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合力, 護著清瀾和隱言順利的到達了偏西側的下山口,卓依跟在清瀾身後,見瓔珞停下, 轉身道“夫人?”
瓔珞一身塵土, 臉色是病態的蒼白, 她往前走了兩步, 擡手摸了摸隱言的側臉, 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又似乎僅僅是不捨,最後, 她堅決道“帶言兒先走”。她不能將魍魎一人扔在山頂,況且, 跟南宮絕的賬還沒有算清, 她怎能一走了之。
卓依下意識拉住她, 似乎還想說些什麼。突然,山下傳來一聲巨響, 整個山頂晃了晃,竟微微向一側傾斜。瓔珞一驚,山下的出口大概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快走!”話落,她轉身便往回跑。
“姐?”清瀾看向卓依, 有些著急, 還有些不知所措。
卓依看了看山頂, 又看了看隱言, 咬牙轉身, “走!”
瓔珞一路往回殺,知道後面有人跟著自己, 卻未曾停步,直到衝出那一片混亂,才提劍轉身,劍指後方,“你是誰?”
鮮紅的血濺了她滿身滿臉,有種驚心動魄的美,徒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瓔珞沒有認出他?現在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嗎?片刻停頓後,徒靳明白了,瓔珞不是拘小節的人,她不是沒有認出自己,而是含沙射影。一個連身份都不敢亮出來的人,有什麼資格與她並肩?況且他也不想再隱藏下去,一把掀開早已沒有任何意義的頭罩,“是我。”。
徒靳本以爲瓔珞會說些什麼,可是她沒有,她只是深深望了眼徒靳,收劍轉身而去。不是不想說,而是沒有什麼好說的,能說的話和想說的話早在暮陽府前她已經說過了,至於沒能說出來的話......當初徒靳不聽,她便不說,如今徒靳想聽了,可是她不想說了。只是,她沒有資格阻止徒靳的參與,糾葛了十幾年的恩恩怨怨,徒靳也是其中的一份子。至少他們現在算是同一立場,瓔珞想要親手結束這場孽緣,她需要徒靳。之所以讓徒靳亮出身份,是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給言兒一個交代,她今日要了斷的不止南宮絕,還有跟徒靳的情分。
旗桿下戰況焦灼,饒是強悍如魍魎,竟也被南宮絕壓制,二人真氣相撞,內力相當,甚至南宮絕還在上風。魍魎未敗下陣來僅僅是因爲他內力紮實,一日日修習得來,終是比南宮絕的邪門歪道渾厚幾分。
二人空中再次對掌,內力相沖,齊齊向兩邊分開。魍魎看到了遠處跑來的瓔珞,一個扭身落在她前面,一臉不滿裡還有點欣慰“不錯,還知道回來,否則小老兒就丟下這爛攤子不管了”。
“怎會。”瓔珞快速回了句,“這裡交給我們,言兒在西側,還望前輩下山救治!”
“娃娃是得救,可小老兒下山了,就你倆......”他看了看瓔珞和他身後的徒靳,又看了看衝過來的南宮絕,搖搖頭“撐不到半個時辰。”
瓔珞微一挑眉“夠了”,直直衝向南宮絕。
魍魎愣神之際晚了半步,只見瓔珞衝至南宮絕身前,雙膝一沉,一個矮身從南宮絕手下穿過,提劍橫握,劃過南宮絕側肋。可交錯之際,瓔珞卻絲毫沒有得手的觸感,只覺像是劃過石頭。果然,南宮絕轉身,側肋處根本無傷。徒靳隨後趕到,一擊不中,二人纏鬥起來。魍魎身體前傾,剛要邁步,被瓔珞喝止“前輩!我爲救言兒而來,若他有事,便功虧一簣!”
魍魎頓住,他從醫多年,一搭脈便知隱言被挑了手腳筋脈,身體中的真氣完全無法運行,任由龐大的真氣在體內亂竄,少不了筋脈撕扯骨骼劇痛,再拖下去,五臟六腑盡碎,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思及此,魍魎道聲“好!”調轉方向,直衝山下。
“休想!”南宮絕雖不似人身,卻有片刻清醒,甩開瓔珞和徒靳朝著魍魎背心而去。
魍魎全速向前,頭也不回,在南宮絕手指距他還有不到一寸的位置,徒靳從天而降,一把長劍直直穿過他手腕,勢頭不減,“叮”的一聲釘在地上。南宮絕彷彿感覺不到疼痛,擡頭,另一隻手還要向前抓,魍魎已運起輕功,眨眼到了幾步之外。滿腔怒火無處發泄,向前的手突然轉了個方向,一拍地面,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
徒靳雙腿站在劍柄上,用了千斤墜的功夫,見南宮絕雙腿攻來,右手一檔便要抽劍離開。手還沒碰到劍,南宮絕的左手已經抓了過來。徒靳略一沉氣,腳尖輕點身體向後翻下,劍尖向下半寸,南宮絕身體一傾,右腳邁開大步,堪堪站穩。右手一個使力,直接將劍拔了出來。一切不過電光火石之間。
看著南宮絕被幹將貫穿的右腕,瓔珞微微皺眉,有些後悔莫邪毀得早了。正想著,見徒靳輕拍腰側,抽出把劍扔了過來,瓔珞下意識接住,竟是被她毀了的莫邪!
莫邪是專爲女子所配之劍,與重劍干將不同,細軟輕巧,薄如蟬翼,可如緞帶般纏於腰上,卻是同樣的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無法還原了,但......”徒靳看了看瓔珞手中搶來的劍,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愧疚“總比普通的配你。”
瓔珞呼吸一滯,下一瞬瞳孔猛緊縮地,“小心!”
一股寒意正中徒靳襲來,身體大於意識急急轉了半圈,干將擦著胸前而過,再一轉身,南宮絕已經逼至身前,一掌將徒靳拍飛。尤嫌不夠,南宮絕起身要追。瓔珞一劍刺來,莫邪如蛇般舞動,瞬間來到南宮絕面前。南宮絕想也不想便用手去握劍,手還未碰到劍身已被劍氣割出數道血口,知道這劍碰不得,他欲收手,一個扭身,身體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折,奈何瓔珞比他更快,抓住南宮絕後撤之勢,硬生生將劍改了方向,刺向南宮手腕。
南宮絕翻身後撤大步,右手垂下,詭異地抽搐,手筋已經被挑。看著不遠處站定的瓔珞,他卻絲毫不在乎自己被挑的右腕,“你是故意的?想替那小畜生報仇?哈哈哈哈哈”南宮絕大笑“我何止挑了他手筋,我還廢了他武功,日夜不停地折磨了他整整一個月!”滿意地看到瓔珞的手微微發抖,報復的聲音一字一頓“你能拿我怎樣?”
瓔珞臉色發白,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恨意“南宮絕,你個畜生!”
“這樣就受不了了?嘖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冷豔聖女嗎?”南宮絕微微瞇眼“你想瞞著他?我卻偏偏要讓他知道!”他突然看向跌落在遠處的徒靳,似乎沒有進攻的意思“你以爲當年瓔珞爲什麼帶走那小畜生?爲什麼在武林大會上刺你一劍?又爲什麼任我爲所欲爲?哈哈哈哈,都是爲了你!若不是她從中周旋,我怎麼可能放過當時如日中天的暮陽府?又怎麼可能放過最有可能成爲武林盟主的你?更別提你的種了。可惜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信她。”
“你......你說什麼?”徒靳覺得他完全沒有辦法理解南宮絕的話,求救的目光看向瓔珞“瓔珞,他說什麼?”
南宮絕好似沒有看到徒靳的無助,繼續說“還有你兒子,你知道他爲什麼會去暮陽府?爲什麼會落在我手上?哦,對了,還要感謝你上次餵給他的藥,要不是他瞎了,我還真難抓到他!”
徒靳的瞳孔猛然緊縮,全身似僵住,聲音也打著抖,好似爲了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徒勞地問著“你......說什麼?”
他想起隱言端著那碗一飲而盡的場景,想起那間小小的密室裡,隱言一句句淺淺的質問。【“老爺,您知道這是什麼嗎?”】那孩子好像這麼問過他,他想說他不知道,可那是他親手端過去,親眼看著他喝下的,不知道?可笑!那麼後來在隱山,那個不願轉身的側影,是因爲不想自己發現他的眼疾嗎?徒靳胸口劇痛,他狠狠抓著胸前的衣料,生生又咳出兩口血。他想起自己曾因爲隱言的薄情而拒絕了瓔珞的請求,那時是多麼理直氣壯,可如今想來,其實那孩子從未拒絕過自己,也從未說過不救,所以今日纔會一身是血地被掛在旗桿下祭旗不是嗎。他爲什麼不說?他好像從來不會解釋,不,或許是他從未給過那孩子解釋的機會,他到底誤會了多少,又......錯過了多少?
將徒靳的變化盡收眼底,南宮絕得意地看向瓔珞,像是在宣告勝利“爲了這樣一個男人,值得嗎?後悔嗎?你被感情毀了,白瓔珞,徒靳不配你。最終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只有我能給你想要的!”南宮絕似乎有些瘋狂,看向瓔珞的眼中是瘋狂的掠奪與佔有慾。
瓔珞彷彿看不到徒靳,看不到周圍的一切,她淡淡一笑,盤起的長髮因爲剛剛激烈的打鬥散落,隨風飄揚,她突然擡起劍伸向後方,一刀割下了長髮,髮絲飄落,冷冽的聲音隨著她急衝向前的身影散在空中“你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