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近,蘭少蹙眉,對鏡輕嘆,沉默半晌方伸手挽起髮絲,緩緩步入房外,果然,雕花鏤窗前那人沐浴在夕陽中,正含笑凝視著她,那笑容極暖,極柔,仿若能將冬雪融化般……
“黑美人,你的笑容果然與你姓氏大不相同啊。”蘭少清淺一笑,眸角的抑鬱逐漸散了。
“這番話,是你第二次說了。”雪寒次上前,很自然的伸過手去,指尖輕輕落於她的眉心揉了揉,眸光中的憐惜暖如他指尖的溫度:“這裡再這麼皺著可是會生出皺紋來的哦!”
蘭少一怔,眼前的男子太過溫暖,以至於她錯以爲自己正身處夢中,想想少時軒輊對自己的千般好,轉身卻對自己變得那般絕決,一時心中酸澀難忍,百感交集,殊不知是痛亦還是眼前之人給予自己的感動……良久,兩行清淚沿著臉部的輪廓滴落下來,落在手背,冰冷刺骨……
“哎?怎麼……”蘭少擡起手背,望著手背處漸漸乾涸的淚痕,垂眸不語。
雪寒次一愣,蘭少卻突然擡手拭去眸底未乾的淚痕,淡淡笑道:“黑美人今日你來得可不巧,君蘭隱那隻戀扇狐貍已離開王城了。”說起那突然離去之人,蘭少不免有些失神,記憶中他那句軟聲輕語:今後換我陪你,可好?依然清晰在耳,可如今他卻已不辭而別,她又一次被背棄了麼?蘭少咬了咬下脣瓣,不知不覺中捏緊了雙拳。
“那真是求之不得了!”雪寒次不假思索的答道。
“啊?難道這麼多日來你不是專程來找他的?”蘭少回過神來,狐疑的瞪大眼睛,奇怪問道:“不對啊,每次黃昏時便見他備好茶在這等你了……”
雪寒次經她那奇怪的眼神一瞄,深知自己說錯話了,忙擺手改口道:“不,不,蘭少你聽錯了,我是說太遺憾了,太遺憾了。”
“哦?是嗎?”蘭少將信將疑,見他一副緊張的模樣亦不再追問。
雪寒次大呼一口氣,臉頰上燒得厲害,偷偷瞥了一眼側過身去的蘭少,心中暗自嘲笑自己,不管怎麼看身前公子的確確是一副男子裝扮,若自己真弄錯了,一直以來自己來看的是個男人,那豈不是……
“黑美人……”蘭少憶起昨日君蘭隱離去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心中隱隱不安:“這天下於你重幾分?”
“我能力有限顧不得這天下,天下是亂是安於我而言並無它異……”雪寒次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溫柔笑言:“若是以前,我定會這麼說吧。”
“哎?”蘭少愣了片刻,眸底閃過一絲驚訝,似喜似疑。
“可如今我想保護的人也身在這天下之中啊。”雪寒次轉身,緩緩走至窗前,擡手擱於窗櫺之上,那雙眸子映著夕陽,明亮的有些灼人:“我想或許我護住了這天下,便就護住了她吧!”
良久沉默,蘭少久久凝視著他,他這一言,使得她心神俱震,澄清的眸子裡稍許黯然:是誰如此三生有幸,能得君如此憐愛?而她,這世上可還會有憐她惜她之人?
“蘭少,不對,該稱呼你聲蘭將軍纔是!”雪寒次見不得她皺了眉,顯得有些慌亂,片刻,靜了靜心接著言道:“既然你已選擇了爲此天下而戰鬥,當是相信自己纔對,莫要彷徨,莫要猶豫。”明亮的嗓音裡透著堅毅,堅毅地仿若能撥開層層迷霧般。
聞言,蘭少心下凜了一凜,垂下眸子,蠕了蠕雙脣……
“蘭少。”嗓音一沉,雪寒次轉身柔和望著身前人,柔聲緩言:“所以,以後莫要再問這樣的問題了。”
柔和的秋風中,男子眉目的笑容是那般溫暖,蘭少不禁水眸一彎,心中的彷徨漸漸被那抹煦陽般的笑容所驅散。
與此同時,遠在櫻都千里之外的鳶尾山上,滿山青綠,在暖風中自由起舞……
“少主人,是少主人。”千葉凌自
木欄上一躍而下,秀麗可愛的容顏上難掩住滿心的喜悅。
不遠處,月桂樹下一精心刺繡的女子手下一頓,愕然擡首。
籬笆上蔦蘿花已爬滿了竹竿,翠羽層層,妖嫩輕盈,如籠綠煙,如披碧紗,和風拂過,倩影翩翩,怡然隱香處,公子如玉,美如神祗,雅似清風。
君蘭隱遞過繮繩,闊步而行,長長的髮絲在身後劃開完美的弧度。
“見過公子。”月桂樹下,女子盈盈行禮。
“傾木小姐多禮了。”君蘭隱垂眸,望著月桂樹下的女子,品貌端莊,雅緻清麗,可親可憐,真可謂大家閨秀的賢德、才學、優雅於其一身可見,一襲素衣,略施粉黛,三千青絲如錦緞般沿肩而下,一對柳眉彎似月牙,柔情綽約平生萬種柔媚,只是那眉間染上的一點清冷多了些許難以靠近的冰冷。
“公子暮歸,想必也有些乏累了,不妨先坐下待我去泡杯清心解乏的花茶來。”頃木芮笑語嫣嫣,語如珠玉落,分外醒耳動聽。
“傾木小姐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好女子。”君蘭隱拂袖而坐,眸光卻落於那幅未完成的女紅之上,錦帕上山峰高聳如雲,湖周重巒疊嶂,山林尤如畫屏,大有萬木爭輝之勢。
“好氣勢!”君蘭隱忍不住讚道:“未曾想到你雖身爲女子卻有如此遼闊胸襟。”
“公子過獎了。”傾木芮淡淡一笑,千嬌百媚,使得本是傾國容顏更是燦然生光,能得他如此垂青,不正是她日夜所期盼的麼?
“對了,細想來小姐已有半年未回落仙城了吧。”君蘭隱眉角微挑,薄削的脣角上那抹邪魅的笑容越發濃郁:“有一事請聽我一言。”
“無論何事,吾悉聽公子。”頃木芮脫口急言。
“毋須這麼快應承我,你且聽我說完再回答亦不遲。”這一刻君蘭隱笑得溫文爾雅,渾身卻透著冰冷,令人眉睫俱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