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魎等人從石室裡出來已經(jīng)是隔日一早, 隱言尚在昏迷,但總算是保住了性命。瓔珞輕輕推開卓依,跪在魍魎和白羽身前, 沉默地磕了頭。這是她作爲母親, 對兒子救命人恩的感謝,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但這其中的深情又豈是一兩句話可以解釋清楚。而這一跪的意義, 所有人都懂,因此魍魎和白羽也未做推諉,生受了這一拜。
白羽上前一步, 將瓔珞扶起。似乎起得有些急,瓔珞一陣頭暈, 眼前一黑便倒在了白羽懷裡。白羽趕緊把了脈, 示意所有人無事, 又對卓依道,“準備間屋子, 先讓夫人歇歇。”
瓔珞的傷雖沒有隱言嚴重,但也不輕,一路奔波又勞心勞力,撐著的一口氣一旦懈下來,不暈纔怪, 想著石室裡的慘烈情景, 白羽倒是覺得, 現(xiàn)在不見也好。
卓依開始接手張羅後續(xù)的事情, 瓔珞暈了, 徒靳暈了,隱言昏迷不醒, 魍魎像是拎小雞一樣把想要留下的舟君忍拎走了,只苦了白羽,瓔珞和隱言兩邊跑,又剛剛經(jīng)歷了那麼費力的一場治療,難免有些體力不支。待把該做的都做完了之後,白羽倚著牆便睡了過去,直到感覺有人靠近……習武之人到底還是警覺得很,一伸手便抓住了來人的手腕。
薄被從肩上滑落,白羽看著一動不動任他抓著的卓依,有些不好意思,鬆了手,說話還是輕浮得很“早知是姑娘,小生便多睡下了,美女蓋被,可不是常有的事兒。”
“先生說話這般無禮,早晚毀在一張嘴上。”卓依彎腰想去拾被子。
白羽笑笑,撿起被子遞過去,“姑娘沒聽過一句話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本以爲又會換來些刻薄的話,或是乾脆被忽略,未曾想,卓依竟是後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謝先生救命之恩,日後若是有先生有難,天淵必會鼎力相助。”
這突然的舉動,倒是讓白羽一驚,不過他很快又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邪魅一笑,“你們教主欠我頗多,不如讓他以身相許,藥閣做聘,天淵做嫁,倒也門當戶對。”
相處久了,卓依知他口無遮攔,說話多半三分真七分假,可也忍不住剜他一眼,接過被子走到瓔珞牀邊。白羽跟在她身後,例行檢查地探了探瓔珞脈搏,見瓔珞睫毛輕顫,知道是人要醒了,轉(zhuǎn)頭對卓依道,“廚房的藥一直溫著,勞煩姑娘取一趟?”
卓依未疑有他,出門便去了廚房。剛走出院子,這邊瓔珞便醒了,白羽將她扶坐起來,直接道:“知道夫人惦記著教主大人,但至少要先把自己身體養(yǎng)好,否則何談?wù)疹檮e人。”
瓔珞苦笑著搖了搖頭,“先生教訓的是,可這心思卻是無法控制。”
“夫人莫急,小生等您醒來便是爲了兩件事,一是辭行,二便是將教主大人的情況跟您說清楚。”
鑾藥閣舊部的餘黨仍在外面伺機而動,他身爲新一任閣主,已經(jīng)在外面耽誤了太久時間,況且,剩下的事也不是他醫(yī)術(shù)所及範疇,交代完所有,也該回去處理些正事了。
卓依回來的時候白羽已經(jīng)不在,瓔珞倚在牀邊,身體還有些虛。一手拿著藥碗,一手將瓔珞攙到了桌旁。剛一坐下,瓔珞突然問道,“言兒現(xiàn)在怎麼樣了?”
“人還昏著,清瀾和蓮徽在照顧呢,夫人放心。”
“嗯”,看了眼桌上的藥碗,瓔珞拿起便喝。
“夫人小心,燙!”卓依提醒,可還是晚了,湯藥燙了瓔珞脣舌,還濺了些出來。這樣反常的瓔珞不禁讓卓依有些擔心,她皺眉,掃了眼屋內(nèi),未見白羽,似無意問道“白大夫人呢?”
瓔珞看著藥碗有些失神,半晌道“扶我去看看言兒吧。”
瓔珞不想說,卓依也不好再問,但能讓她如此心神不寧的,定是與隱言有關(guān)。不知白羽說了什麼,卓依暗暗咬牙,想著怎麼能找白羽問個明白。
二人剛出院門便碰到了徒靳和舟伯堯,徒靳臉色蒼白,應(yīng)該也剛醒不久。卓依雖給徒靳安排了地方休息,但整個天淵無一人願意過去侍候,白羽自是也不願多個人瞧病,好在舟伯堯顧念往日情分,也算醫(yī)術(shù)高明,有他照顧,也算徒靳命大。
瓔珞似沒看到他一般從旁側(cè)繞過去,徒靳快走了幾步,有些尷尬地擋在她面前,掏出一個盒子遞了過去。見瓔珞不接,又將盒子打開,重新遞上。瓔珞這纔看清,盒子裡的是蜂吟針,那個折磨了言兒許久,幾乎要了他命的利器,傳聞致人上品的寶物,諷刺的笑,一本正經(jīng)的施禮“瓔珞替兒子謝幫主高擡貴手。”她討厭正派所謂的道貌岸然,因此說話做事從來直接了當,不願話裡藏針,可此時此刻,卻有些忍不住。
徒靳窘迫地握著盒子,一把拉住想要離開的瓔珞,被瓔珞甩開,“徒幫主自重!”
握著盒子的手不禁用力,他看著瓔珞牽了牽嘴角,想給對方一個微笑,只是笑容卻有些苦澀,“那也是我的兒子。”
“是嗎”瓔珞緊緊盯著徒靳,“你不承認時便如臨大敵,你承認時便叫做兒子,徒幫主還真是隨心所欲!”雖然表面平靜,但卓依可以分明地感覺到自己扶著的人在微微發(fā)抖。
這些指責,徒靳一如既往的無法反駁,他也不想反駁,“瓔珞,我知道現(xiàn)在說什麼都已經(jīng)晚了,但至少給我個贖罪的機會......”
“是啊,嫂.......瓔珞,至少聽聽徒兄他想說什麼。”舟伯堯見徒靳實在可憐,忍不住幫著說了兩句。
瓔珞回頭,對著徒靳懇求期待的眼神,看著盒子裡安靜的銀針,冷冷一笑“我若......不給你機會呢?”話落,她轉(zhuǎn)身離去,沒有再給徒靳抓住她的機會。殘忍嗎?無情嗎?那是他徒靳活該!她要讓他知道,不是所有的錯都能彌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挽回,她不是那些深閨中的正派女子,她是魔教聖女,愛憎分明的白瓔珞!
徒靳顫抖著將盒子遞到舟伯堯面前,“簡之,你幫我。”
舟伯堯嚇得連連搖頭,“徒兄,我做不來的......做不來啊......”
“我知道你心疼言兒,難道不想替他討回公道嗎!你之前不是還怪我頑固不化,不聽勸阻,對,我那時候是個混蛋,簡之......”
舟伯堯見不得徒靳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扣著他雙肩大喝一聲,“徒靳!”
徒靳突然停住了,他低著頭,看著手裡的針盒,喃喃自語,“我只是......想要知道言兒那時的感受......”
“你清醒一點,這東西折磨了言兒多久,差點要了他的命!別說瓔珞,你覺得誰會願意去碰!他們見到只會更恨你,而不是感激你把他拿出來,你知不知道!”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怎麼可能會感激他?他們甚至親眼見過他拿這針折磨言兒!徒靳痛苦的看著手裡的針,突然眼前一亮,是啊,有個人該是尤其恨他,或許,他可以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