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黎明的曙光自天邊出現的時候,蘭世蘭也醒了。她睜開眼睛,望著頭頂充滿異域風情的雕欄畫柱,腦袋裡白茫茫的一片,這是哪裡?她已經回到三百年後的世界了麼?
她動了動,渾身像是散架後又重組合好的一樣,斷了的骨頭一直在抽搐地痛,令她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撫右臂上的傷口。
那裡,已有人仔細地替她包紮好了,空氣裡散發著淡淡草藥的香味。
啾,一聲狐貍叫自牀側傳來,世蘭愣了片刻,似記起什麼,扭過頭去,卻出乎意料的對上了一雙水汪汪的狐貍眼。
“啊,一心她醒了!”牀畔有一男童興奮地抱緊手中的白狐貍,激動的叫起來。
坐於小男孩身側的男子,撐住鬢角的手陡然滑下,和煦的光線裡他清俊的容顏上生出青青的胡茬,顯然是長久沒有好好休息。
“你醒了?”軒轅探站起身來,身子微微前傾,她的面龐在他蜜色的眼睛深處慢慢地凝聚,她就宛如夏日的螢火,點亮了眸眼中藏匿的溫柔。
那種柔的似要溢出來的情感對於世蘭而言太過熱烈,是她所承受不起的,世蘭正欲避開那雙蜜色的眸子,一個小腦袋突然隔在了二人之間。
“父王,你是不是愛上這個女人了?”奶聲奶氣的童音打破了靜謐的晨曦,屋外,一撮雪自屋檐無聲滑落。
“茗浩!”軒轅探白淨的面龐上染上了一層不自然的緋紅。
“不是麼?”小傢伙歪著腦袋作出一副思考狀,盯著軒轅探又嗲聲道:“介叔叔說一個男人看著一個女人,眼睛會發光,那就意味著這個男人愛上那個女人了。對了……”小傢伙突然想起了什麼,胖胖的小手塞進懷裡搗鼓了一陣,取出一枝臘梅,往軒轅探面前
一伸,用著一副與真實年齡極不相符的口吻認真道:“介叔叔還說了,女人在花面前最沒脾性了!”
世蘭雙眼瞪大,幹瞪著背對著自己,手腳並用費力的爬到牀上,而後撅起屁股差點做到她臉上,並說著一大堆驚世駭俗之言的小傢伙,暗道:哈,這小東西還真瞧不出來啊,看他不過三歲之齡,想不到這思想已成熟到不輸大人的境界了,將來長大了那還得了?
軒轅探臉一陣青一陣白,一把揪起小傢伙塞到一旁捂嘴偷笑的侍女懷裡道:“把殿下帶下去。”
“不嘛,不嘛,放我下來,快放我下來。”軒轅茗浩在侍女懷中一陣鬧騰,可惜力氣太小終究無濟於事,只得垂頭喪氣的如霜打的茄子般被侍女帶出門外。
啾,白狐貍衝門口輕叫一聲,遂也跟著出了門。屋子裡又恢復了平靜,世蘭努力回想著來此之前的記憶。
“這裡是三百年後的世界,歡迎回來。”軒轅探伸手將那隻火紅的臘梅別在她耳後,望著在紅梅映襯下她稍顯紅潤的面頰一一說道:“一心洞悉到你回到這個世界後將可能會出現的三個地點,故本王早早在那三處安排了人。”
這便是天機靈狐的獨特之處麼?世蘭垂下眼瞼思慮片刻,猛然伸出手拽住軒轅探的手臂,右臂的傷口因她劇烈的動作拉扯的火辣辣的疼。
軒轅探望了一眼手臂處纖白的手,她的手在微微的顫抖著,她,在害怕麼,在他的映像裡那個天不怕地不怕唯我獨尊的蘭少哪裡去了?這幾年她究竟是如何過來的,以至於磨平了她鋒利的棱角。
“本王知道你想問什麼。”軒轅探直視她一直不曾改變的清澈雙眸,如實道:“很遺憾,也很殘酷,你想改變的什麼也沒改變。言子玉……逝者已逝
,你當是讓他安息纔是!”
世蘭的胸膛彷佛被重重砸了一鐵錘子,差點呼吸不了,她鬆開拽住他手臂的手,整個人重重躺會牀上,情緒激動的搖頭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這就是事實!”殘忍的話語重重的落下,軒轅探大力按住她的雙臂,衝她吼道:“你已經盡力了,已經盡力了,你努力過,掙扎過,你已不負他了!你再這麼責怪自己,言子玉他若泉下有知,他能安心過奈何橋麼?”
牀上的人漸漸平息了,如遭受過暴風雨之後脆弱的花莖,她的眸中帶著哀傷、迷茫,自責,帶著說不出道不盡的悲痛,還有一絲令人憐惜的倔強,藏在眸中最深最深的地方。
“你好好休息吧!”
軒轅探替她掖好被角,壓下心中的諸多疑問,起身道:“本王待會再來看你!”
軒轅探走了,屋外陽光掩住,又開始飄雪。世蘭望著窗外靜靜飛揚的雪花,心情慢慢平靜了下來,一些記憶也漸漸在腦海裡復甦。
軒轅探穿梭於長廊間,晶瑩的雪花飄落在他高挺的鼻樑上,化作點點剔透的水珠。
十天前,一心變得煩躁不安起來,每每這種情況就預示著將有重要的事發生。果然,那天夜裡一心預示出七日之後原武國的三處將會出現一個影響歷史走向的人,至於會是誰,則無法確認。當夜,軒轅探暗中派心腹分別火速前往三處,第一處爲現蕭茗國國都郊外的斷魂山;第二處爲現蘭國疆土最南部的白蘭山;第三處則爲兩國交界處以北的死亡谷,此三處絕非尋常人可觸及之處,而其中尤以死亡谷最爲險惡。如今想來,軒轅探真慶幸自己當時冒著衆臣的苦心阻撓而執意去了死亡谷,或許這就是他與蘭世蘭二人之間的羈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