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幅模樣,才真是把我嚇壞了,我趕忙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子,背著他趕路。尸體的重量要比人活著的時候,要重很多很多,平素里說的死沉死沉,便是這個意思。死了,身體也會變得更沉。
可我顧不上那么多,就想著可以快些下山,回到家里。我的爺爺衛(wèi)子陵不是湘西十村八店最厲害的捉鬼師嗎?他和鬼怪打了一輩子的交道,要救商榷,應該還是有辦法的。
應該……
我并不敢再想其他,也不敢想倘若爺爺救不了商榷,那又應該怎么辦,在這時候我只能非常固執(zhí)地相信,只要我可以回到家里,爺爺就可以讓商榷醒過來,他可以像以前那樣,沒事和我開開玩笑,沒事再放兩個小鬼出來,嚇唬捉弄我。
爺爺,就是我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如果連他都說不行的話……
我不敢往下想了。
下山的時候,有無數(shù)的螢火蟲在我的身邊縈繞,我知道那并不是什么螢火蟲,而是棲息在這附近的亡靈。它們并沒有攻擊人的打算,只是在前面,點著亮著,照亮路,讓我可以快些趕回去。
“謝謝……謝謝……”我哽咽著,同他們說著謝謝。我的腳步變得更加匆忙,總算是在五更天左右,才回到了家里。爺爺在院子里乘涼,本是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可見我背上的商榷,那副滿滿挫敗的模樣,當時就慌了,連忙起身趕了過來。
“阿遲,你……這……這是怎么了?”爺爺這些年可算是見過不少的世面,也鮮有如此慌張的時候,這事情我一時半會肯定說不清楚,就沖著爺爺搖了搖頭,進屋將商榷放在了床上。
我這才注意到,他的小腹竟然被那只魃給掏出了一個好大的窟窿,不過已經(jīng)沒有鮮血往外溢出了,那空空蕩蕩的地方,直接露出了陰深深的白骨。
爺爺取了工具,也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的時候,眉頭皺得厲害。“那孤山上的魃,至多不過一千年左右,商榷收拾它,麻煩是麻煩一些,但是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模樣吧。”
我心又是一驚,當然不應該,只是因為我,化了一張符。
“那魃口中的珠子,你可吃了?”爺爺一面查看商榷的傷口,一面嚴肅認真地看著我,那雙眼睛,盯得我,渾身都不舒服。
“吃了。”我的聲音顫抖,非常為難地回答到。
“那就好,那就好。”爺爺松了口氣,他和商榷一樣,都無比關心我是否吃了那珠子,我卻皺著眉頭,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才好,此刻最關鍵的,不是應該救商榷嗎?那珠子,怕是細枝末節(jié)的東西。
“爺爺,你先看看他的傷,你可以搞定是不是?”我多怕爺爺說一句不行,便是滿眼期待地看著。
可爺爺,卻沖著我,搖了搖頭。
“不,……不行嗎?”我被爺爺?shù)膰@息,嚇得不輕。
“阿遲,你先出去吧。他這傷倒是蹊蹺,我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爺爺嘆了口氣,一面將我往外趕,一面打算把門關上。
他那傷當然蹊蹺,乃是因為我實在混蛋。我咬著唇,面色蒼白地將商榷如何受傷的經(jīng)過,都給爺爺說了一遍。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
也沒有責怪我一句,而是繼續(xù)機械著,將門關上,我從他的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濃烈的失望。
“爺爺,我只是打算和商榷開個玩笑,我……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門,已經(jīng)關上了,我最后的解釋,實在是太蒼白太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