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一直都很好奇,”將臣轉過頭,看向不破叔叔,“為什么你會不揭穿你所發現的一切。但是現在我不需要問你了,我想我知道答案……”
“既然知道答案,我們就不用再說。還是說說接下來怎么辦。”不破叔叔平靜地多拿來一個杯子,遞給將臣。
“女媧在他們手上,想必不會讓你知道的很多。”媽媽有點無奈地說。
“我所知道的,立刻你們也都會知道。完顏不破,酒不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的酒柜里本身是沒有這樣一瓶酒的。你買的?”將臣從容地坐下,一貫謙遜儒雅的神態里卻釋放著掩蓋不住的王者風范。我一直都認為,將臣比人王伏羲更像是這片大地的王者——前者的生命已經徹底融入了這個世界,而后者只不過是盤古一個強大而悲哀的傀儡。
不破叔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做了個“請繼續說”的手勢。
“盤古決定‘處決’你們兩個之前,我墓室的墻垣被拆掉。與此同時我被告知,我決定是否配合盤古的計劃將決定女媧的生死。接下來是魔星成年,在盤古的安排下守墓。我要做的,就是幫助她背叛永恒國度,并且借助魔星特有的力量啟動盤古封印——那個封印并非開天辟地時盤古圣地的最終封印,而是由族長鏡明在當時親手結下。他不需要向我透露封印的用途,但是那天我相信不破和天涯都注意到了啟動封印時有種天地都在裂變的征象——據我推測,應該是喚醒或者召喚某一個強大力量的封印。我幾乎可以斷言,盤古是創造這個世界的主宰,它不能容忍命運擺布,也不能容忍天敵的存在,更加不會放棄對這個世界萬物的統治。”
“你是說,盤古誘使我背叛,是為了借助魔星的力量去喚醒某一種替盤古統治這個世界的新力量?”我不解地問。
爸爸搖了搖頭:“不會這么單純。盤古要的不僅僅是這些,同時還有消滅他們的天敵馬家。而且,看來喚醒得不是太成功,不然我們沒法安穩地活到現在。”
“我不知道盤古即將用來統治這個世界的是什么力量,但是,人王一定清楚地了解他自己的使命也就快走到盡頭。他對盤古的忠心,讓我甚至都替他悲哀。”將臣微微閉上了眼睛,神情惋惜。
“等等,”媽媽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我始終不懂:女媧的元神不是已死嗎?你怎么會為一個已經不存在的人受盤古脅迫?”
將臣搖搖頭,平靜的神情里飄過一絲苦澀:“你忘了圣母臨終前已經齊集了天、地、人三書?在天書——也就是命運——沒有完全魂飛魄散之際,人王已經在盤古的授意下復原了圣地,也重新塑造出大地之母的元神。重生后的女媧忘卻一切前塵,就像個初生嬰兒一樣。她甘心被盤古封在某一個隱秘之處,完全忘記了我。”
媽媽看了看他,說:“你應該清楚,那已經不是女媧了,至少不是你曾經的女媧。她是盤古復制出來的一件工具,一件用來脅迫你,或者還有另外目的的工具!”
將臣笑了:“每個人在說起別人的時候總是那么理智,放到自己身上,同樣是心甘情愿。當年你中了忘情咒的那段日子,況天佑明明知道在你軀殼里的那個人是要殺他的馬靈兒而不是你,不也沒有放棄過你嗎?”
媽媽沉默了,她回過頭看著爸爸,兩人的手緊緊握著。
“是玄武。”不破叔叔沉吟半晌,突然開口,“我猜盤古要用來統轄世界的不是一個,而是四個:蒼龍、白虎、朱雀、玄武。我們啟動的封印,大概要喚醒的是東宮蒼龍的元神——當時天涯放龍神的時候我還沒有注意,后來人王出現,箭頭打算以自己做伏羲箭的時候已經離開了龍形,是人形的元神。而我依稀記得天空似乎還是有條神龍。當時情形混亂只顧著阻止箭頭并沒有在意,現在想來,那很可能是蒼龍元神。以前我苦思不透假Mary殺死真正的Mary為什么血濺的是玄武,或許,四個只剩最后一個北宮玄武沒有歸位了。”
“……而你說過,南宮主春,朱雀現在肯定已經歸位,也開始執行職務了。”爸爸臉色凝重的說。
突然,左手一陣劇烈的抽搐,我再一次忍不住“啊”地叫出了聲。
爸爸飛快地閃身擋在我身前,媽媽迅速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夾了一道寒氣凜冽的符。奇怪的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門開了,進來的居然是復生!
“你怎么來了?”媽媽奇怪地問。
復生穿著睡衣拖鞋,錯愕了兩秒鐘,揉著自己的后腦勺說:“噢,我想去看看Mary咯,誰知道看見她出門了,她走的很快,跟也跟不上,我追著追著就到這兒來了。對了,你們怎么全都在這里啊?”
Mary果然來過。可是,短短幾秒鐘,她又受了傷,能到哪里去呢?
“好了,回家睡覺。”爸爸笑笑,示意大家回去。
Mary始終沒有回來。奇怪的是,復生除了情緒有些低落以外,居然沒有再提要出去找她,只是悶悶不樂地回房了。
我睡不著,下樓到Waiting Bar。看樣子爸爸媽媽都沒出來,只看到忙碌的服務生和客人,不破叔叔還在角落的老位置上坐著尚未離開。
我走過去,安靜地坐在了他旁邊。他側過頭看到我,微微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為什么生我氣?”我問。
他依舊是淡淡笑了笑,嘴角很好看地微微上揚了一點:“我生氣了嗎?”
“不是現在,是剛才第一次回來的時候。為什么生我氣?”我不依不饒地問。
“你以為,長輩有事事都向晚輩解釋的必要?”
不是,那一瞬間的溫度太真實:他焦急的眼神,擁抱的力度和帶著少許哽咽的聲音沒有哪一樣是屬于一個長輩對晚輩的。雖然一刻的交會那么匆忙,但我能夠分辨。此時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剛才的完顏不破,只是他一個完美的軀殼,用以抵御他所有的感情和恐懼。他坐在我身邊不到五十公分的距離,我卻無論怎么伸手也觸摸不到他的內心。
沉默片刻,我再一次艱難的開口:“如果我叫你從此以后不要管我,你做不做得到?”
“你不會。”
“我會!”我忍住鼻子酸酸的感覺,大聲說。
“好了,不要孩子氣,你已經長大了。”他表情永遠是那么淡。
“你也知道我長大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個孩子……”
“不是孩子,就不能再任性了,知道嗎?”他拍拍我的肩,像長輩一樣的神態。
我咬了咬嘴唇,站起身來:“有沒有一個硬幣?”他有些意外的點點頭,從錢包里找出了個硬幣。
我拿著硬幣跑向了那部很老的投幣點唱機。投幣,找到復生常常會彈的《The color of the night》,
“You and I, moving in the dark.
Bodies close but souls apart.
Shy to **ile and secrets unreveal,
I need to know the way you feel……”
……
他沒有再回頭看我。我也沒有再走上前坐到他身邊。他挺直瘦削的背影在我的視線里成了一個靜默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