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薰身穿淺紫色碧荷高腰儒裙不安的看著樓下大廳里已經搭建好的臺子以及臺下人潮涌動的賓客,她的命運在這里就要被改寫了嗎?愁苦的思緒還未散盡,老鴇就從三樓走下來,邊向她走來邊用贊許的眼光看著祁薰。
“你果然有不俗的容貌,如果你肯安分守己,我保你日后會成為這津香館的紅倌頭牌。”
“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面對祁薰堅決的反駁,老鴇笑而不語,轉頭向樓上招呼了一聲,“景銅,如果準備好了,就下來吧,我先給你介紹一下今晚的新人。”
祁薰循聲望去,只見樓梯上有人在婢女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來,看清那人的容貌,祁薰不由暗嘆,這恐怕是她在津香館這三日里見過最美妙的女子。一襲粉紅色的繡花羅衫,下著撒花軟煙羅裙,如墨的青絲松松的挽上幾縷,斜插支梅花狀木簪,柳葉細眉,櫻桃小嘴,肌若凝脂氣若幽蘭,清麗的臉蛋好似誤落凡塵沾染了絲絲塵緣的仙子般,別說是迷了男子的眼,恐怕連女子都要欣羨幾分。
那人步履輕挑的走近老鴇,上下看了一眼祁薰,淡淡的笑意回視她略微驚訝的眼神,轉頭對老鴇道,“這位就是我今晚要伴奏的新人?”
“沒錯,可是要辛苦你了,剛回來就被我叫出來。”
“不要緊,只不過是彈彈琴罷了。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祁薰,我還沒有給她想好藝名。”
睨一眼面前的人,景銅對老鴇說道,“本名就挺好,薰,挺好記的。”
“可是……”
見老鴇面露難色,被喚作景銅的女子輕笑出聲,“媽媽難道還怕她的親人找上門來?”
“不,當然不怕,我自有辦法應付。”
“那就可以了。”
“是,這樣也挺好,我先去樓下招呼客人,你們慢慢熟悉。”
見老鴇離開,祁薰本該松一口氣,不過面對眼前的人卻又有種無形的壓力,而且說不上為何她總覺得老鴇似乎對這個叫景銅的女子十分的敬畏,這難道是頭牌的地位嗎?
“在想什么?”
祁薰的思緒被打斷,尷尬的笑一下看向樓下,“沒什么,只是覺得姑娘好運氣。”
“哦?為何這樣說?”對于祁薰的話景銅有些意外,還從未有人說她好運氣過,因為是清倌頭牌?
“姑娘在這里多久了?”祁薰并不回答她的話轉而問起別的。
“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是何時在這里的。”說及此,景銅的思緒就有些飄遠。發覺自己的失態,遂又抬起頭笑看著祁薰,“想逃出去?”
“難道你沒有過逃走的想法?”
對于祁薰的反問,景銅只是笑著搖搖頭,“從未想過這件事情,我勸你也別白費心思,進了這里,想再出去是很難的,而且,我看你面色過于紅潤,額角露有密汗,恐怕是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了吧?”
祁薰抿緊雙唇轉頭保持沉默,沒錯,說話間她一直身倚圍欄借著力氣,她現在覺得身子很熱,又口干舌燥,難受異常,這才知道原來春藥是這種感覺。
景銅也不等祁薰回答,接著道,“三日散春丸,它的藥效是循環性的,每三日必發作一次,這原本是幫助那些床事感覺有時會冷淡的姑娘提性用的,不過也會用到剛賣身進來不聽話的姑娘身上,只有媽媽那里有解藥。”
“你說什么?”今晚她就已經不知該如何躲過,難道還要一直面臨這樣的折磨?
“不用懷疑我的話,想是她考慮到你會反抗才會作此決斷。”
“……”祁薰原本就不安的心情此刻聽了這番話變得更焦躁起來。
無奈的看著祁薰更糟糕的面色,景銅的余光瞟到樓下的角落,“那幾個人是你認識的人?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看著咱們這里。”
不解的順著景銅的視線看過去,祁薰只見三五個武士打扮的人跟在一個老板的身后,隱約覺得眼熟,再仔細一瞧才發現那些人當中竟然有羿冰和葉婕羽,此時男裝打扮還貼了胡子,不細瞧真分辨不出。
“沒有用的,媽媽是不會讓人那么容易就把你救出去的,我們還是說點今晚的主要事情吧,看你手里的扇子,今晚是要跳扇舞?”
看著樓下那雙雙焦急的眼神,祁薰只有苦笑一下,救不了,自己讓她們擔心了,忍了忍便不再看過去,“是,以前家里請過老師教過一些。”
“恩,那我就選首有節奏的曲子配你好了。”說話間視線瞄到祁薰的腰間,那與一身華服十分不相配的破舊短笛怎會有些眼熟?景銅的眼神變了變像是想到什么,隨即又恢復平靜。“妹妹是都城人?”
“是,姐姐也是?”
景銅搖搖頭,“我的家鄉在更南方,只不過那時遇到瘟疫,死了不少人,便隨父母來到北方,曾在都城住過一段日子。”
“那為何如今會在這里?”
“逃也逃不過的命運就是如此,父母終是沾染了那病,在來這邊的路上就去世了,我后來是被別人收養的。”
“他們把你賣了?”這種情況祁薰也只能如此猜測,否則哪有好人家會如此對待一個收養的女孩。然而景銅卻搖搖頭否定了她的想法,似是不想多談此事。
一時無語的看著樓下,景銅復又開口,“妹妹可有喜歡的人?”
“……不算有吧。”
聽了祁薰的回答,對方反倒笑起來,“聽你這語氣像是還很迷茫的階段,那就是有在意的人了?”
祁薰臉紅著點點頭,手自然的摸上腰間的短笛,注意到這個動作,景銅的目光一閃而過片刻的精光,是他?呵,這還真是有趣的緣分,“可是贈予你這短笛的男子?”
“欸?”沒想到對方突然的發問,祁薰略顯慌張的抬起頭,手也像掩飾般快速的收回。
景銅見她如此反應更篤定起來,拂袖掩面輕笑,“害羞了?這沒有什么,喜歡一個人本來就該坦然的面對,沒有人說過女子不該主動示愛。我也有喜歡的人。”
“姐姐也有?可是你不是……”
抬手擋住祁薰要說的話,“現在不是談我的時候,我明白了,因為你心里有個人,所以今晚才會如此不安。”
說到這里,祁薰的表情黯淡下來,誰會想到只不過是回家的路就變成這般一波三折,“不只是那樣。”
“恩……”
兩人的交談到這里也就有了短暫的終止,直到婢女走上來對他們說時間到了,兩個人才慢慢向樓下臺上走去,此時祁薰面帶薄紗遮面,帶著一絲朦朧的神秘感,那清透的目光掃射著臺下的看客,眼里閃著晶瑩,引得臺下一陣安靜,只是這一眼竟有種惹人憐愛的疼惜感覺。
箏音起,眼一閉,抬袖起舞。命中劫,劫后可是余生?歌弄舞,演盡浮華片刻,花早謝,是否就此一生成痛?
啪一聲,手中扇在重音處打開,循序漸進的舞點,起承轉合中,祁薰的眼里充斥著哀婉沉重的基調,臺下一時無音,皆被這琴音與舞步震撼著。甚至就連羿冰和葉婕羽都呆立在那里,被這幅畫面吸引,高潮處起跳轉身,薄紗滑落,略施粉黛的秀氣面容瞬間顯現,臺下驚嘆聲四起。樓梯口的角落里,陰影遮擋著兩個身影,白衣與紅衣相互映襯,站在那里的人懷著不同的心情看著這場表演。
“真是意外的人出現。”紅衣女子香扇掩面對身邊人笑道,“宛如破繭的蝴蝶在花中曼舞,你不覺得嗎?”
白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安靜的看著,目光變得愈加的陰沉,可是卻無法轉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舞動的人的身姿吸引著。見身邊的人不說話,祿姣又笑道,“怎么?你也被她迷住了?呵呵,要是那樣還真是有看頭。”
“……你想說什么?”霜澤平淡的開口,剛剛晃神的表情早已消失。
“沒什么,目標就在這里,只是閑聊罷了。不過,你剛才倒是給我一種感覺,你想救她?”
“我沒那么無聊,不會跟你們花婺宮起沖突的。”
見霜澤轉身離開她,祿姣心中有數的放下扇子,“那話里的意思也就是說有想過了,呵呵,這女子果真是特別,竟然讓我們滄光殿兩個冷情的男子為之動情。”視線從霜澤身上離開又回到臺上。
景銅彈琴間欣賞著祁薰的舞姿,也注意到樓梯那里的人,目光看過去,接收到某種信息,才又閉上眼。一曲畢,祁薰因為競價必須還留在臺上,但是景銅卻已經來到后院,看了看周圍,才小心翼翼的走到假山后。
“宮主找我?”
“景銅,那個女人你想辦法幫她一下。”
“宮主想救她?”
“媽媽相中的人必是為花婺宮準備的,不過我不想讓她直接進來,那樣太無趣,你應該也發現她和我們有些糾葛了。”
“是,不過媽媽那里……”
“呵呵,是呢,媽媽那里可不會那么容易放人,你自己看著解決吧,之后我會想別的辦法。”
“是。”
祿姣思索著走出去,這么有趣的一個人,我怎么好讓你就此成為殘敗的落花,呵,不如把那家伙引過來,看會有什么發展。滿意于自己的想法,祿姣沒有注意躲在一邊聽完她們說話的白衣男子轉身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