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清瀾折返,靈芝續命再加上隱言的深厚內力,雪蟾救人的時機絲毫沒有被耽擱。只是天淵的雪蟾太過霸道,直接用在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身上,恐怕寒毒入體不好清除,隱言想也未想的便拿了自己做引子。
清瀾在一旁看著,阻止的聲音纔出了半聲,便叫隱言瞪了回去。眼看著自己少爺拿手指餵飽了雪蟾,周身散發出清白的寒氣,清瀾的牙都快咬碎了才止住衝口而出的話。雪蟾的寒毒豈是一般人受得了的?這天底下最碰不得這寒毒的,就是教主您啊!!清瀾忍著心痛,再看著這一屋子的人,有的懷疑,有的猜忌,有的鄙視,唯獨沒有感激!一抹心酸襲上心痛,眼淚就這麼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再是看不下去,一轉身默了身影。
隱言的身體最忌寒涼之氣,寒毒更是個中上品,但小沐偏偏中得是熱毒,唯有這寒毒能解,想來下毒之人定是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故意爲之!心中冷笑一下,隱言動作不停,已經開始給小沐解毒,周身如墜地獄般的寒冷刺痛,被他如蚊蠅般忽略,與月圓之夜的痛苦相比,這些又算得了什麼?只是沒想到,剛進王府的第一天就有所收穫,看來他回來的果然沒錯!
解毒用去了近兩個時辰,小沐的臉色總算是好了些,隱言的臉色卻是更加蒼白了幾分。
將小沐輕柔的放在牀上躺好,徒靳轉身便給了隱言一巴掌,打得隱言微一踉蹌,扶了牀沿才堪堪站好,他輕輕皺了皺眉眉頭,有些爲自己糟糕的身體狀況感到不滿,隨即擡手擦了擦脣邊的血跡。
“跟我走!”徒靳憤怒的聲音夾雜了些不知名的情緒,他一邊往外走,一邊不自覺的攢了攢右手。不過片刻接觸,隱言臉上的冰冷卻著實嚇到了他,是因爲雪蟾的緣故麼?可是,怎麼會這麼冷,好像……冰塊一樣!
隱言回了聲“是”,一衆人不發一言,就那麼冷眼看著隱言默默的跟著徒靳往外走,然後,看到他在經過盛了水的銀盆時,很自然的將手伸進去快速的洗了洗血跡,又好似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跟在徒靳身後。一屋子的人,愣神的愣神,抽氣的抽氣,直到兩人完全消失在視線中,仍舊沒出一聲,卻明顯得變了味道。
也不算是潔癖,只是穿戴整齊、衣著乾淨是徒家見家長的禮數罷了,隱言默默的遵守著,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路跟著徒靳來到祠堂,下人們關了門,屋子裡便只剩下父子二人。隱言看了看周圍的裝飾便心中有數,一撩衣襬直直跪了下來。
徒靳剛一轉身坐下,想要拍桌子來個下馬威,就看見那人乖巧的跪下,別說挑毛病,簡直標準的像是範本。衝口而出的“混蛋”就這麼卡在喉嚨,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憋得他很是難受,竟一下子嗆咳出來。
“咳咳……你……咳咳咳咳。”
隱言眨了兩下眼,二話沒說跪行上前輕點徒靳的幾處穴位,隨後倒了杯熱茶遞上“老爺,喝茶。”
徒靳一口將茶喝了下去,咳嗽是停住了,鬱悶的情緒卻是絲毫未減。還沒等開口就先輸了氣勢,他何曾在人前這麼狼狽過!
“砰”的將杯子砸在桌上“說吧,堂堂魔教教主不惜放棄身份來我這小小的暮陽府究竟是什麼目的?若你想借著認父的幌子,老夫可以明確告訴你,這輩子老夫只會有徒沐一個兒子!”
徒靳自然不信隱言在門口說的便是真心話,此時只剩二人,他說這番話既是想給隱言一個下馬威,也是要他少生妄念!然而,沒有在隱言的臉上看到想象中的難堪或是憤怒,有的卻只是疑惑跟掙扎。掙扎?他在掙扎什麼?
半天過去,屋子裡依舊出奇的安靜,隱言似乎並無說話的意思,但又明顯的有話想說,徒靳等啊等,終於是等不下去了,咬牙道“說話!”
“是”隱言聽話的開口“回老爺,隱言並沒放棄教主身份,只是暫不在教中處理事務。”抓住了徒靳話中的誤會,隱言趁著開口的時機抓緊解釋了。
徒靳一愣,下意識的問出口“你不是已經離開魔教棄暗投明了麼?”
聲音斷在了徒靳的疑問上,屋子裡又是半晌的寂靜,隱言看著徒靳,一臉詢問,但就是一句話都沒說,徒靳再一次忍到冒青筋“回話!你是啞巴了不成!次次都要老子幫你開口麼!”
隱言一愣“老爺的意思是隱言不用您的允許,正常回話就可以嗎?”
“廢話!”徒靳吼出兩個字,又突然覺得哪裡怪怪的,自己什麼時候限制他說話了?剛要問,那邊隱言已經開始說話,想著這問題也不重要,徒靳轉身便給忘了。此時的他當然不會記得,徒家組訓的第一條便是“未經允許不得擅自回話”。
“謝老爺!”隱言拜了一下,又重新跪好,說道“回老爺,那是謠傳。”
徒靳的臉色刷的一紅,單手握拳,嘴脣哆嗦著想要說話卻半天開不了口,實在是太丟人了!看到這人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便下意識的聯想到了那謠傳,謠傳謠傳,不就是些胡編亂造的事情,自己這把年紀了,被一個娃娃糾正,讓他的臉往哪兒放!
徒靳起身,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一邊冷靜一邊降降火氣。他沒發現的是,被隱言這麼一鬧,他最初那句話的初衷已經完全變了意思,明明是要告訴這人不要妄想做他兒子,怎麼被東扯西扯扯到了他還是不是魔教教主的問題上?
隱言見徒靳在屋子裡踱步,還以爲他是在找什麼趁手的刑具,未曾想,徒靳卻是走了一圈又空手回來。
扶著額頭坐回椅子上,徒靳的聲音明顯疲憊了幾分“無論是與不是,暮陽府都不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老夫既然答應你讓你留在這裡,便不會食言,但既然進了我這暮陽府,就得守我暮陽府規矩,要是讓我發現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我定叫你好看!”
隱言想了想,似乎並無不妥,於是回道“是”。
徒靳未再糾結於隱言留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他以爲這問題並不容易得到答案,如今人在自己身邊,總能通過些蛛絲馬跡查出點什麼。最初的誤解讓徒靳兜了個大圈子,到頭來,他才發現,隱言其實從來沒有欺騙過他。身爲武林盟的長老,徒靳自是將江湖正義擺在首位,如今隱言留在暮陽府其實也並無壞處,在他眼皮子底下,他就不信這人還能翻出花來!這囂張的魔教教主合該有人治一治,也讓這江湖清靜些時日!
“既然進了暮陽府,就不該有什麼特殊,從明天起,你便如其他人一般去操場訓練!”徒靳的聲音沒什麼起伏,下著命令,而不是詢問。
隱言聽後微微皺眉,有些爲難,徒靳冷眼看著,心想,到底是一教之主,即使在外面跪了七天,一跟他說如平常人般待遇便受不了了,剛要開口數落,便聽隱言道“要跟您分開?”
“什麼?“徒靳一瞬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操練之時,要跟您分開對嗎?”隱言重複了一遍。
“廢話!一天十二個時辰,你難道要不吃飯不睡覺時時跟在老夫身邊?”
隱言默了下回道“一天兩個時辰。”
“什麼?”
“一天兩個時辰,但是要睡在您身邊。”
總算聽明白了隱言的意思,徒靳一翻白眼,誰跟他討論睡哪裡睡多久的問題了?這人到底是聽不明白話,還是故意氣他來的?!
“我在與你說府裡的規矩!能守就守,不能守就給我回你的魔教去!”
“是。”
是?!什麼是?是回魔教還是會去訓練??徒靳揉了揉突突跳著的額頭,怎麼就覺著說話這麼力不從心呢!
“聽聞魔教教主武藝精湛,一身玄天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如今你身在暮陽府,雖說了任我處置,但說到底還是可以隨意走動來去自如……”徒靳想著點到爲止,畢竟他們是名門正派,威脅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說得太直白的好。
沒想到隱言卻直接擡眸道,“老爺的意思是想問如何能夠掌控隱言?”
都說了不要這麼直白!!!徒靳尷尬的咳了兩聲“總要讓老夫看看你留下來的誠意。”
隱言想了想,有些赧然的看向徒靳,他並不覺得委屈,也未覺得這件事有何不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老爺恕罪,隱言之前並沒有想到這一點,煩請老爺給隱言一天時間準備可好?”
徒靳覺得並無不可,於是“嗯”了聲以作回答,他也實在有些不知如何應付眼前這人,乾脆直接叫徐進把人帶了下去,吩咐他把府中的規矩和操練事宜跟隱言講清楚,便自顧自的做起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