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已交手十餘招!君忍反握劍柄,雖功力在隱言之下,卻速度奇快,隨機應變,同樣的招式,隱言用過一次,第二次便絲毫佔不到便宜,甚至還會反過來被君忍利用!
二人並未刻意的點到爲止,卻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有句古話說得好,叫做不打不相識,二人對彼此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印象,卻在這次比試下,生出了些刀劍情誼。
已經許久沒能與人如此痛快的比拼切磋了。事實上,隱言很討厭習武,更多的時候不是爲了殺人,便是爲了自保,習武之樂,他甚少體會。
二人一擊分開,君忍輕拋劍身,正面持劍,看著隱言,一揚眉。隱言輕笑,擡手,食指向自己的方向動了動,充滿了挑釁的意味。君忍“嘖嘖”兩聲,下一秒已經提劍衝了上來,二人各自都有留手,心照不宣,卻仍是打得歡暢淋漓,但既然是切磋,難免有受傷,或者來不及收手的情況,君忍功夫再好,畢竟沒有隱言經驗豐富以及功夫深厚,打得高興了,便漸漸沒了章法,更多的是隨性而爲,再加上求勝心切,竟然全不護體,直衝著隱言肋下而來!
隱言本能躲開,但微一側身,竟瞥見身後的武器架,這人衝得那麼猛,自己若讓開,他難免受傷。這人是父親的摯友之子,父親又十分護著他,想必是不想這人受傷的,想到此處,隱言又將身體挪了回來。
“噗!”劍入血肉,隱言後退半步,君忍一愣,似乎沒想到自己會一擊得逞。
隱言一手握在君忍劍上,一手執劍穩穩架在君忍頸側“你……”
“輸了”二字還未出口,便被徒靳的一巴掌生生扇了回去。“啪!”隱言一個踉蹌,腰側的劍被拔了出來,還沒反應過來,又被徒靳扯著衣領拽到身前。
“你要做什麼?!敢動暮陽府的人,找死!”
對戰之時,大家都將心思放在了自己的戰局之上,隱言與君忍所站的位置又並不顯眼,虧得如此,這場精彩的對戰才未被他人得見,當熱,這個他人並不包括徒靳。
“領主!”君忍見勢不對,趕忙衝上來想要解釋“不是……”
“閉嘴,不用你解釋!”徒靳微喝一聲,示意君忍退下。君忍咬了咬牙,知道徒靳另有打算,也就沒再插嘴,乖乖站在一側,略顯擔憂的看向隱言。
聚攏因爲暈眩而有些模糊的視線,隱言總算看清了父親的臉色,似乎並沒有生氣,隱言垂眸,道“老爺教訓的是。”
沒想到隱言認錯認得如此乾脆,徒靳反倒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鬆了隱言衣領“去忠園跪半個時辰,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是”隱言躬身施禮,走之前還不忘將兵器重新放回了武器架上,然後從容的離開了演武場。
祠堂,忠園,義園均在肅院中,是弟子們最爲敬畏的地方,也是他們最懼怕的地方。平日裡弟子們犯錯,均是到這地方來領罰,因此私底下都叫這裡刑院。
隱言昨日跟著徐伯熟悉過暮陽府,自然知道忠園的位置,當下也不耽誤,草草的將腰側的傷裹了便直奔肅院而去,接劍之時他有意掌握了分寸,因此傷得並不重,只是有些痛,在所難免。
忠院的地面均是由碎石鋪就,用來罰跪再合適不過,也沒有特意的尋找地方,隱言一撩衣襬跪在了院子正中央。
“教主!您之前膝蓋上的傷還沒好,怎麼能再跪!”清瀾在暮陽府裡找了一圈,最後在這裡找到了隱言。之後的日子裡,清瀾只要找人,準準的便能在肅院裡找到!在別人的地盤也就算了,他們的教主大人,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在刑堂裡處理教務的魔教教主了!清瀾氣得不清,卻也莫可奈何,只能在心裡把徒靳罵了一通。
“無妨。”隱言淡淡道,隨即又問“可是教中有事?”
“是,洛陽分舵那邊傳來消息,林府案的殺人手法手法與之前幾宗嫁禍給我們的案子一樣,想必是同一夥人所爲。”
“嗯,原因查出來了嗎?”
“還在查,但林祥才約了我們見面,林府便被屠了,想必與那件事有關。”
早些時候,隱言曾救過林祥性命,二人本是正邪兩派,隱言出手也不過一時興起,因此根本沒想過要林祥報恩,卻未曾想,林祥一直將這件事記掛於心。不久前,得知隱言在找某樣東西,林祥來信,說想與他見面一談,結果第二天,林府便慘遭滅門。
我不殺伯人,伯人卻因我而死,沉默半晌,隱言纔開口道“林府可有幸存之人?”
清瀾想了想“據說林祥的小兒子林羽那日生病不在家,因此逃過一劫。”
隱言皺了下眉“去查查看那日他去了哪裡,現在人在哪兒。”
“是!屬下已經派人在找了,想必過兩日就會有消息。”
“嗯。”林家的事告一段落,隱言接著道“去幫我找些東西過來,五石粉、千雨草、帛芽子和硝珍散。”
清瀾一愣,這些都是治內傷的良藥,不由急急問到“主子您受了內傷?”
“不是”,近來剛入溼季,隱言注意到徒靳似乎在入夜時分常愛咳嗽,中氣也略有不足,應該是舊疾內傷所致。
習慣了隱言一貫簡練的說話方式,雖然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可清瀾一向精明,又怎麼會猜不到。不是爲了自己,那麼八成是爲了徒靳!這才短短幾天,他們教主爲徒靳做的,爲暮陽府做的還算少麼,結果除了一身傷上加傷,別說是回報了,就連個好臉色都沒有!
想到此處,清瀾的口氣難免不太好“他不是跟舟伯堯是世交麼,有舟神醫在您幹嘛還操這般心,他又不會感激您!”
隱言瞥了眼清瀾所在的位置,又將頭重新擺回原位,口氣淡淡,“明日起換桌依……”
“分教的藥園裡這些東西肯定齊全,清瀾這就給您找過來,屬下告退!”沒等隱言回答,清瀾一溜煙的消失了蹤影。隱言看了眼她消失的方向,繼續靜靜罰跪。
半個時辰,不長不短,對於才跪了七天的隱言來說,卻足以懲戒,腰側的劍傷也因爲緊繃的身體漸漸有血滲出。凝神靜氣,抵抗著自膝蓋處傳來的一波波刺痛,隱言算算時辰,大概還剩下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倒也並不算難熬。
寂靜的院子裡,突然聽一人道“你就是那個給我下毒的人?”
一人坐在湖邊假山上,晃著一條腿,居高臨下的看著隱言,不是別人,正是徒沐。
見隱言似乎沒聽見,徒沐換了個方式又問了一遍“就是你害的我在牀上躺了這幾天?”
隱言當然不會是沒聽見,只是懶得理睬。這事雖然不全是他的原因,但說到底他也脫不了干係,隱言可不是喜歡找藉口推脫的人,當下便點了點頭道“是。”
徒沐微挑了下眉,將下巴抵在蜷起來的膝蓋上“哦?那你是誰家的弟子嗎?還是我父親的暗衛?”
隱言想了想,他應該更偏向於後者,於是回道“暗衛。”
“這樣啊”徒沐小聲嘀咕了句,隨即看向隱言,一臉狡黠的道“暗衛若是護主不利,會受罰的吧。”一邊說著,只見他身體向後一傾,已經直直的落進湖中。
“噗咚!”不小的聲音,伴著“啪啪”的水花聲響起。
“救命啊!!!救命!!!!”落水的人一邊奮力的撲騰著水花,一邊大聲喊著,這時隱言才注意到,身爲暮陽府裡唯一的少爺,此時徒沐身邊竟是一個護衛也沒有。
將視線定格在水中,看著不住掙扎的徒沐,隱言絲毫沒有出手的打算,到更像是在看熱鬧。
“你……你還不快下來救我!”徒沐一邊蹬著水一邊趁著空隙催促隱言。
未曾想,隱言卻是直直看著前方,一勾嘴角道“你既然敢做,就應該承擔後果。”徒沐落水前那抹不懷好意的笑可沒逃過隱言的眼睛,
“你…….你若是不救我,我就叫我爹狠狠的罰你!”
“我救不救你都要挨罰,何必多此一舉?”頓了下,隱言接著道“倘若你還有命跟老爺告狀。”
徒沐一愣,鳧水的動作跟著停了下,緊接著身體就往下沉,他一慌,又趕緊開始撲騰。
這這這,這傢伙莫非就真的不救自己了?他怎麼好似跟其他的暗衛不太一樣……知道再求下去也沒有用,徒沐只好更大聲的喊“救命,快來人啊!快來人!!!”可惡,剛剛是不是把那些人甩得太遠了,再不來,他就真的要被淹死了!
越來越多的水進到肚子裡,腳下好像也被什麼東西纏住了,手好累,呼吸也越來越困難,身體一點點的向水下沉去。他要死了麼?怎麼辦?果然,剛剛不該那麼莽撞的……
正要失去意識前,徒沐突然覺得身上一輕,已經被帶出水面。溫熱的暖流貼到後背上,隨即讓他吐出了幾口水出來。
“咳咳咳咳咳……”清新的空氣一下子涌進肺裡,徒沐下意識的便咳了起來。
“少爺!”
“少爺!”
“少爺您怎麼樣了?”
雜亂的腳步聲,幾個僕人和丫鬟這時才遲遲趕到,見到一身是水的徒沐,立馬圍在他身邊檢查起來。
等你們幾個來,我早就被淹死了!徒沐心裡想著,表面卻是虛弱一笑“沐兒沒事,叫幾位哥哥姐姐擔心了。”
一擡頭,正巧看到隱言站在他身前朝他的方向看,雖然面無表情,但一瞬間,徒沐便覺得自己像是被看穿了一般,渾身不自在。
“這是怎麼了?”徐伯聽到聲音走了過來,看到地上躺著的徒沐,立馬上前,“小沐你怎麼了,怎麼渾身都溼了?”
“徐伯伯,小沐剛剛……剛剛……”偷偷瞥了隱言一眼,徒沐打了個寒顫道“是不小心掉到水裡的。”
小沐一向乖巧懂事,怎麼會突然跌到水裡?徐進正想著,再看到徒沐的反應,一張臉瞬間黑了下來。
“你們幾個送少爺回房,替少爺洗個熱水澡,再吩咐廚房做些姜水給少爺暖暖身子。”吩咐完幾個僕從,徐進轉身離開,在經過隱言身邊時沉聲道“你跟我過來!”
徒沐暗道聲糟糕,雖然最初的想法確實是給這傢伙找麻煩,可剛剛一輪下來,他其實早就放棄了這個念頭,一切不過是他的自然反應,沒想到卻歪打正著了,也不知該說好還是該說壞。背脊陣陣發涼,看也不看隱言一眼,徒沐想,他現在還是早些離開這裡的好……
精明的狐貍總是能輕易將兔子和山雞耍得團團轉,直到有一天遇到老虎,才發現,自己耍得不過都是些小聰明。這就是實力的差距。
雖說如此,但徒沐卻是個學不乖的狐貍,究竟要用幾次才能徹底臣服在老虎腳下呢,便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