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時分,天邊籠起了大片大片的烏雲,黑壓壓的遮住了夕陽最後一縷光芒,夜色很快降臨,不久,天上飄起了濛濛細雨。
狹窄的巷道里,蘭少小心的探出半邊臉,屏氣凝神的觀察著煙雨朦朧中的醉霓裳,周遭的空氣中傳來了難以計數的綿長深厚的吐納聲。
“照這樣的架勢,別說是人了,連只貓也妄想溜進去了吧!”蘭少收回眸光,輕聲嘟囔著自袖袍中取出一塊溫潤的玉牌,舉至眼前,嘆道:“莫不是真要利用子玉的玉牌……麼?!”
細綿的雨絲輕柔的撫過瑩白的玉牌,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隱隱約約中自遠處紅樓深院飄出一縷輕婉悠揚的笛聲,蘭少眉結深鎖,握住玉牌的手蒼白而無力的緩緩垂下。
“公子慢走!”屋檐下嬌滴滴的軟語將她拉回了現實。蘭少收起玉牌,循聲望去,但見一名醉漢跌跌撞撞的正往自己這邊走來。
沒過多久,醉漢披頭散髮,打著酒嗝,心情大好的哼著小調一步三搖的出現在蘭少身前。
蘭少身形一動,手中匕首已抵住男子的腰部,壓低嗓音道:“脫衣服!”
醉漢一個激靈,擡起雙手撩起面頰上的溼發,故作帥氣的將頭一甩,痞痞笑道:“想劫色?沒問題,只需答應本爺一個條件,你上我下,我前你後……”
蘭少一臉惡寒,見已醉得估計連自是誰都不知道的男子,索性收起刀子,衝著男子後頸部,一掌劈了下來。
男子悶哼一聲,仰天眼一白,昏死過去。
望著男子鬆鬆垮垮,半露肩膀的豔紅色寬袍,蘭少猶豫了片刻,心一橫,蹲下身子,替男子寬衣解帶。
“葿公子,您怎麼又回來了?瞧您醉成這樣,還是改日再來吧!”門口的小廝滿臉熱情的迎了上去。就在小廝即將碰
觸到他豔紅的袖袍時,蘭少狠狠甩開小廝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往門上狠狠衝去。
“你別管他了。”另一名漢子托住往後倒去的小廝,鄙視了一眼披髮蓋臉的蘭少:“拿著賣自己婆娘的錢來喝花酒的男人醉死了倒乾淨了。”
“可是……”小廝眸光清澈,擔憂的望了望一頭撞在銅皮紅門上的蘭少。
“別可是可是的了,管好你自己份內的事好了!”漢子立回原處,直了直背脊,目不斜視的望著前方。
“不是,我是想說你不覺得葿公子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小廝若有所思的望著三步之外,扶著門吃力的爬起來的蘭少。
“哪裡不一樣?像青樓裡的娘們似的穿著暴露鬆垮的袍子,披頭散髮的四處搖晃,弄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他不就是這副慫樣,見著噁心。”漢子厭惡的皺了皺眉,連瞧都不願瞧邊上的紅袍之人,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別廢話了,快開門讓他進去吧!”
小廝哦了一聲,移步上前推開大門。陰暗中,蘭少脣角揚起一道一閃而逝的弧度,手扶著打開的紅木大門,腳步不穩的往內走去。
門合上的一瞬間,微風拂過,小廝聞到了一縷若有若無、空靈清遠的香氣,這清香縈繞鼻尖,如同溫泉的水潺潺沁過肌膚,連著浮躁的心亦瞬間沉澱了下來。
“是味道,味道不同了!”小廝猛地一擊掌,推開大門叫道:“葿公子,請留步!”
遭了,蘭少心裡一涼,大呼不妙,想來自己還真是太魯莽了,妄想著裝成醉漢就這麼矇混過去。
腳步聲一下一下的踩在她繃緊的神經上,身後的寒氣愈發近了,蘭少面容凝肅,緩緩擡起右手。
“你滾進來作甚?”忽而,一短髮男子出現在二人之間,雙手環抱於胸前,挑眉厲聲道:“門口
不用守了嗎?”
一見眼前之人,小廝眸光之中聚起的殺氣瞬間散了,屈膝行了一個禮道:“屬下見過柳爺。”
柳生介揉了揉短髮,擺了擺手,冷道:“還杵在這幹嘛?還不滾回去繼續做你的看門狗!”
“可……”小廝福著身,也瞧不見是何表情,頓了片刻,指著前方搖搖晃晃的往內走去的蘭少,不死心道:“葿公子很怪,只怕是這其中……”
“接下來交給柳爺就是了,有什麼事我負責!”柳生介不耐煩的喝斥一聲。
“是!”小廝被他的一臉煞氣驚得一個激靈,福了福身,急急退了出去,將大門掩好。
“你……”待大門合上,柳生介扭頭望了望扶著牆壁醉態盡顯的紅袍之人,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身形一躍,落於她身側。
蘭少右手移到腰部,指下一動,緊緊握住匕首,一旦情況有變,也只能硬闖了。
柳生介驀地伸出手臂,帶著薄繭的手指慢慢靠近她散落於臉頰上的髮絲,蘭少眸角微側,呼吸沉緩,緩緩拔出匕首。
即將落於發上的手指意外的一轉,繼而落於她鬆垮的衣袍上,隨手往上一提,蓋住了她雪白的肩胛,淡然道:“還不快滾到爺瞧不見的地方去,別在這污了爺的眼。”
蘭少指間陡然一鬆,低頭哈腰的,跌跌撞撞的跑遠了。
“喂!”陰冷的嗓音自柳生介背後幽幽響起。
柳生介驚呼一聲,連連拍了拍胸脯,怒道:“山木頭你屬貓的嗎?走路連個聲音也沒有。”
“那人是誰?”山野狂懷抱著靈蛇,望向一閃而過的紅袍之人。
一縷淡淡的憂鬱自他眉宇間散開,柳生介瞧了瞧方纔觸碰過她的手指,眸眼一黯,淡聲低語:“只不過是個尋花問柳的客人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