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夜晞,朱弦未斷……
午后的陽光渲染了杭潯塢緊張不下的情勢,那絲毫不敢松懈的眼神圍繞著棘手的人。
遠處高臺上懷寧默默注視著那里發生的一切,看不出是愁容還是平靜。只是背著手又重新回頭看了眼桌上的卦象才又轉回頭望著那方。
空啟的話讓盛封思的面上出現猶豫,不過很快便恢復平靜,“哼,你想利用自己分散我的注意力嗎?別妄想了。”
“不不,我想你是誤會了,老朽只不過是在這里住了幾日沒有機會活動筋骨,有些憋悶的感覺而已,正巧遇見你,想要舒展一下。”
“……”盛封思不悅之情溢于言表,手里捏著鈴鐺的脖子隱約可以聽到發力的聲音,呼吸困難的鈴鐺倔強的掙扎著卻也漸漸失去力氣。
漠塵見狀走上前,“盛封思,拿一個孩子當人質不覺得很可恥嗎?”
“可恥?哈哈,漠塵,幾年不見你何時變得如此,當年我認識的那個孤傲自恃,目空一切的人難道都是你裝出來的嗎?對我們來說,只要達到目的,任何手段都可以利用,何況是一個孩子。”
“……我從未與你們的觀點是相同的。”
“哼,所以你拒絕了耿月。”這一點是最讓盛封思憤怒的事情,然而耿月卻偏偏認定了他。
“盛封思,不要把問題放到一起,我來做你的對手,放開那孩子。”
“年輕人,別這么沖動,老朽既然愿意來幫你,又何必獨自逞強。”空啟淡笑著捋著胡須側頭看了眼面露擔憂的祁薰又道,“你可是不適合在這個時候出事。”
“老頭,你是在小看我么。”
不理會空啟話里的意思,生死對于他來說早已沒有了意義,更何況讓鈴鐺他們被牽扯進來也是他引起的,他又怎可逃避問題。涼龍劍緩緩出鞘,漠塵已做好要交手的準備,示意了身邊的霜澤,如若一會兒與盛封思對上,救人的事就由他來辦,視線落在盛封思身后的人,漠塵想要如此打算的想法做了停頓。
那個人,看似只是個手下的感覺,可是為何自己會覺得哪里有些不協調的地方?是因他手里拿著的那個金屬物質嗎?不對,那個東西他曾經見過,那是五行堂主金堂主專用的暗器。
“怎么了,顧慮我身后的人嗎?”
“……”
“哈哈,原來看到你如此小心謹慎竟是這般痛快之事。”
盛封思正笑著,不想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忍不住便松了手,鈴鐺噗通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可惡……臭丫頭,那張嘴倒真是伶牙俐齒。”
“我不準你傷害大哥哥。”鈴鐺艱難的爬起身試圖還要沖向眼前這個高大的男子。
“不自量力。”
說著,一掌便要劈下去,漠塵傾身上前想要阻攔卻被盛封思身后的男子沖上來擋住了去路,然而盛封思卻也仍然沒有打下去的機會,空啟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身邊鉗住了他的雙臂。
“這樣不好吧,這么多人看著,你如此行徑日后只怕會在江湖上留下惡名,九霍堡好歹也算是個名門正派,別落個罵名流傳于世,讓你家堡主也不好做。聽老朽一句勸,回頭是岸,恩怨今日就此作罷。讓老朽來當個和事老如何?”
手臂上不斷的與對方較勁,盛封思陰冷的瞪視著空啟,不耐與壓抑的憤怒因這暗自的較勁幾近爆發。
而漠塵那邊早已交上手,杭潯塢弟子在沒有得到命令的時候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看著兩邊的對峙。
“恩怨作罷?說的可真是輕巧啊,只要他與那女人死了,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放了這些人。”
“惡徒,少虛張聲勢,我們杭潯塢沒有貪生怕死之人,若要決一死戰,我們定當奉陪到底。”人群里出現聲音,于是周圍的人跟著集體響應,為首的吉哲與濮陽月儀等人自然也沒有怠慢,只要這人有過激的行為,他們必將其逐出此地。
面對如此的對陣,盛封思并沒有絲毫退卻之意,只是冷笑的聲音一聲比一聲響亮,“決一死戰?哈哈,哈哈哈,你們不配。”
話雖這么說著,但他的額角卻已可以看出明顯的汗漬,同空啟力量的對決竟然還是處于弱勢,這讓他十分不甘。
可惡,不過是一個即將入土的糟老頭,竟然一只手就將我牽制得無法動彈,而自己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叫祁薰的那個女人沖到自己的面前帶走那個小孩卻不能取她性命。
“你放開我,我要去幫漠塵。”掙扎開祁薰的懷抱,鈴鐺咳嗽著還要進去,卻被她死命的抓住不放。
只聽啪的一聲,周圍的注意力轉移到祁薰二人的身上,鈴鐺捂著臉頰哭紅著眼瞪著她,“你打我?你憑什么打我?”
鈴鐺不明白,這個祁薰為何要突然這樣對她,甚至比她還要先落下淚水,只是愣愣的不敢置信的回視她,看著她握著自己的雙肩低語。
“不可以,不可以給他添麻煩,不可以過去,你會死的。”
“莫名其妙,不要把我當做一無是處的你自己,和不會武功的你相比我更能幫助到漠塵。”
然而鈴鐺的話對祁薰來說毫無作用,她只是緊緊的抓住她,不讓她走動,忽然身體無法動彈,眨著大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喂,女人,你對我做了什么?”
只不過這樣的變化連祁薰都有些驚訝,抬起頭才發現連飏正愜意的注視著她,“這樣就可以了。”晃著點穴的手指,玩味的笑了笑,對身后的濮陽月儀開口,“這小鬼.交還給你們了,還有我勸你們最好叫這里的人都散開,否則一會兒傷及無辜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們。”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怎么會和這樣的人物有過節?”阿吉審視著被空啟牽制住的盛封思,九霍堡這個名字他在早年下山游蕩的時候曾聽說過,那個以五行之術享譽盛名的門派,為何要對這幾個人痛下殺手。
“喂,連飏,你怎么把我也定住了,快點解開我的穴道。”
看著濮陽月儀和司成去遣散眾弟子之后,連飏轉回身扶起祁薰沖羿冰平靜的笑了笑才回視一旁的阿吉。
“因為有神秘感才會受人關注,而因為深不可測才能保全自己的安全不是嗎?我不去探究你的實力,所以,你也可以不必在意我們的身份,只要知道一點就可以了,不打退那兩個人的話,你們所謂的家園杭潯塢將會從今以后不復存在。”
“……”面對連飏有所保留的回答,望進那過于深邃的眸子,余光瞟著對陣的二人以及站在一旁戒備的景銅與霜澤,阿吉明白,自己是無法繼續深入的,如果自己再繼續下去,就真的會如同這個人所說的一樣,毀了整個杭潯塢。
“我了解了,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會盡全力幫忙。”
“明白人,我喜歡,不過,很抱歉,也不需要你。”
向別人求助一向不是他們滄光殿的作風,而且,如果連這點事情都解決不了的話,那可真是一種侮辱。
“漠塵那家伙一個人就夠了,別誤會,我不是小看你,只不過,有空啟那老頭幫忙就可以了。”嘖嘖,真是不想說那是幫忙啊,本來那老頭也算是半個自己人。心里這么想著,連飏不易察覺的露出狡黠的笑容,那笑容越來越濃厚,指尖發出清脆的響聲。
“喂,連飏,我叫你解開我的穴道沒聽到嗎?本公主現在是在命令你拉。”
“啊,呵呵,聊得太歡,把尊貴的公主大人給忘了。”
“什么,你……”
“噓,這樣可不是皇族的表現。”
說著,連飏順手又點了羿冰的啞穴,不能動,現在甚至連話也無法說,這讓羿冰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想法,他絕對是故意捉弄她呢。
看出羿冰表情的意思,連飏只是搖了搖頭,“我可是發自真心在為你著想,要是你一個不小心超出我想象的沖動了一下,可是會讓漠塵他們分心的。
他知道她想去幫忙,就如同此刻站在他身邊的另一個人眼里只有正在打斗的漠塵,不過弱者終究是弱者,不是被他們摒棄,那就該由他們來保護。
丫頭,不要當我們是隨時會失敗的人。
“你去掩護連飏他們,我來接應漠塵,那個人似乎不是善類。”霜澤對跟在他身邊的景銅開口,卻遲遲未見對方有所動作,疑惑著側過頭,只瞧見她站立在那里直直的盯視著同漠塵交手的男子,眼神里閃動著意味不明的光芒。
“景銅?”
“那個人……我認得。”
“什么?他是誰?”
“他是滄光殿的人,那個背叛了莊環的人。”
景銅的記憶回溯到那個時候,那是七年前的事情,那時,漠塵他們剛剛當上風花雪月的宮主之位,花婺宮同風邯宮接到一個棘手的調查任務,蒼邢國皇宮里正處于兩股勢力的僵持狀態,而他們要調查的任務目標便是其中一股勢力的領頭之人,然而那人向來行事小心翼翼,即使是訓練有素的他們也未能查出一二。
接受委托任務的正是當時花婺宮的副宮主莊環以及風邯宮的五長老,然而,五長老向來獨來獨往就如同剛到滄光殿時的漠塵,不喜與人合作,幾乎與那幕后之人同樣神秘,就是連飏接手風邯宮時也未見到其真人。
所以同他合作,簡直是形同虛設,只是不知為何,或許是曾與莊環打過交道的緣故他接下了那次的任務,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可以順利歸來的兩個人,最終卻只回來了一個人,那是景銅第一次見到五長老的樣子,滿臉血跡模糊的面容,而那血不是他的……
沒有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他自己,但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遇到了一個更厲害的人,而他,出賣了莊環。
“漠塵~~殺死他,那家伙是屠。”恍然回過神,景銅沖仍與其交手的漠塵喊道。
屠……
這一聲喊,喚起漠塵的記憶,他聽過這個名字,曾經在組織里影響頗深,屠只不過是他的代號,因為這個人從來只自己完成任務,情報搜集,解決目標,全部經由自己之手,只是后來因為某個事件被龍之逐出。
他就是屠么……原來之前怪異的感覺在這里,這個看似手下的男子其實是要比盛封思更為危險的人物。
“屠?原來是他,有些變了樣子,我還以為我認錯了。”景銅的話印證了連飏的猜測,曾經只有短暫交流的人,如今卻要以這樣的身份面對,倒是有意思的事情,不過……
“漠塵,把他讓給我。”
翻身后退一步,甩手揮劍擋下屠那殺意更為明顯的一招重擊,漠塵原本還算游刃有余的神情變了變,垂眸再睜開時,儼然消退周身的顧慮,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不全力以赴是不行的。
“抱歉,連飏,我拒絕。”
“哎呀哎呀,是嗎?那么還是算了,原本還想在杭潯塢的人面前大展身手的。
嘖嘖,這家伙,知道對方是個強者就忍不住自己的好勝心了么。完全不管這邊還有人替他擔心呢嘛。
看了看旁邊更為憂慮的祁薰,連飏無奈的搖頭。
而這時,被稱作屠的男子卻詭異的笑了起來,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不必客氣,一起上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