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時,上木的軍帳內蘭少雙臂環膝正窩在寬大的椅子裡假寐,她的姿勢頗像只受傷的刺蝟般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武裝著自己的同時又在小心翼翼的掩蓋著身上的傷口…
上木大步跨進帳內時一擡眼便看到了這一幕,眼前之人透著幾分悲傷,幾分淡漠,全然沒有平日裡那般風華絕世,許是上木見慣了蘭少的灑脫不羈率性而爲,這一時見到了截然迥異的她使得他微微有些失神。
“恩?你回來了。”蘭少眸眼悠然睜開,霎時仿若月華瀲灩,璀璨奪目,轉眼間她又是那位天地之大任我逍遙的蘭少。
上木振了振神,吞吐道:“你方纔…”
蘭少起身活動了下筋骨,聽他一言,捶著肩膀的手稍頓,淡笑道:“這幾年養成的習慣罷了,感覺那樣睡著會更暖和些…對了,昨日在校場上你不是有話要問嗎?現在可以問了。”
上木雖好奇蘭少爲何會養成那種怪習慣,但他生來性子淡,故就不再糾纏下去,轉而言其他道:“聽你昨日那席話後我早已無話可問了。”
本來前些日子上木看著人數越來越少的軍隊心裡就很急躁,不曾想昨日蘭少一出誘心計又使得大軍人數急減,眼看著就要打起來了,而自家這邊倒好,先自損三萬兩千人,這些先不論,更令他不解的是蘭少不但沒怪罪那些個沒骨氣的反倒是按原數發完月奉遣散回去,直到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只是看到了這些,而忘記了那個個血肉之軀亦是她人生,有人唸的尋常人罷了,這些他沒看到而她…卻看到了…
蘭少抿脣笑了笑,擡步往帳外走去,上木見她要離開,忙急言問道:“不知蘭少預備何時攻打南嶽山?”
“靜觀其變!”蘭少掀開簾帳的瞬間,側眸淡笑:“只怕是對方忍不了幾日了。”
接下來幾日內,蘭少只是吩咐著風揚、谷無彥、風絮三人輪流帶著兵在南嶽山周遭活動,這期間偶爾也會發動幾場規模較小的突襲,然,卻始終不大面積圍攻,惹得南嶽山上衆匪精神高度緊張,人乏力疲,一見到風吹草動便以爲蘭軍攻至,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山主,再如此下去,就算兄弟們能撐下去,怕是糧草也要吃緊了。”一謀士裝扮的精瘦之人忍不住急道。
“糧草缺緊就趕緊想辦法弄些糧草回來。”山主將自己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到地上,但心裡還是覺得不解氣,索性一腳踹開矮幾,爆喝一聲道:“是哪個兔崽子說這蘭軍從未打過仗,是盤散沙,不知兵法不懂謀略,這倒好,一盤散沙是假,這泥漿磐石纔是真,一下子將這南嶽山包得固若金湯。”
“山主息怒。”那人忙躬了躬身,接著言道:“既然他們不主動攻山,我們何不妨誘他們攻山,如此一來王爺當年設下的誅仙陣便可大顯神威了。”
“聽先生這一言,你心裡是有誘敵之法了?”山主怒氣漸緩,掀袍而坐。
那人嘿嘿一笑,狹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慢聲諂道:“就看山主您舍不捨得了?”說話間,已上前附手于山主耳畔細細低語了幾句,言畢,後退幾步靜待山主話音。
靜默了些許,山主仰首大笑幾聲,隨即闊聲笑道:“有何不捨?又不是些什麼稀世珍寶,沒了還可以再找,就依先生的意思去辦!”
昭武二年年十一月十二,天剛矇矇亮,便自遠處隱隱約約的傳來陣陣悽慘哀嚎的尖叫聲,於這靜謐和煦的晨曦裡聽來顯得格外尖銳刺耳。
主帳內蘭少長眉緊鎖,細細聽著探子的回報,果不其然,如蘭少所料南嶽山那邊終是按捺不住有所行動,然,令她萬萬不曾料到的是他們竟會採取如此令人髮指的殘忍手段予以還擊。
辰時未至,蘭少早已立於南嶽山腳下神色複雜的仰首望著半山腰處,雲霧繚繞處勉強可瞧見五十餘人被捆綁的嚴嚴實實,懸空倒掛于山側,自那哀婉淒涼的聲音聽來與那依稀可辨的服飾觀來,她們毫無疑問是一羣女人。
“活人靶子?”風揚收回眸光,忍不住嗤笑道:“這是玩的哪一齣?”
“箭箭避開要害,照此觀來一個人不受完上百次箭傷,定是不會死的。”素來冷顏少語的風絮饒有興趣的擡首細觀著,末了冷聲讚道:“果然好箭術!”
立於風絮旁側的谷無彥聽著頭皮直髮麻,忙從一個快被射成刺蝟還連連求饒的身影上移開目光,心裡暗道‘風絮姑娘啊,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說笑,真是太不可愛了!’,谷無彥心裡叨嘮完轉而望向蘭少,沉聲道:“莫非是想逼我們退軍?”
“退軍?若是想逼我們退軍他們一早就會如此做了,何必等到現在,依此看來倒像是引我們入山。”蘭少咬咬牙,眸中的愈積愈多的憤怒猶如熊熊烈火般似要將一切吞噬。
上木握住刀柄的手上青筋直冒,怒氣衝衝道:“娃娃臉你難道就沒聽到那些賊匪令人作嘔的歡呼聲嗎?他們這是在藉此挑釁,目的就是激我們入山。”
“歷來政治鬥爭得利的明明都是男人,爲何其間被利用被犧牲的多數是女人,女人明明與政治無關,卻始終逃脫不了被玩弄的噩運!”許是同爲女人,使得蘭少此刻的心情極爲的低落與無奈…而此話自是落進了在場的另一女子,風絮的耳裡,風絮心中當即一顫,孤寂冰冷的心湖像被誰輕輕撥動般漸漸起了漣漪,她從未想過會有哪位立於權利鬥爭漩渦之中的人會能如此深刻的去悲嘆那些女子的悲苦與不甘…
“你想如何去做?”風絮話音雖一如往常般的冷淡,但這卻是她生平第一次與雪寒次、風揚之外的人主動交談,可見蘭少方纔一言所帶給她的撼動有多大。
蘭少微微訝然靜靜地望著一身冰霜的風絮,脣角一揚露出堅毅而令人心安的笑容,而後身形一轉面向衆人斂笑正色道:“南嶽山四周環林,出入山必經紅杉林,結合地圖與爾等多日在紅杉林裡的行軍經驗來看,除去三條道路之外紅杉林裡其他之處不是荊棘遍佈就是瘴氣瀰漫皆難以成行,本將爲免入山期間子夏王派兵增援自後夾擊斷吾後路,現令風揚、風絮、大谷三人領兵分別鎮守林外三個出口。”蘭少眸眼迅速掃過三人,有條不紊的吩咐道,少頓,蘭少稍稍緩了緩因那聲聲淒厲聲而
緊繃起的神經,續道:“上木,你速將那些錢財原數歸還初府,之後回到少帝身邊去。”
“那你呢?你打算親自入山?你不是不知道這其中危機四伏…”風揚揚了揚眉,擡首望著慘叫聲不斷的半山腰,隨即自身後兵士的手上接過弓箭,將利箭搭於弦上手拉滿弓道:“就爲了那些不相識的女人?若是如此我會乖乖的讓她們閉上嘴。”
蘭少眸眼平淡無波,淺聲道:“你太高估本將了,本將自始至終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拿下南嶽山,今日即便沒有她們,所剩不多的糧草亦不容本將再拖延下去…”
風揚狐疑的看了看掌管糧草的谷無彥,谷無彥目光閃爍忙避開風揚徵詢的目光,輕咳幾聲底氣不足道:“確如蘭少所言。”
風揚無奈,明知她所言有虛,但還是手中一鬆,遂取下弓箭物歸原主後,道:“那容風揚同行,蘭少勿要拒絕,風揚應承過主人無論如何也要護你周全,你若不肯便是陷風揚於不忠不義。”
蘭少莞爾一笑,隨即揚聲道:“家裡上無老奉養,下無小哺育,無後顧之憂者出列。”
稍等片刻,五百名士兵昂然立於隊伍最前方。
蘭少不再多言,領著五百士兵極速入山,風揚見她不曾拒絕自己,忙令身後副將率兵前往林外鎮守,而自己則提氣運功,縱身幾個飛躍,趕在蘭少身後。
“哈哈,山主好消息,好消息啊!”一身謀士裝扮之人,滿面春風得意,心情大好的步入後院練武場內:“不枉山主您肯捨出那五十二名美女啊,蘭軍果真上鉤了。”
“來了多少人?”山主收住招式,將長刀遞給侍從的同時接過錦帕擦了擦汗問道。
“五百之餘。”
山主捻了捻鬍鬚,面上隱有愁容,緩緩踱了幾步方道:“領軍者何人?”
“自是那位年少氣盛的蘭世蘭大將軍了,若非如此又怎可稱得上好消息?”那人心中甚是得意,不自覺中直了直腰板。
山主伸手抓住身前梅枝,思量片刻,手中越抓越緊,突然只聽嘎嘣一聲梅枝斷成兩截,山主垂首望著手中殘枝眸眼裡閃過一抹狠歷,陰冷笑道:“對方既然出了主將這盤大菜,我們可不能在氣勢上就先輸了…先生,此番能誘敵成功皆在你那一計,你何不妨再立戰功,事後我也更好在王爺面前引薦你,讓你有更好更廣闊的天地去展現你的才華。”
那人嘿嘿一笑,心情頗佳,小跑至山主身側,搓了搓掌心諂媚道:“屬下在此謝過山主厚愛,不知屬下該如何再立這一功。”
“很簡單”山主吹掉手心的碎屑,慢慢轉過身來定睛看著他,詭譎一笑:“你只需率領千名兄弟靜候於誅仙陣旁,待蘭軍一到殺殺他們的銳氣即可。”
那人一聽,心中大喜,想著自己的大好前程即在眼前,整個人都似飄在雲端裡,愣了半晌這纔回過神來,千謝萬謝後急急離去。
“你可真是毒啊!那些可都是你的手下。”百暮自長廊走下,望著一臉陰毒的山主:“你曉得蘭少那五百人的血遠遠不足矣啓動誅仙陣,所以你想到了利用自己人…你這是要他們去祭陣啊!”
“哼哼”山主低笑幾聲,移步上前拍了拍百暮肩膀意味深長道:“知道我爲何讓他去送死嗎?一個人一旦聰明過頭了就易太自以爲是,這樣的人遲早會被自己害死…現如今有千人隨他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且說另一邊入山後蘭少不顧風揚的極力反對毅然身先士卒,且嚴令將士們與自己保持三丈距離,這一路蘭少謹言慎行步步維艱,不是因爲她怕死,而是她深知她身後的五百零一條生命容不得她片刻放鬆懈怠。
半個時辰後,半山腰下,蘭少擺了個手勢示意衆人停下,風揚輕腳上前,眸光掃過那些懸掛於十丈之外的女人,而後湊到蘭少耳畔低言:“不對勁!”
“恩”蘭少緩緩放開指下的草葉,沉聲回道:“她們所中的利箭角度均是偏中上,可見那些箭均是自中下方射出,現如今放眼觀去,中間處唯一可落腳的石臺上佈滿鮮血卻無半分腳印,如此可見,那些射箭之人就藏於五丈之處的亂石灌木叢後。”
風揚咧了咧嘴,拍了拍蘭少的肩膀,無不讚許道:“沒想到你不光光是皮相生得好,腦子也格外好使!”
蘭少拍開那隻手掌,橫了他一眼,轉而正聲道:“本將去將他們引出來,你率衆見機行事。”話落,凌空而起,頃刻間,箭如雨下,直往蘭少射去…蘭少神色一凜,於半空一個旋身的瞬間,自袖中抽出雪玉蕭凌厲利落的擋下迎面射來的利箭,而後乘勢回擊單手握蕭斬下,如劈波斬浪,如拔山覆海,雄渾的真氣似水波一圈圈盪漾開去,須臾間只見真氣所過之處巖石崩裂,灌木橫飛。
少頃,待真氣散去,衆人皆瞠目結舌,起初高聳堅硬的巖石灌木似被利刃齊刷刷斬過般,只餘入地三寸…而沒了巖石灌木叢的遮擋,那兩百名神箭手毫無疑問的皆暴露於蘭軍視眼裡。
不待那行人自震驚中反應過來,蘭少已反身而退,幾個縱身如孤鴻掠影般飄然落回蘭軍之中。
“放箭!”風揚一揚手大聲令道,言畢,箭如流星,劃破長空,直奔那二百人而去。
命懸一線之際,那二百人之中有半數之人迅速丟下弓箭自腰間抽出長刀向前逸出數丈,以身爲盾,揮刀折箭,將其餘同伴穩穩護於身後,人盾之後的弓箭手,面無表情的掃了一眼前方,很快就尋出蘭軍弓箭手所藏身之處,而後吐氣拉弓,黑翎箭呼嘯而出,穩而準的直射蘭軍弓箭手。
破空聲一起,蘭少神色大變,身形已動,直撲一丈開外的將士,就在敵軍利箭即將要射入他們胸膛的一剎那,蘭少抱住一個士兵險險避過利箭滾了出去,且於千鈞一髮之際翻手擲出雪玉蕭。
一陣寒風吹過,草木翩翩翻翻,幾聲淒厲的慘叫聲響起,蘭少眸眼驀地睜大,翻身而起,驚恐的循聲望去…
不遠處,風揚刀起寒光,斬落了又一輪襲來的弓箭,掩護中箭之人撤離,待對方箭勢稍緩,風揚翻身避於巖石後,衝蘭少淡淡笑道:“你放心,多虧了你及時扔出的雪玉蕭,使得箭頭稍稍偏離了軌跡,他們只是受了點傷,還不至於喪命。”
蘭少面容稍霽,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這才驚覺後背已汗溼了大片。
“將軍”被她緊緊護於身後的士兵,拉下蘭少仍舊拽住自己衣袖的手,腰身一轉,轉而擋於蘭少身前,一臉堅毅與無畏道:“屬下不怕死!”
蘭少訝然,俊雅秀麗的面龐上露出淡淡而自豪的笑容,她一定會將他們平安帶回去,一定…
風揚見她神色回覆,隨即收回眸光將手快速擡起,嚴聲道:“箭!”
風揚一手執弓,一手執箭,眼神堅定的指著前方,忽而,三箭齊發,破空而出,其勢極快,帶著凌厲的殺意,不稍片刻,伴隨著不遠處一聲聲悶哼聲傳來,三支箭穿喉而出,一時間滿目腥紅。
蘭少忍不住移開眸光,不忍看那軟紅浸染的前方,可這就是殘酷而血腥的戰場,她無論如何也無法逃避,有什麼她可以做?有什麼可以儘量減少殺戮而快速結束戰爭呢?耳畔依舊充斥著箭鳴,蘭少緊緊蹙起了長眉,一定有什麼是她可以做到的,思付間,蘭少身行高高拔起,白色身影如鳳翔長空,展翅於天地之間,漫天箭雨中只見她舉蕭橫劈,將迎面而來的箭一剖爲二,擦著她的髮絲往兩邊飛去。
蘭少於半空一個旋身,手起蕭落威勢卓然凌厲,擋開了再次襲來的利箭後,揚聲詢問:“風揚,你的箭法如何?”
風揚擡首,望著那抹單薄而獨一無二的身影,如鳳唳九天,婉轉明媚,眸底的她旋飛弄蕭無不清颯瀟灑,透著一種沉穩靜然的氣質…稍緩,風揚挑了挑眉,手執三箭,緩緩架於長弓上:“百步之內無堅不摧!”
“風揚,將他們的武器射穿!”蘭少脣角微揚,秀麗的面龐在陽光的照映下宛如一塊無暇美玉幻出絢麗的光彩,英氣靈秀而不失嫵媚。
風揚指間一鬆,三箭齊發,剛勁雄渾的力道破開氣流直擊對方弓箭刀刃…
蘭少從未懷疑過風揚的實力,就如風揚從未懷疑過蘭少的決定,二人之間的默契與信任仿若自相遇時便已存在……
蘭少淡淡一笑,收回眸光,定睛望著對方陣地,她的眼神清澈無暇卻又如有烈焰在燃燒,只見她屏氣凝神運足真氣,忽然間她長臂舒展五道銀光如雪蓮綻放自指尖飛出,須臾間已落於對方陣地的五角,霎時間光華乍現,將那羣人緊緊圍住,半晌,光華隱去,風揚亦收弓調息。
“那是什麼?”蘭軍紛紛探出腦袋好奇的望著罩在對方陣地若隱若現的光網。
蘭少腰間一扭,往後幾個翻身,就在她落地的瞬間身子略略往前一傾,風揚上前急急探出右手,將她身子穩住後這才鬆開手道:“你真氣消耗過大,真是太亂來了。”
蘭少眨眨眼,調笑道:“不然怎可得美人你伸手一扶呢?”
風揚抽了抽眼角,這都什麼時候了虧得她還開得了玩笑,不禁嚴肅了下自己的神情道:“那麼,那是什麼?”
“束靈陣”一聲洪亮且飽含驚訝的聲音自對方陣營率先傳來:“將軍可是來自白蘭山?”
山風吹過,飄散而來的草木香裡夾著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將這激戰過後的慘烈與殘酷渲染的淋漓盡致,蘭少望著山野中血水漸漸凝固,心中惻然,只覺在這戰爭面前,自己的力量弱如螻蟻,所幸此刻她還有阻止戰爭的力量,心中稍有些許安慰…
“他們武器盡損,又困於陣中,六個時辰之內不會對吾等造成任何威脅。”蘭少擺擺手示意將士們將武器收起來,而後大步上前去淡道:“正是!”
“果然如此!”位於陣內之首之人應是這二百人的領頭人,只見他眉目間有所釋然,後退一步盤膝而坐,續道:“不知言子玉言大人你可識得?”
蘭少頷首,眸眼之中冰冷隱逝,雅聲道:“重要之人!”
那人彎下腰身,雙手伏地,敬道:“方纔多有得罪,望將軍見諒!”
“你這是何意?”蘭少面露驚訝,疑惑地望向那人。
“將軍有所不知,三年前吾等顛沛流離食不果腹,若非有幸遇到言大人,想必早已命赴黃泉,大人於吾等有再造之恩,如今雖另奉他主,然,大人在吾等心中的地位是無人可取,將軍既爲大人之親友,吾等當是以禮待之。”那人將身子匍匐得更低,無不恭敬有加…默了片刻,那人似想到什麼,恭聲道:“言大人與南嶽山無任何瓜葛,望將軍莫要錯怪了他!”
蘭少抿了抿脣,這突變的狀況是她始料未及的,沉默的半晌,方道:“本將要做什麼想必汝等心裡皆清楚……”
“將軍放心,吾等不會令您爲難。”那人言畢,其他人紛紛後退一步,盤腿而坐。
“殺!”一聲暴喝自山頂響起,如雷過峰震得整座山都似顫了顫,緊接著號角聲起,千人刀甲閃輝黑壓壓一片猶如潮水般直往半山腰洶涌而來,其勢之迅猛令人咂舌,不多時已殺至距蘭少十丈開外之處。
就在此刻,南嶽山頂年輕的山主緩緩舉起右手,嗓音平靜中帶著一絲興奮:“弓箭手準備!”語落,黑壓壓的箭兵上前,或是利箭上弦,或是手抱巨石皆一一對準半山之腰…
蘭少被漫天咆哮聲震得一驚,忙穩住身形,擡眸望遠,很快便察覺出山頂有異樣,急忙喝道:“風揚,退軍!”急言間,指尖一旋雪玉蕭離手,蕭身自半空畫了一道弧後懸於高空,只聞一聲“散”,圍繞於那行人的氣牆瞬間散去…
“你?”那行人紛紛起身,訝道…
“快退!”蘭少神情肅然隱有一絲焦慮不安,凜冽的山風將她的髮絲拂起糾纏於耳畔。
那行人稍愣片刻,但還是以最快的速度緊隨於蘭軍身後,往山下退去。
“哈哈……這就怕了,蘭軍不過如此。”半山腰的石臺之上,領軍之人正是那位謀士裝扮之人,此刻的他昂首挺胸,一派洋洋自得。
山頂上,山主將手往下一壓,無數巨石伴著漫天箭雨砸下,麗日在這一刻黯然失色。
遠處,紅杉林裡最高的一棵古杉上,一人靜默地立於樹頂,碩大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他神情冷漠,一雙紫眸冷冷得望著逐漸被鮮血染紅的半山腰,稍傾,脣角漸漸揚起,細細欣賞著地獄之花於震天的慘叫聲中絢麗綻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