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時候衛蔚已經認識了阿遲的母親,而且和她的關系非常親密,只暫時不打算要孩子。”商榷帶著猜測,繼續往下說。
“你也知道我千百年來一直在找尋著衛家后人,找尋著那把我重新鍛造攝青鬼時需要用到的鑰匙,而它恰巧就在你的手中。我既然是攝青鬼,倘若重新煉化,本事必將登峰造極更甚從前。你們衛家對攝青鬼一向了解,我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吧?”
“所以,你找到了我,用鑰匙作為討好,想著拉我和你在一條船上,這樣一來就算擇善從封印中掙脫而出,我念著你的好,也能幫襯下。至于鬼胎,你借用了衛子陵,二十載的壽命。”
他說完之后,臉上瞥見幾抹嘲諷,稍作停頓之后,誅心而問。
“是,不是?”
我皺眉,商榷咄咄逼人的語氣,帶著滿滿的危險。我害怕,覺得那樣的他無比陌生。也因為他指責的那個人是我的爺爺,而覺得心里別扭。就好像我明明知道爺爺做錯了,心里也對他無比埋怨,但就見不得有人,說他一句不是。
這樣的心理,也算不上矛盾,人之常情嘛。
衛子陵張了張嘴巴,似乎打算替自己辯解一句兩句,后又覺得無論如何的辯解,那終究都是徒勞的,于是就緩緩點了點頭。“是。我是這樣打算的。”
他把商榷剛才的推斷,稍微補充了些。
比如最開始他的確嘗試用別的辦法飼養鬼胎,但終究形如無底洞,它每日哭喊餓了,也每日所求更多。也是走投無路,他才會想到去借壽命。那時候他已經和商榷定下了契約,我也長到了五歲左右。
我五歲重病之際,鬼胎也是最岌岌可危的時候,爺爺也猜到許是到了時候,所以用鬼術問阿芙借了衛蔚二十年的壽命。
因為時常都會有精通術法的妖僧問阿芙借壽命,她又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過問,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就想當然的以為,性命是給爺爺自己續的。嘲諷了一句他可笑,但是并未阻撓……
然后,他又同我說,“阿遲,你還記得,我曾經半開玩笑地同你說,在地下室里藏了個大怪物嗎?你還記得那地方有符咒嗎?我就把鬼胎養在那里,每日都會抽時間去看望它,給它準備食物。有時候要出去遠門,也會提前備好更多……而只要符咒在上面一日,它就不會出來,旁人也覺察不到他的存在。”
我怔愣了下,點了點頭。
這事情我還有些印象,那時候我剛剛認識商榷,想著需要多了解一些鬼怪知識,以為爺爺是把書放在地下室了,就和寧采臣一道下去。雖然最后什么都沒有發現,但是后來爺爺為了不讓我繼續到地下室去,就同我說里面封印了個怪獸。
我以為,他嚇唬嚇唬我,不走心,沒有想到……
那是真的。
阿芙皺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我記得我曾經登門拜訪,入了地下室。不過并沒有感覺到鬼胎的氣息,只是看到了一道奇怪的符咒,那時阿遲一臉天真問我這底下是不是關了個怪物,我順著她的話那么一說,不走心。現在想想,那符咒,奇怪得打緊。”
她在責怪自己一時不查,否則之后哪能有那么多的破事情,現在也不至于完完全全被動。只阿芙就算是神,也不能做到未卜先知,而且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察覺吧。
而且,爺爺遮掩事情的本事,十分厲害。
“是呀,”衛子陵感慨了一句。“可借出去的東西,始終是要還的。三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阿遲過完二十五歲的生日之后,我便知道鬼胎借的壽命,也到了期限。我倘若還要繼續留著它,就得……”
就得再想辦法。
聽到這里,我再是沒有辦法隱忍,將手緊緊拽成拳頭,忍不住質問爺爺。“你明明知道,留著那東西是錯,可為什么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呢?”
是呀,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有回頭是岸的機會,卻偏偏偏執堅定,要一條道走到黑?
衛子陵皺眉,看了我一眼,帶著責怪,卻不是在責怪我用那樣的語氣開口,他……更像是在責怪他自己。
然后笑了笑,“都說了是執念,哪能那么輕易,說放下就放下呢?我一開始留著鬼胎是為了精進術法,實現父親未完成的夙愿,可到了后來似乎并不是為了這個,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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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我想留著這個孩子,也只有這樣,我和司茹之間,才能稍微有些聯系。”他苦澀地笑了笑。“當初我的確是苦心積慮地接近她,傷害她,讓她帶著恨帶著怨回到了地府。但冥婚不可斷,我到底還是放不下她。就怕沒有了孩子,她就把我忘記了。”
衛子陵這話,讓商榷和阿芙覺得驚愕。
我也是一樣,不知道這話,應該不應該相信。
而他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繼續往下說,“只這一次,平等王不答應我繼續借壽命的請求了,甚至于我威逼利誘她不行。而偏偏我又覺得古宅那邊有什么東西破土而出,擇善的封印,似乎已經被掙破了。”
“你知道已經不能再封印擇善,也知道阿芙不聽你的要求,鬼胎當晚就會餓死,所以你為了保全自己,干脆從地府召喚百鬼,讓他們帶著你拖入枯井,然后經由阿鼻地獄入第十殿,你躲在枉生之地茍延殘活,卻讓我們以為,你已經死了。”
商榷一字一頓地開口,結合前因后果,得出這個結論不難。他恨得咬牙,又補充了一句。
“你總說自己沒有辦法,可當你做那些茍且的事情時,你可曾有片刻,照顧著阿遲的感受。她自幼與你相依為命,將你看作是他唯一依靠,親眼見你被百鬼拖入地府,如此場景,你覺得她心里能好受?”
我身子顫了顫,以為自己掩飾得極好,但沒有想到還是被商榷察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