師兄不是壞人。”
蘇換舀了一瓢熱水,從她頭上緩緩澆下,慢慢問,“非燕,你師兄說他要死了,他要真死了怎么辦?”
非燕抬起頭來,一張小臉被熱水薰得通紅,神態卻無比認真,“他不會死的。從我記事來,他都死幾回了,可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
蘇換無可奈何,又去舀水為她沖頭發。
非燕慢慢道,“四姐姐,無論你原不原諒我,我都是喜歡你的。”
蘇換抬眼看她。
小小的人兒卻往下沉,將臉沉進了水里,水面上只漂浮著一把黑頭發。
蘇換悶了一會兒,終于笑了,敲敲浴桶,“快出來,我曉得了,不用溺死自己,以死明志。”
這對神奇的師兄妹,就這么留在了這里,甚至那顧驚風還厚臉厚皮地對蘇換說,“四姑娘,再做一頓好吃的吧,讓我做鬼也做個飽鬼。哦對了,那糖醋小排做一份可好?姑娘你做得地道。”
蘇換驚奇地打量了他幾眼,覺得這人當真沒有將死者的自覺,至少你表現得悲涼一點呀,難道真如非燕所說,她這師兄已經死習慣了?
顧驚風看她驚異的眼神,嘆口氣說,“其實生死不必看得太重。人生就是這么變態,活著活著就死了。”
蘇換半天無語,起身來去廚房了。
霍安倒是出門去叫了一個大夫來,不料那大夫一瞧顧驚風,就急忙退走,“這是毒入膏肓啊,老朽無力,老朽無力。”
顧驚風慢悠悠喝茶,嘆口氣,對霍安說,“現這世道,實心人真不多了,非燕交給你們,我死得放心。”
霍安滿額黑云。
掌燈時,成臨青果然登門了。
彼時顧驚風正吃得高興,雖然時不時要吐一口黑血,但這并不妨礙他啃糖醋小排骨,吐完血抹抹嘴繼續啃,瞧得霍安蘇換二人,全無胃口,沉默無語。非燕倒看得淚汪汪,將自己碗里的小排骨,一個勁兒夾給她師兄吃。
成臨青帶人走進來時,顧驚風只淡淡瞟了他一眼,繼續啃小排骨。
霍安起身來迎出去,成臨青開門見山說,“霍安,這人是誰?”
顧驚風慢悠悠道,“在下顧驚風。”
成臨青慢慢走進正堂,青幫弟子黑壓壓站了一院子,瞧得蘇換心頭不安,站起身來,又拉過非燕,勉強笑道,“成幫主……”
成臨青臉色沉沉,走過去,坐到顧驚風對面。
霍安慢慢走進來,將蘇換非燕擋在身后,沉默地看著二人。
顧驚風依然啃得來勁,忽然眉頭一皺,呃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在排骨上,看得成臨青眉心一抖,一邊吐血一邊吃排骨什么的,真的好倒胃口。
成臨青也不看霍安,只慢慢說,“我聽蕙蕙說了天祿的事,這事蹊蹺。你是那小姑娘的師兄,而霍安他們又收留了那孩子,明明就是有恩,你為何還費盡周折劫走小四?”
顧驚風丟掉染血的排骨,又吐了一口血,喘著氣抬起頭來,“成幫主有何高見?”
成臨青遲疑道,“黑燈瞎火劫錯了吧?”
顧驚風一笑,在燈色里一臉血紅十分妖異,“成幫主不愧是老江湖。”
成臨青道,“誰派你來的?”
顧驚風道,“我們接任務殺人,一手交人頭一手領酬金,怎么可能知道幕后者。成幫主,你縱橫江湖幾十年,這個小規矩,想必是清楚的。”
他頓了頓,又好心地道,“你當心些,有人要你的人頭,還要你活生生的女兒,我瞅著搞不好是誰瞧上成大小姐了。真的要當心些。”
成臨青抿唇不語,面色陰沉。
顧驚風一攤手,指指自己的臉,“你看我這張臉,真的中毒很深了。你不介意的話,子時為我送終吧。”
成臨青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我現在就為你送終!”
滿院青幫弟子嘩地亮刀。
蘇換和非燕嚇得一抖,霍安拍拍她們。
顧驚風仰頭看著大怒的成臨青,慢慢站起身來,還是一派平靜,“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成幫主,這事你別怪霍安隱瞞,是我求他,讓我再陪陪非燕。成幫主不妨去找找殺天下的閣主。我能說的能知道的,真的只有這么多。”
成臨青冷冷盯著他,忽然道,“你什么時候死?”
顧驚風說,“不出意外,子時吧。”
成臨青冷冷一笑,坐下來,“好,我為你送終。”
顧驚風拱手,“榮幸。勞煩成幫主高抬貴手,留我個全尸,轉世不再做個殺手。”
成臨青哼了一聲,“鞭尸這等齷齪事,我還做不出來。”
顧驚風道,“成幫主威名不虛。”
然后他坐下來,又開始慢慢啃小排骨。
霍安讓蘇換帶著非燕回房去,但非燕不肯走,跑過去坐她師兄身邊,陪著他啃小排骨。
于是這格局變得十分詭異,滿院殺氣騰騰的青幫弟子,一臉冷冰冰陰沉沉的大幫主,邊啃排骨邊吐血還有氣無力和非燕嘮兩句家常的顧驚風。
霍安好頭痛,想了想,拿過紙筆來寫了字,遞給成臨青。
“成幫主,你們忙,我們先回屋睡了。子時后,我出來給他收殮,這是我答應他的。”
成臨青哼一聲,盯著顧驚風,“好。”
霍安又寫:“成幫主,多謝你出手相助。”
成臨青知他所說何事,淡淡道,“霍安,你助我不止一次,這事不過是我成臨青償你一個情義。何況,真正保你們出來的,是魏弦。”
霍安微驚,魏弦?
不過今晚情勢詭異,他還是稍后再問比較好,于是拱拱手,帶了蘇換回后面去。
蘇換有些急,仰頭看他,“霍……”
霍安搖搖頭,示意她別說話。
蘇換只好跟著他,滿心忐忑地回了房間。
回房后,她自然是睡不著的,倒是霍安平平靜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蘇姑娘翻過來翻過去,忽然坐起來,去撓他,“霍安我覺得好奇怪……”
不想,她怪字剛出口,前院猛然爆發出非燕一聲痛哭,“師兄——”
蘇換一驚,面色發白,抖抖索索道,“真……真死了?”
霍安睜開眼,一雙黑葡萄眼亮如星辰。他翻身坐起,嘆口氣,示意她呆在房里別出去,然后他大步走了出去。
蘇換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還是忍不住,抖抖索索地下床穿鞋,摸著門出去了。
心驚膽顫地摸到前院,她一看就腳軟了,急忙扶住墻。
院里火把閃閃,顧驚風人已不在正堂里坐著啃排骨,他如今正倒在院子里不斷抽搐,黑血從他嘴角汩汩流淌出,止都止不住。
非燕哭得稀里嘩啦,跪在他身旁拼命去拉他的手,但他的手軟綿綿像沒有骨頭,不斷從非燕手里滑落,面容上浮現出一個妖冶的笑,“……非燕……要乖……聽安哥的話……”
話音落,他噗地噴出一口黑血,雙眼驀然鼓得老大,雙腳拼命抽搐抽搐又抽搐,猛然就不抽了。
非燕呆了呆,哇的一聲大哭。
成臨青仍坐在桌邊,轉頭去看了院子里的死人一眼,終于站起來,慢慢走過去,蹲下來,去摸顧驚風的頸后經脈。
非燕哭著看他一眼,猛然撲過去又嘶又咬,“走開走開……”
霍安走過去,從后面拖過張牙舞爪的非燕。
非燕嗚嗚兩聲,掙開他,又撲去哭她師兄。
成臨青摸了很久,才松開手,又揮揮手,青幫弟子里走出一個老者,蹲下來翻翻顧驚風眼皮,又摸摸鼻息和脈搏,再俯下身聽聽心跳,抬頭道,“回幫主,真死了。的確是毒發身亡。”
成臨青站起來,向霍安抱抱拳,“告辭。”
說完,轉身便帶著青幫弟子走了,再也不看一眼地上的死人。
轉眼間,院子里就只剩下嚎哭的非燕,死翹翹的顧驚風,還有沉默的霍安。
蘇換小跑過去,扭住霍安的手臂,搖了搖,“真……”
霍安面色沉沉地點點頭。
非燕哭著抬頭去看霍安蘇換,“你們不準埋我師兄,我師兄沒有死沒有死……”
------題外話------
人生就是這么變態,活著活著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