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靳雖然說了讓隱言教徒靳騎射,卻並沒有免了他平日裡的訓練,因此,隱言只能在訓練前後的閒暇時間去清書苑。
徒沐之所以會想方設法的趕走那些教課師傅,其實並不是因爲討厭學習或是討厭那些人,而是另有隱情,在目的未達成前,即便是換成了隱言,他仍舊沒有好好上課的打算。不過既然隱言能發現他那張弓上做的手腳,換一張弓也還是一樣。做手腳的這事幹不成了,消極抵抗總可以吧,左思右想,徒沐只想到了這麼個拙劣的辦法,雖然不符合他一貫乖巧懂事的形象,索性他已經被隱言看穿了,倒也無妨。
因此,此時此刻,徒沐正拿著一張弓站在距離靶子一丈的位置,漫不驚心的射著箭。
隱言站在一旁慢條斯理的看著,也不出聲阻止,待射了有十幾箭之後,徒沐倒是忍不住了。
“喂,你不是師傅嗎,怎麼連句話也不說,我射的是好是壞,姿勢對不對,射法對不對,力量夠不夠滿,你怎麼什麼都不說,這樣也算老師嗎?”
隱言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懂得倒多?!?
徒沐臉色一紅,聽隱言吩咐遠處的太一“將靶子向後挪一丈。”
待太一固定好靶子,隱言對著徒沐道“再射十箭。”
“喂!剛剛我一箭都沒有射到靶子上你沒看到嗎?不往前移,反而往後移,你是怎麼當老師的?!”
隱言彷彿沒聽到徒沐的抱怨,只是重複了句“再射十箭”。
徒沐瞪了隱言一眼,深吸口氣,轉身,不情不願的又射了十箭。
如此反覆了幾遍,隱言看著箭靶,略一思索,低聲道“三丈嗎。”
徒沐心下一驚,三丈,是目前自己能射到的最遠範圍,這人是如何知道的?只憑自己剛剛射的那幾十支脫靶的箭嗎?怎麼可能?!
隱言本是九分確定,再看到徒沐震驚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徒沐雖然故意沒有將箭射到靶子上,但隨著靶子距離的變動,射箭的人都會下意識的多使些力道,這些訊息旁人雖不會注意,但對於隱言來說已經足夠探知小沐底細。
走到徒沐身邊,隱言拿過他手中的弓箭放回了武器架上。
徒沐正在怔愣期間,忽聽隱言道“你不願射箭,那便不射好了?!?
“???”徒沐尚有些反應不過來,見隱言拿過來兩個裝了水的水桶,“將他們提起來,雙臂端平。”
徒沐一撇嘴,照著隱言說的拿起了水桶,雖然只裝了不到半桶的水,但加上水桶的重量,還是不輕,徒沐咬牙切齒的舉著,看著隱言一臉輕鬆的站在那裡,怎麼看怎麼不爽。
用只有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徒沐惡狠狠道“書上說了,你這叫公報私仇!我記住你了!”
隱言點點頭道“嗯,很好?!?
“你!”徒沐翻了個白眼,很好個頭“騎射場中不教騎射,你讓我端兩桶水做什麼!要是讓我爹知道了,看他不罰你!”
“嗯”隱言無所謂的應了聲,隨即走到水缸旁又舀了兩瓢水上來,分別加到了徒沐的左右兩個桶中。
徒沐本來就舉得吃力,雖然只加了一點點水,但對他來說彷彿是壓了座山下來,手臂晃了兩晃“你你你,你做什麼!”
“既然還有功夫說話,想來是餘下不少力氣?!?
“你……”徒沐還要接著說,見隱言一轉身又要去取水,立刻閉了嘴,只一雙眼睛狠狠盯著隱言,彷彿想要在他身上盯出個窟窿。
舉了會兒,徒沐便有些吃不消了,胳膊不自覺的落了些下來。
“??!”隱言一柳條打到徒沐胳膊上,徒沐驚叫一聲。
太一見狀趕緊跑了過來。“你這是在做什麼,爲什麼打少爺?”
徒沐剛要發火,見太一跑了過來,趕緊換上委屈的嘴臉,弱弱的叫了聲“太一哥哥?!?
太一一聽更是心疼,上前就要把徒沐的水桶搶下來,隱言上前一步擋住,雖不說話,卻冷冷盯著太一,警告之意甚是明顯:要是想過去,先過我這關。
“太一哥哥,小沐好累,好痛啊。”徒沐可憐兮兮的望過去,眼中含淚,到真像被欺負了一般,不過這到不是他有意演的,天曉得,他是真的要堅持不住了。
似乎受到了鼓勵一般,太一一叉腰道“你這不是教少爺,你這是體罰!信不信我去把這事告訴老爺,看他怎麼罰你!”
徒沐心下叫好,“對對對,就是這樣,幹得漂亮,快去告訴我爹?。 ?
“老爺隨舟伯堯出去了,最快你能在半月後見到他,這段時間,你打算怎麼辦?”隱言道。
什麼??爹出去了?那他豈不是還要被這人欺負半個月?!一想到這個問題,徒沐頓時覺得自己的左右兩個水桶又重了幾分。
太一一聽這話,頓時氣焰弱了下來。聽說這人可是魔教的教主啊,不但殺人,還會挖人心的,老爺不在,誰能治得了他,他不會一生氣把自己給殺了吧。
隱言出聲提醒道“如果你還沒有想好對策,最好退回靶子那邊,不然……”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太一已經一溜煙跑了回去,臨走前還不忘給了徒沐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徒沐再次翻白眼,這個笨蛋太一,怎麼就這麼慫呢!
隱言轉身,徒沐一個機靈,聽隱言道“還有半個時辰,這段時間,只要你手臂掉下來一寸,我都會像剛剛那麼對你,不想捱打,就端好了吧?!?
都是徒家人,隱言自然而然用了家規來約束,而且,大概是隨了父親的體制,他看得出來,徒沐是個練武的好苗子。既然是父親的吩咐,還是弟弟,隱言可謂相當認真,只是這認真,不免讓徒沐吃盡了苦頭。
什麼?!他有沒有聽錯?還有半個時辰?!徒沐這回可是真哭了,號啕大哭,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從小到大,他何曾受過這樣的對待,徒靳即便讓他學武,也從來沒有勉強過他。一直以來,他可是憑藉著聰明才智,把周圍的人哄得開開心心,全都恨不得將他捧在手心裡。無論做什麼事,只要開口,或是撒個嬌,誰忍心不答應他!便是欺負他的人,他也是瑕疵必報,稍稍使個小手段便能手到擒來。
可如今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人是專門來克他的嗎?陷害不行,賣乖不行,打也打不過,說又說不過,天??!在徒沐順風順水的十二年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一個詞,那就是——噩夢!
“嗚嗚,我最討厭你了!恨死你了!嗚嗚,我要告訴我爹!他回來我就告訴他,你欺負我!你還打我,嗚嗚,你個壞蛋!到時候讓我爹使勁罰你!!”
隱言一愣,剛剛舉起柳條的手瞬間僵住。徒沐的手臂滑下來不少,他本該提醒他的,可……此時的隱言難得的有些不知所措。
若清瀾還在這裡,定會默默偷笑,誰說魔教教主就沒弱點的,他們冷酷偉大的教主大人,對於孩子哭什麼的……最沒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