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閣。
寬大的錯層式客廳已經按天地玄極佈置成了陣圖的格局,女媧神情肅穆地端坐在朝南位置。難得的是Nick也在,他乾淨優雅的面部輪廓此時看起來嚴謹而有力。他鄭重地在媽媽右手上畫下了一個印:“這種逆天改命的事情地府不可能公然參與,所以我今天不能出手。馬小玲,衆人之中你最適合代我用這個地藏符印給大家指路,指路不容有失,而且絕不可以受任何干擾——即使看到有人在另一時空裡涉險你也不能貿然離位去救,一旦離位,可能所有人都回不來。所以勞煩況天佑和真祖護法。”
媽媽收起手掌,稍稍揚了揚頭:“放心。雖然這次不收錢,我也保證不失手。”
Nick忍不住低頭微微笑了笑,轉向我:“天涯,地藏壽元必須由你親手置入玄武體內——這一過程你難免要損失一些自身的能量,不過不會有太大影響。至於完顏不破,需要做馬小玲的內應,守住時空交界點,不能讓它發生偏移。如果偏移,外面的人不會有太大影響,不過你和天涯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嗯。”我點點頭。
女媧環視了大家一遍,聲音溫和地開口:“我在這裡守住整個陣,控制宇光盤的力量集散。如果大家成功,請跟著白光回來。現在開始吧!”
宇光盤在女媧手上發出如同星辰的散碎白光,我們的視線隨著光像水波一樣漾動著,媽媽攤開掌心,符印在這一片氤氳中漸漸衝開一道入口。她站在陣正中用念力跟隨符印的金黃色光線搜索並衝破開我們將要到達的時空界限,爸爸和將臣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後,橙色的瞳孔醞釀著堅韌的光芒。
不破縱身躍進了入口,回過頭對我點頭示意“可以進來了”。
我手捧正灼熱發光的地藏壽元,走進了那個已經被穩穩守住的黑洞。“小心。我在後面看著你。”不破的聲音輕而溫和,面帶淺淺的笑意。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開始向前跑去——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完成這一切,或許,當我再回頭看見不破的時候,一切都會不一樣,一切都有個新的開始。
“喂,你走路看不看路的?”好像是媽媽的聲音傳進來,“跟著光!”
我一不留神開了小差,被發現,連忙吐了吐舌頭。那條黑黑長長的走廊似的通道快要到盡頭了,我小心地跨過交界點環視四周——是在一片空寂而凌亂的廣場,某一根石柱後面正有一個人懷抱著一本書緩緩閉上眼睛倒向地面。定睛一看,那個人的面孔竟然是不破,臉上的表情如同被撕裂的綢緞,有一種在無聲無息中蔓延的華麗的蒼涼。正要拔腿跑過去,身後響起他的聲音:“我在這裡!我們現在回到的是消滅命運一戰之後。你什麼都不要動,去找當時的女媧。”
我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努力不去想——我竟然會親眼看到當年的他——接著看到了人王伏羲,便尾隨了他,直到一堵廢棄的牆垣邊,轉瞬即消失不見。
女媧!我終於看到了女媧!她正閉眼凝神,一部分寒閃閃的精元從丹田慢慢升上來,凝聚到指尖。立時,面前出現了四個如同火球的的物體!女媧睜開眼睛,無比單純欣喜地慢慢給自己的作品塑型。她專注的眼神裡全都是天真和執著——如果當時的她能夠清楚明白盤古的意圖和最終結果,會不會還這麼充滿熱忱地塑造四象肉體?
一個。兩個。三個。……我暗暗的努力辨認著:蒼龍,白虎,朱雀……一個個已經成形的肉身轉瞬間“啪”地消失,接下來即將分別以完全沒有破綻的不同身份出現在世界的不同角落。
終於到了玄武!女媧正用右手食指的指尖給他描繪身形和容貌。漸漸顯現出Ben的眉眼——是時候了。
我小心地升起地藏壽元,伸手環繞著它,將自己的一部分魔星特有的能量緩緩注入進去,不過片刻,地藏壽元微微發紫,已經可以被我自由控制、移動或置入任何人的身體。
外面護法傳來的力量似乎更加強大了,我深吸一口氣,正欲平穩地將壽元推進即將成型的玄武肉身。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忽然灌過一絲細長凜冽的風聲!是那隻狀如老鼠的小獸此刻體形猛然壯大了數倍,正速度驚人地直衝過來!該死,怎麼它也可以穿梭時空,而且,爲什麼在哪裡都有它搗亂!
我顧不得那麼多,只管立在原地奮力將地藏壽元向前推去。那團微紫的光亮升上了天空,正朝著玄武肉身的方向直線落下。
身後卻驟然傳來一聲大喊:“閃開!!”剛要回頭閃身,只見不破推開我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地藏壽元前行的軌跡處,那隻怪獸就這樣生生地從他身體中間穿了過去!人王在這個時候突然現身,手持著弓對那隻獸拉動空弦:“畜牲,我早知道你還沒死!”怪獸居然像被無形的什麼擊中,應聲而倒,落到地面卻頓時消失不見了!
眼前,不破的身體開始微微往下傾斜,用手捂住了被重創的前胸,臉上卻掛著一絲滿足的微笑。眼看地藏壽元就要落到玄武身上,我焦急地一躍而起試圖拿回唯一可以救回不破性命的壽元。
他卻在這個時刻用還殘餘力氣的雙手死命拉住了我,艱難的、卻飛快的吻住了我的嘴……我的大腦頓時經歷了幾秒空白,終於咬咬牙奮力推開了他,飛身截住眼看就要歸入玄武肉身的那個紫色光球——那一刻,壽元的前行軌道被強行逆轉所產生的巨大排斥力量像千百根針一樣刺進我的身體,我終於用盡全身力氣抱著紫色光球跌跌撞撞栽進了不破幾乎已經完全冰冷的懷裡。
強光在那一刻好刺眼,只聽見媽媽大喊:“快回來,跟著白光!快!”我努力想要睜開眼睛站起來,可是全身已經完全不受控制,無法動彈。眼前耀眼的強光讓我的視線終於漸漸模糊……
模糊中似乎身邊的人恢復了過來,抱起了我往前狂奔……我也想滿足地微笑,也想再伸手擁抱他,可是我已經不能動。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好像聽見他在很兇地罵我傻瓜;好像坐在屋頂上,看著盤古聖地像天鵝絨的天空中碎鑽似的星星,我枕著他的肩睡了,一直睡到天亮……
我醒來,是在自己家裡,自己的房間。媽媽伏在我牀邊睡著了,坐在一旁的爸爸見我醒來,露出驚喜的神色,隨之作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不要驚醒媽媽。他輕手輕腳地倒來一杯水,我剛剛小心的從被子裡伸出手,媽媽一驚就坐了起來。
“Nick昨天看過你,說已經脫離危險,很快就醒來——我等著等著不小心睡著了。”媽媽握著我的手笑了笑,一臉疲憊和擔憂的神色。
“對不起,爸爸媽媽。讓你們一直擔心。”
爸爸如釋重負地笑了:“好了,醒來就好。小玲先去睡一覺,天涯你乖乖躺著,爸爸給你弄吃的。”說罷轉身出去了。
“嗯……”我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媽媽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接著幫我把被角壓好,說:“完顏不破在這裡守了你兩天。Nick來過以後知道你沒已經沒大礙,這纔回去。”
我搜腸刮肚都沒找到合適的語句來表達我的擔心和疑問,只好含含糊糊的問道:“他,怎麼樣?”
媽媽嘆了口氣:“看他樣子不太好。可能又玩自閉了吧。”
突然,我想起了什麼,“呼”地坐起來:“你說我昏睡了兩天多?那,後天就是玄武元神歸位的最後期限對不對?”
媽媽沉默不語,眼睛微微低垂。所有努力回到了原點,後天,婚禮就在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