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大了,眼色看得到好。”夏木晚將手絹扔給尚在抽噎的青玉,“陪著我演戲,辛苦你這眾人口中口快嘴直、心里又半點不委屈自己的二小姐了。”
夏木容斜著眼睛、翹起嘴,不服氣的很:“見你穿了這樣一身盛裝就知道你過著什么樣的日子。在家還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時,你也不曾穿得這般花哨過。若現下當真是過得自由,就算不是一身孝,也是好不了多少的冷素色。更別提頭上還要有朵花了。”這可是自己的這位姐姐以前最不喜歡的。
“是是,夏家二小姐果然聰慧,萬事也瞞不過你去。”只不過沒想讓青玉說得這么詳細。
“雖然我很不想說當初這兩個字。”夏木容從鼻子里面哼著氣,滿臉的不贊同,“我就說這么遠不能嫁,被人欺負了也沒有娘家可以撐腰。也算是倒霉,怎么那一船的嫁妝就沉了。”
聽了這么多次早也就聽膩了,夏木晚拿話攔住她:“有又有何用,難不成我還離了去,靠著那船嫁妝自己過活不成。”再涼涼一句,“我怎么不記得你當初勸過我不要嫁?”現在又找便宜話說嗎?
嘖嘖,記得到好清楚。夏木容安撫的捏捏青玉的臉,可憐的孩子被欺負得很了:“青玉你要是在這里待不下去便跟我走,家去不比這里強。”都是老熟人又都那么喜歡青玉這個俏麗可愛的小丫頭。
心中一動,夏木晚憶起方才青玉還同自己說了很久家中的舊事,現在一聽夏木容的這個主意,確實不錯:“讓你帶了去也好,家中總沒有氣受。”這么說起來,“你的丫鬟呢?鸚哥和玻璃這兩個貼身的怎么一個都不見。”一時歡喜竟然將這兩個人忘記了。
“趕得不巧。”夏木容連聲安慰完著急說留在小姐身邊絕不回去青玉,方才緩過氣解釋,“鸚哥的娘沒了,她回家守孝怎能不放人。玻璃那丫頭又坐不得船。我想著反正時時刻刻都是與娘在一起,人手夠使便也就不再帶人了,一個人倒也清靜。”
“這么說,你與娘來是為了什么?”夏木晚這次還真猜不透,“別說是來看我的,我不信。”
“你不信我還不信呢。”夏木容還不了解自己的娘親,“可是娘就是這么說的,我也只能這么一聽。出來走走也好,誰膩煩整日里便圍在那個院子里,出門上個街還要磨個三日才放人。”恍然的一拍手,“不對啊,我可是還沒開始訓你呢!你到巧著就把話題岔開了。”憤憤道,“怎么?受了委屈也不吭聲?這可不是夏家大小姐的作風吧,可要我幫你一把不?”
夏木晚被逗得“噗嗤”一笑:“你也知道這不是我的作風,哪里還用你幫。不過是想躲清閑,所以不想與那些人太過接近,暫不做計較罷了。你且放心,我若是料理不開,必請你這個‘女金剛’來幫我殺伐決斷。”
夏木容聽她這么說便也就算了,只手中無意識的把玩著五色宮絳上系的一塊原玉,打量著屋中的陳設心里依舊猜著嚴莫寒的模樣。
夏木晚見到這塊玉才想起一件事:“這不是你特意買來孝敬爹的那件手把件嗎?怎么又在你自己身上了?”家中那么多雕飾繁復的玉佩,偏偏這一塊并不十分出彩的手把件改成玉佩樣式穿掛在身上,這夏木容果然硬是要與眾人不同。
拿起來看了一眼,夏木容應了一聲隨手又扔了回去,懶懶的解釋:“爹那里又喜歡上新的了。我不甘心自己千挑萬選的這塊玉就這么扔在盒子里。見他不戴,我自己找了來改打了絡子自己戴。”
說起這塊玉夏木晚就忍不住想笑:“你啊你啊,就為了這樣的一塊玉,竟然還與一個公子吵了一架,讓這整條街都知道你這夏家二小姐的名頭。說出去可真好不害臊,只怕你以后也只能嫁的遠遠的,都知道你底細了,嘴再巧的媒婆也談不成你這筆買賣。”
夏木容嘴又一翹,就是不在乎!“誰要讓媒婆子來說親,我才不要像你一樣不聞不問就任由著爹爹與娘親就這么將你嫁了!結果如何?如何?”抓著夏木晚的痛腳使勁兒踩,“所以啊,我要是嫁人,絕對會拿你做榜樣,來一個媒婆就踢飛一個!總是要找到我自己心里喜歡的那個才可以!”說的臉不紅氣不喘的。
夏木晚聽了也不惱,只拍掌笑道:“又說話不過腦子了,那是叫榜樣嗎。準確說是前車之鑒才對吧。”反正姐妹間互相揭短早就已經揭的習慣了,誰也不怕誰來幸災樂禍。
真是想起來就氣啊!夏木容指著夏木晚滿不在乎依舊談笑風生的一張臉就是恨鐵不成鋼:“非要等到人家都快要騎到你頭上才知道反抗,還是那個根本就不護著你的臭姐夫下的令。你倒好,還保持著這么一張‘我很膽小,快來欺負我吧’的溫和臉。就算你不想與嚴家人斗法玩,拜托你,那也要先打的所有人不敢上來就踩你一腳才可以。”看見她那副“領教了”的乖巧的神態反倒更加火大了。
“真是的,就算不是同一個娘生的,好歹也是同一個爹啊!為什么你這個生下來就是尊貴到千人嬌萬人寵的嫡嫡親的大小姐會養成這個一個任人欺辱的軟性子。”也不知道是真被氣急了還是早就想說,夏木容干脆一口氣說了個痛快,“難不成是因為我這個娘被扶正了的二小姐先前早就已經被摔打慣了,才有的這個不容人欺負的性子?”
“木容。”夏木晚安靜地聽完了,最后只淡淡的叫了一聲,一雙幽黑眼眸直直看過來,沒有任何波動,卻看的令人心中一寒。
立刻低了頭,夏木容口中輕聲喃喃:“好了啦,以后都不再說就是了。”坐在夏木晚身旁,摟著她的胳膊溫柔的撒嬌,“姐姐啊,你可一直是我嫉妒的對象。你突然嫁的這么遠我就已經寂寞死了。要是今后再過得不好,可讓我再去嫉妒誰呢。”
這個傻丫頭。“瞧瞧你說的這話,撒嬌都偏要說的意思完全相反。”夏木晚笑著本來還想說些什么,卻聽得一陣腳步聲從院門快步走了進來。姐妹兩個同時看向門口,奇怪這個時候誰會闖進來。
那人直接便走進來非常熟門熟路的進到里間,口中輕笑:“青玉,你這丫頭自己看著院子就是這么不當心嗎?我都走進來了你還在屋里,可是在躲誰呢。”迎面看見了夏木晚與并排而坐一臉好奇的夏木容,竟然一愣,眨了兩下嫵媚雙眼,有禮一笑,依舊笑出了五月春柳之態。
這人可是嚴莫寒?夏木容轉過臉看著夏木晚,這一臉驚艷的表情,不敢置信又含著一分欣喜。搖搖夏木晚的手,不敢出聲又更是焦急,只能眼眸轉動,無聲的詢問:這人是不是姐夫啊?是不是啊?
“小叔。”無視夏木容的焦急,夏木晚從容起身,尋常行了一禮,“小叔進來可是來尋青玉的?”方才一進來就叫著青玉的名字,叫的可真是七分親蜜,也不知道青玉什么時候便與他這般的和氣了。
嚴莫楚立刻幾步迎上,從袖中取出一支上好的純金鏤空薔薇纏枝珍珠簪,率先遞給夏木晚:“大嫂你看這只簪子可好。”歉意一笑,“前幾日我的丫鬟不是得罪了青玉。我原說便要重禮賠罪,可是青玉與別人不同,這賠罪的重禮我思來想去都尋不到合適的。”
“今日趕巧。”見夏木晚的神色柔和下來,便將簪子塞進她的手中,嚴莫楚自己笑得很是開心,“無意間見到了這只簪子,樣式新巧大氣,又沒有太過張揚。青玉是大嫂最貼心得力的丫鬟,戴上這樣一支簪子豈不是更加嬌俏一些。”
夏木晚細細一端詳,果然是好東西,薔薇花枝纏繞的精巧,簪頭鑲嵌的那顆珍珠大小適中,色澤光潤,果見是用了心思的。滿意地一笑還給嚴莫楚,見他不解的很是困惑,連忙解釋:“既是賠禮,還是二少爺自己送給青玉更好一些。”
“也是。”嚴莫楚得意的笑著轉身去站在青玉面前好一頓賠禮,雙手將珠簪送上,“青玉姑娘可千萬別再生氣了,我沒能將下人管束好確實不假,可是人都要有個有錯就改的機會嘛。笑笑?笑笑可就不生氣了啊!”又是這一套說辭。
青玉見夏木晚并沒有反對便知道這只珠簪是可以收下的,聽得嚴莫楚滿嘴的俏皮又滿是寵溺,臉上早就紅透,連忙將簪子拿過來轉身去倒茶躲開了。
嚴莫楚這才淺笑嫣然的走回來,輕聲詢問:“大嫂,這位是?”總該向他介紹了吧。
“舍妹夏木容。”夏木晚將夏木容從身后拽出來,見她一臉的不甘愿,有些奇怪更略有些責備,“這位是嚴家的二少爺嚴莫寒,還不行禮,躲在我身后做什么?”這個丫頭也會怯場認生?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嚴莫楚輕輕一聲“哦”,往后退了兩步,墨瞳流光璀璨,卻收斂了臉上的笑,滿是嚴肅甚至有了兩分的疏冷,禮數更是從來沒有過的規整:“嚴莫楚見過二小姐,方才擅闖進來實在是唐突了。還望二小姐不要怪罪。”
夏木晚雖然很是奇怪一向風流倜儻甚至有些恣意放浪的嚴莫楚為什么竟會如此的規矩起來,但此刻自家妹妹的態度讓她更加在意:“木容?為何還不行禮?”木容雖說一向古怪,可是該有的禮數是從來半點不缺的,今日可是怎么了?
夏木容這才板著一張臉匆忙行了一禮,起身便高聲道:“不是管家就是弟弟,你嚴家的大少爺可真是難見到。迎親時自己不來也就算了,本姑娘自在屋里躲開你們嚴家人來個眼不見為凈。可是我來了足足半日了,怎么?還是不能見人嗎!他是長了一張修羅臉?見不得光還是曬不得太陽!非要本姑娘嚷出來才能一見是不是!”
夏木晚與嚴莫楚同時愣住。此時夏木晚才突然想到,好像,從來就沒有人告訴自己的這個妹妹,嚴莫寒是個盲人的這個事實……
接下來若是見了面,夏木晚實在是不敢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