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尸體堆里的炸彈威力極大, 以柳樹為中心,蛛網(wǎng)般的裂紋爬滿地面,然后由中間開始向下塌陷, 爆炸帶來的沖擊波化作肉眼可見的氣浪, 擊碎異能者們倉促搭建的脆弱防御, 把天臺上的人掀上半空。
一時間大家都自顧不暇, 護著陸拾憶的唐樞眼睜睜的看見戰(zhàn)友被拋出護欄卻騰不出手來救援, 只能在爆炸聲中徒勞的發(fā)出聽不見的吶喊。
混亂中,黃芪的異能輸出量陡然提升,覆蓋范圍直接擴大到極限的六米, 異能范圍內(nèi),無論是爆炸的氣浪還是殘破的車輛, 亦或是經(jīng)年累月積累下的塵土, 統(tǒng)統(tǒng)被掃了個干干凈凈。
站在黃芪異能覆蓋范圍中的人齊齊感到呼吸不暢, 黃芪甚至把空氣都抽走了,充斥在身體周圍的, 冰冷的異能濃稠的讓視野產(chǎn)生了扭曲。
是異能厲害,還是科技厲害?科學(xué)家們圍繞著這個議題爭論了兩百年,卻始終是無解。
隊伍中熟悉黃芪的人都知道她的極限在哪里,她可以轉(zhuǎn)移沒生命的東西,但如果那東西速度太快, 她抓不到便轉(zhuǎn)移不了, 她轉(zhuǎn)移異能, 多半是從源頭和末端抓取, 很少能轉(zhuǎn)移釋放途中的異能。如果有人對她開槍, 她也是沒辦法轉(zhuǎn)移那顆將命中她的子彈的。
黃芪在地面上的時候,非戰(zhàn)斗性異能也得跟著隊伍到處跑, 戰(zhàn)斗起來沒人能保證護你周全,她的異能缺陷是致命的,情勢所迫,她不得不想辦法彌補。
她確實想到了辦法。
既然沒辦法抓住那些快速的東西,索性就不抓了,把所有在異能范圍中的東西都轉(zhuǎn)移走就行了。
詭辯一樣的辦法在多次試驗下被證明是行得通的。然而這樣的笨方法帶給身體的負擔(dān)也非常沉重。
黃芪異能覆蓋的范圍內(nèi)一片寧靜,無形的屏障外,火焰肆虐,氣浪翻滾,只剩鐵架子的汽車撞上來,在接觸到黃芪異能的瞬間被吞噬。
爆炸來得快去得也快,幾秒鐘的時間,火焰和氣浪都散了開去,然而地面的塌陷仍在擴大,整棟樓都開始搖晃。
秦鷲沖到欄桿邊往下看了眼,剛剛掉下去的人直挺挺躺在地上,身下的血跡正不斷擴大著,顯然是救不回來了。
干擾儀已經(jīng)到手,當(dāng)務(wù)之急是離開。
爆炸帶來的震動不僅沒有止歇,反而有越來越激烈的趨勢,誰都不知道兩百歲的樓能不能經(jīng)得起這么折騰,秦鷲大吼一聲喚大家回神:“走!”
長官發(fā)令,下屬的行動無疑是最快的,唐樞扛起陸拾憶就往消防通道里竄,剩下的一名軍人轉(zhuǎn)身來推傻站著的黃芪:“快走!”
目光發(fā)散的黃芪被他一推勉強凝起了目光,順著他推的方向踉蹌了下終究沒能站穩(wěn),眼看著就要摔下去。
軍人推了她一把就去催別人,根本沒想到她會倒,正被趕著往下走的衛(wèi)川想扶她已經(jīng)來不及。
然而黃芪還是被拉住了。
在拉黃芪的同時,林崢已經(jīng)把背上的包卸下拎在一只手里,拉住了黃芪后,他側(cè)過身用了個巧勁讓姑娘靠在了自己背上:“上來。”
兩個人的視線在咫尺間相交,都是如出一轍的無波無動,黃芪閉了眼,雙手環(huán)住林崢的脖子。
蜀脂抿了抿嘴,搶過林崢手里的背包甩上肩膀越過兩人就往下走,經(jīng)過衛(wèi)川時狠狠推了他一把:“走啊!”
衛(wèi)川最后看了黃芪和林崢一眼,扭頭向下。
林崢背起黃芪跟上,衛(wèi)川殿后,年輕的長官看著前面的兩個人神色復(fù)雜。
他記得他曾經(jīng)對陸拾憶說過這樣的話:“就像我想不到人類會分成地上地下兩個陣營,我也沒想到老大和七姐會分開。”
“可是,”陸拾憶不知道該怎么接話,過很久才嚅囁著開口,眼眶通紅,“都發(fā)生了啊。”
沒想到的發(fā)生了。
想到了,不希望發(fā)生的也發(fā)生了。
爆炸過后,大樓里的喪尸不再安靜。
他們勉強在喪尸跑出來前通過六層,五樓卻是沒那么容易下去了,進入通道的喪尸說多也不多——該怎么形容呢,就像過年過節(jié)商場促銷顧客爆棚的時候,消防通道里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前后左右總有人經(jīng)過的那種密集程度。
通道里的喪尸有缺胳膊的,也有斷了腿在地上爬的,有身上掛著破布的,也有赤身裸體,把戳出傷口的骨頭當(dāng)掛件的。
一行人從樓上下來,通道里的喪尸齊刷刷的望向了他們。喪尸們的動作機械卻迅速,顯然已經(jīng)不是才進化了一次的弱雞。
無聲的對視讓人寒毛直豎。
陸拾憶一秒都沒猶豫,在喪尸望過來的瞬間發(fā)動異能,水箭鋪天蓋地的射出去。這一回她不再追求準(zhǔn)確,只想把喪尸一只只都射成蜂窩。
五樓的喪尸已經(jīng)來了,六樓的還會遠嗎?
陸拾憶發(fā)動攻擊的瞬間,殿后的秦鷲聽到了身后傳來的聲音,來自六樓的第一只喪尸從五樓半的平臺一躍而下,伸長脖子大張著嘴咬了過來。
青黑色的嘴唇之后,發(fā)黃發(fā)黑的牙齒一顆顆都是鯊魚牙一樣的尖銳三角。
秦鷲的第一反應(yīng)是躲開,但在行動前他意識到自己不能躲,他身后是背著黃芪的林崢。
林崢是和秦鷲同時察覺背后動靜的:“阿七,煙——”
話還沒說完,他就感到黃芪動了,女人把手伸進他的上衣口袋掏出了煙盒。
金屬性異能猛然爆發(fā),秦鷲一拳打上喪尸的鼻梁。然而因為角度關(guān)系,喪尸沒被擊飛,直接掉在了秦鷲腳邊。
同一時間,黃芪抖出一根煙送到了林崢唇邊。
男人低頭叼著煙尾,嘴唇不可避免的擦過了黃芪的手指,然而這個時候誰也沒心思去注意這個細節(jié),林崢叼住煙深吸一口,煙頭無火自燃。
牙齒鋒利的喪尸擁有同樣鋒利的指甲,它勾手去抓秦鷲的腿,秦鷲避無可避,將腿包裹在金色的異能中準(zhǔn)備硬挨這一下。
喪尸沒能碰到他,裹挾著異能的煙霧洶涌而至,翻滾著的白色中伸出一只爪子,把喪尸的胳膊死死踩住。
不成型的煙霧凝聚出模糊的形狀,那像是四足動物的東西的頭部貼上喪尸的頸部,一口尖牙毫不費力的扎進了喪尸的脖子,飄忽的煙霧凝聚,模糊的形狀瞬間成型。
是一頭白色的狼。
秦鷲一拳下去,直接把喪尸的腦袋砸爛。白狼重新散成煙霧。
秦鷲用力太甚,被砸爛的不止是喪尸的腦袋,還有它腦袋下的一級臺階,已經(jīng)被爆炸嚴重損害了的樓房哪里經(jīng)得起這么一下,從五樓半到五樓的十幾級臺階全部塌陷,重物墜落,下面的臺階也承受不了,瞬間碎了一半,繼續(xù)往下塌。
唐樞陸拾憶已經(jīng)踩上了五樓平臺,唐樞眼疾手快的把另一名軍人拽了上來,然后他們一人一個,拉住了衛(wèi)川和蜀脂。
“頭兒!”
“黃芪?!”
“老大?!”
喪尸們也被突如其來的塌陷弄暈了,一時停下了動作,五樓平臺上的幾人獲得了暫時的喘息,用各式各樣的稱呼大聲喊著掉下去的幾人。
塌陷騰起的粉塵讓人在將近十秒時間里什么都看不見,秦鷲的聲音在重重?zé)焿m后傳來:“我沒事。”
五樓的幾個人頓時收了聲,停頓之后蜀脂和衛(wèi)川同時開了口——
“頭兒?!”
“黃芪?!”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音量,同樣的急切,兩道聲音疊在一起的結(jié)果是哪個聲音都不清楚。
焦急之下,兩人心頭又冒出了同樣不理智的想法:我要找的人比你要找的重要多了,讓我先說完行嗎?!
蜀脂惡狠狠的望向衛(wèi)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憤怒不單是因為衛(wèi)川的聲音蓋過了她。更多的是因為那些陳年舊事,談不上恩怨的恩怨。
煙塵后,緊咬牙關(guān)的衛(wèi)川沒有看她。
“頭兒?!”蜀脂扭回頭喊得幾乎破音。
沒有回答。
塌陷聲轟隆隆往下,樓梯倒塌后樓房的震動漸漸停了下來。
呆愣的喪尸們漸漸又騷動起來,煙塵散去,那頭秦鷲拽著根鋼筋懸在半空中,血從他的手心流出沿著胳膊往下淌,他的腳下是一片空白,消防樓梯仿佛直接塌到了地下。他的另一只手上抓著一片衣料,是林崢的。
“阿九你先過來。”開口的是陸拾憶,她從包里掏出了捆繩子。
秦鷲扔掉手里的布,向陸拾憶伸出手,示意她把繩子甩過來。
他們得自己先脫險,才有余力去找林崢和黃芪。
幾個男人合力拽住繩子,快速把秦鷲拉了過來。
怕平臺像樓梯那樣坍塌,三人排成一列,隔著一點距離前后站著,蜀脂和陸拾憶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開始清理往下樓梯上的喪尸了。
彎腰把掛在繩子上的秦鷲往平臺上拉的時候,衛(wèi)川低聲,迅速的貼在秦鷲耳邊問了這么一句話:“林崢的異能,是什么?”
秦鷲一愣,他之所以會全力一拳打下去,正是為了讓林崢快點收起異能免得被人看見。
他看了衛(wèi)川一眼,眼神既冷且沉,估量多于威脅。
“你看見了?”他平平淡淡的問了句。
看見了就看見了吧,也算是七姐帶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