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晚,這是我認識你以來,你說過最得我心的話了”
站住轉身,看著婁寫意對她擺出的那一臉崇拜相,夏木晚倨傲的微抬下巴:“你認為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誰?不過是自我猖狂的小手段也想讓我屈服,紅葛未免天真太過。她當真以為夏家女兒的這雙手只會煲湯而已?那我倒要讓她看看,我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婁寫意才不會被這種大小姐發的狠話嚇?。骸拔业拇笊倌棠?,您先用那雙手學會怎樣打算盤才是最要緊的。”單腳蹦到夏木晚面前,“你的軟心腸我一早就看透了,你以為還能騙過幾個人去。別以為紅葛是個人就欺負,根本就是你好欺負?!?
看來自己確實是好欺負,一個小丫鬟居然膽敢明目張膽的頂撞自己。抬起手就去掐婁寫意的臉:“小臭丫頭你以為你是誰。張口就敢叫我的名字還敢諷刺我,青玉跟我從小到大的情誼都沒有這份膽量……”原還是想說下去,但青玉的名字一出口,夏木晚不由得沉了臉色。
聰明如婁寫意如何不懂夏木晚的心思。這一段時間看也看出門道來了。就以青玉和夏木晚之間微妙的狀態,從小到大的這份情誼還真需要再三掂量才好。這話知道便好不能說出來,婁寫意湊到夏木晚面前剛要拿話岔開,身后紅葛軟糯如糖的聲音響起如此突兀都不嚇人。
“大少奶奶果然是因為看不起紅葛所以才故作推諉?!辈恢朗遣皇且驗橛幸庖c夏木晚比個高低,紅葛的服飾竟也全部都是素雅之色,又兼著討好肯低服會看眼色,嚴莫寒這個姨太太在嚴家的口碑一向要比不喜言笑的大少奶奶要好。
此時白絹手帕拈起來掩住眼角,紅葛輕聲嗚咽:“紅葛自知出身低微無論怎樣也無法與出身貴府的大少奶奶相提并論。夫君對妹妹一時喜愛幸而有孕,只求姐姐看在孩子是夫君的第一個兒子的份上……”迅速下跪,“容我們娘倆在嚴家有一席之地?!?
夏木晚當下的反應是迅速后退到絕對與紅葛無法發生任何肢體碰觸的距離。真是開玩笑,她為了躲紅葛都已經躲回客院去了,若是此刻紅葛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攤到自己頭上,那么前面所有作為豈不是全部白費。
左右看看,除了紅葛的貼身丫鬟此外再無別人,形勢不好。偏頭吩咐婁寫意:“寫意你去將太太請來,就說我言語不慎得罪了紅葛,請太太前來責罰?!毕哪就硪膊还芗t葛是怎樣瞪大了一雙眼,微笑著微斜側身下跪,“紅葛妹妹可當真是說笑,木晚現如今一身榮華富貴全部仰仗著妹妹腹中的孩兒。這孩子好便是木晚好,哪里有絲毫輕視低蔑之心。木晚……”笑出一身傾世風華,“不敢呢?!?
喜愛又如何?第一個孩兒又如何?在嚴莫寒注定不能掌事的情況下,你紅葛再生幾個孩子也不過是為了嚴家的大少奶奶而生,可笑如此不自知之人居然還敢惹是生非。那便讓你知道知道我夏木晚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做到何種地步。
不過是為了紅葛這樣一個戲子就做出如此姿態。心中不免添了一絲鄙夷,婁寫意是真的想不明白夏木晚為什么要將自己低服到沒有絲毫尊嚴??桃饫@開紅葛遠遠的,自然知道時間不等人,婁寫意一路跑著沖進太太屋里。
這下可輪到紅葛徹底傻了眼。原本選在離太太主屋不遠處鬧事就是為了好迅速將太太請出來。不管誰對誰錯,身上有孕的人必然會成為菩薩好生供養成為絕對的唯一。卻不想夏木晚這番動作,自己是萬分討不得好處回去了。
等到何夫人急惶惶的趕來,聽到的便是夏木晚溫婉解釋的聲音不卑不亢:“木晚一早便已經說得清楚。懷孕之人皆因人體質不同而需要特別區分對待。木晚所做那些適合平常人強身健體的藥膳反而有可能會對身體造成不必要的負擔。妹妹身體不適一定要請郎中看視下藥,胡亂補身有百害而無一利。妹妹一定要誤會木晚至深,木晚無可奈何?!彪m然擺出的是垂首認罪的模樣,但只一眼便可看出她不過是在妥協的姿態,并不認為自己有做錯什么。
換個角度才看出夏木晚的奸詐樣。原來她跪是跪了,卻歪斜著角度并不肯將腿的方向對準紅葛,也虧她那個腰扭得無比自然,實在是叫婁寫意嘆為觀止??礃幼酉哪就聿⒉恍枰锨皫鸵r著做可憐樣,樂得輕松的婁寫意干脆就站在圈外圍觀。何夫人是怎樣勸服始終做哭泣狀的紅葛,回過頭來又是怎樣安撫受了天大委屈的夏木晚;紅葛裝哭裝到底還要不停地對著夏木晚道歉;而那位嚴家大少奶奶,人家才叫個悠閑,戲演完了只需閉嘴做個溫婉樣,連感謝一下戲班同人的合力演出都懶,輕巧站起身,事件擺平不費吹灰之力。
婁寫意確定了一件事。以紅葛的頭腦,還是不要挑釁夏木晚為佳。
等當鬧劇收場所有人下臺一鞠躬之時,何夫人將夏木晚留了下來:“木晚,原本這件事我是準備晚飯后再與你商議。不過現在你也沒走,跟我進來吧。”
終于輪到說“具體事宜并未吩咐”之事了嗎?婁寫意跟著好奇的聽完了來龍去脈,然后感到很無力。不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嗎,故意弄得那么玄虛做什么。
“嚴芊妹妹準備出嫁自然是好事一樁。”夏木晚也覺得這不是一件什么難事,“太太您特意將木晚叫進來可是這其中有什么難事?”按說這嚴家不過是把看家的扇子被人模仿了而已,還遠沒到家破衰敗的地步。只是為嚴芊辦件喜事有什么可為難的?
可惜這還偏就是件為難的事情。何夫人嘆了口氣:“嚴芊一直沒有嫁到白家,用來搪塞外人的借口只說兄長尚未娶妻哪里有妹妹先嫁人的道理。但是認真算起來女兒家到底與兒子不同。不管怎么說都只是出一口人,沒有那么些死死的規矩。”
夏木晚點頭應承。原來何夫人也還沒被規矩給鎖死,那為什么一直不肯將嚴芊嫁出去?
“這里面真正為難的是嚴芊的生母,一直在院中不肯走出一步的你姨娘?!焙畏蛉诉@番話說得當真是匪夷所思,“早幾年白家就曾經派媒人前來商量有關婚嫁事宜。如此大事自然是要與芊兒的親生母親商量才行。卻沒想到你姨娘卻說芊兒年歲還小再留身邊兩年,便是想勸兩句說白家已經來人提親、婚事也該辦了。不知道為什么先前一直乖巧的芊兒卻也隨了她母親的口徑說什么也都不嫁,這婚事便一路耽擱了下來?!?
這事情確實奇怪。先不說嚴芊雖然與白澋寧動不動便小吵一架外加使使女孩子脾氣,夏木晚自認她看到的嚴芊還是愿意嫁給白澋寧。就說以嚴芊對何夫人言聽計從的模樣,以及平日里所表現出來的對自己生母的不屑提及。不管怎么想也應該是嚴莫楚更加聽從與關心自己的生母,而為什么在嫁人這件事情上嚴芊卻選擇如此堅定的態度站在了生母的身旁呢?
總覺得這里面的原因還真是令人摸不清楚頭腦。
就這樣帶著一頭霧水的夏木晚站到嚴莫楚與嚴芊生母蘭姨娘的院門前。其實若此時婁寫意問她一句:“大少奶奶你來這里是準備做什么?!笨峙孪哪就泶藭r也只能回答:“其實我也沒想明白我接下來要做什么。”
關于蘭姨娘的一切,夏木晚只知道她沒來都沒有出過院門。家中無論任何場合,甚至包括了春節時的全家團聚也沒能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姨娘現身。除此以外,便是什么情況皆無。若不是何夫人時不時的詢問以及嚴莫楚那句萬年不變的“偶然風寒,不便外出”,這嚴家里面根本就沒有任何人會提到議論一下這位姨娘,恍若家中本無此人。
被請進門中的夏木晚頗感意外之余也不禁多了一份好奇心。確實很想知道這位蘭姨娘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著什么模樣,如此甘愿在院中悄無聲息的消磨掉一生時光,更是惹人想弄清楚她與何夫人、嚴老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
沒想到進到屋中迎接她的是一張床,上面圍住了厚厚的床幃,就連透出來的聲音都是沉悶悶的,竟能讓夏木晚微微一皺眉頭。不想見面也沒辦法,到底不能缺了禮數:“木晚不知姨娘今日身體不適冒昧前來,還請姨娘不要怪罪?!痹瓉磉M來了也是見不到人的。
“病啊病的人都已經習慣了。”只聽里面蘭姨娘說話雖然溫和但確實短促,“太太之前已經派人與我談過,我還是那句話,舍不得芊兒?!?
上來就直奔主題不寒暄,蘭姨娘原來不是那么好欺負的人。更加好奇蘭姨娘深居不出的原因,但是夏木晚知道不能問,可惜?!耙棠镎f話爽利,那么木晚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狈凑褪且褔儡芳蕹鋈?,隨口找說辭好了。“木晚并不想知道姨娘為什么不愿將芊兒妹妹嫁人,但是木晚只想將現如今的嚴家是個什么境地告訴姨娘?!?
“姨娘或許并不相信木晚的話。但現如今嚴家注定走向衰敗,絕不是危言聳聽?!笨上哪就淼目跉夥置魇鞘虏魂P己的無所謂,“嚴家黑紙扇制作方法已經外泄,一直賴以支撐的招牌扇子變得毫無價值。而爹自被馬擺河的土匪劫持回來身體便每況愈下,現在的嚴家已經交由木晚掌事。姨娘自知莫楚二少爺絕非池中物,木晚一介女流也絕無可能操控住嚴莫楚為自己所使,嚴家分家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以現在的情勢,姨娘您覺得嚴家還能風光到幾時呢?”
“商家聯姻,無非是想要兩個家族強強聯合。趁嚴家還是皇商還有門面可撐,芊兒妹妹嫁到白家過上幾年體面日子不是難題。但若嚴家破敗……”夏木晚意味深長的一嘆,“芊兒妹妹的脾氣,青鎮之中恐怕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威脅完畢,夏木晚無視周圍一眾丫鬟驚駭莫名的瞪著自己,泰然自若的端起茶杯慢慢喝茶。耳旁突然一陣輕微的呼吸聲,不會是婁寫意那個臭丫頭想說什么吧。居然選在這個時候,這丫頭什么時候這么笨了。突然那冷冽的似草又似茶的香氣充斥鼻尖,立刻便知道了是誰。
“大嫂你說得好嚇人,莫楚沒想過分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