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完給他的留言,我敲開了爸爸媽媽的房門。
他們一言不發(fā)地坐著,似乎在等著我先開口解釋清楚證件事情。我沉默了片刻,只說:“給我十天時間,你們擔(dān)心的一切都會解決。”
爸爸用焦灼的眼神看著我,忍住壓抑很久的怒氣,說:“我們擔(dān)心的一切都只是你。明白嗎?”
“我知道。可是這是唯一的解決辦法。我們沒有其他的方法,除非讓滅世發(fā)生!”
媽媽坐在桌前,用手支撐著頭,一字一句地開口了:“你聽著,無論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你不可以讓我們置身事外。我們是生你出來的人,難道不應(yīng)該得到這一點尊重?”
我低下了頭:“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這個決定就已經(jīng)對不起所有人了。可是你們記不記得復(fù)生的電郵?他說,只要是心甘情愿的選擇,沒有人需要為此難過,對不對?而且我也沒有那么偉大,我只是個很自私的人——我這么做只想要所有我關(guān)心我愛的人能夠為了我活著,一個也不要死?!?
“我不會原諒你。我不會?!眿寢屴D(zhuǎn)過背不看我。爸爸走過去扶住了她的肩。
“……你們不原諒我,我也沒有打算原諒自己。可是我只有十天時間了,你們可不可以等十天過了以后,再生我的氣?到那時候,就算永遠(yuǎn)都不原諒我,我也愿意?!贝丝蹋麄冞€是沒有回頭看我。我只好緩緩轉(zhuǎn)過身,走出房門。
“天涯!”身后響起爸爸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我們沒法原諒你擅自作這樣的決定??墒俏覀儛勰?,永遠(yuǎn)都不會變?!?
“爸爸……”我詫異地轉(zhuǎn)過身,看見他們眼里微微泛著淚光,看著我。我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擁抱了他們。我們什么也沒有再說。
忽然,聽到樓下Waiting Bar中一陣騷亂,尖叫聲呼喊聲四起。我們飛快地奔下樓,只見客人在四散逃竄,整個酒吧亂成了一團(tuán)糟。
“喂,什么事?”媽媽的聲音一下子就掉進(jìn)喧嘩里不見了,好不容易等客人散去了大半,終于有服務(wù)生能抽空回答了:“徐Sir被人襲擊,卻看不見是什么人做的!”
“什么?玄武那小子被人襲擊?”爸爸有些郁悶地小聲問,表情里更多的是驚異。
媽媽問:“可不可以說清楚點,什么叫看不清什么人做的?肇事者跑掉了?”
服務(wù)生驚惶的直搖頭:“不不,客人剛剛還在向他敬酒祝賀,沒有人動手,可是就這么看著他好像被空氣打倒了一樣!不知道是人是鬼,真的很恐怖!”
“好了,你打電話叫救護(hù)車,然后就下班吧。”媽媽交待了一聲,轉(zhuǎn)過臉迎上了我們吃驚的神色。
醫(yī)院。
將臣早已聞訊趕來,此刻正蹙著眉頭站在病床前。
“跟朱雀上次被元神的法力反噬所傷的癥狀一模一樣?!贬t(yī)生走后,媽媽已經(jīng)再檢查了一遍,剛剛得出結(jié)論。
爸爸朝向?qū)⒊迹瑔枺骸吧洗挝覀円詾?,朱雀要傷害?fù)生,是你阻止了她造成的受傷,可是你推測是人王做的,可有根據(jù)?”
將臣搖搖頭:“其實我事后也曾經(jīng)很懷疑:朱雀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元神能夠歸位,人王絕對沒有理由為了保護(hù)復(fù)生而傷害盤古的人。但是我能想到的,我所知道的,除了人王沒人有這個本事做到。”
“不見得?!贝翱谕蝗粋鱽硪粋€低沉的男聲——是伏羲突然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
“你終于露面了?!眿寢尷淅涞囟⒅?
伏羲一言不發(fā),走到病床邊,伸出右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光圈,接著將光圈按進(jìn)了玄武體內(nèi)。本身面色慘白嘴唇青紫的玄武就在那一刻恢復(fù)了正常的顏色,眼睛還動了動,似乎在漸漸蘇醒過來!
“上次朱雀的傷,看來也是你醫(yī)好的,對不對?”媽媽問。
伏羲點點頭,笑而不答。
“上次我中毒,也是你讓Nick來救我的吧!到底是誰弄傷朱雀玄武?你一定知道!”我滿腹狐疑地問,突然,腦子里似乎閃過些什么,接著追問:“害他們兩個法力反噬的,和毒害我的是同一個人對不對?那個奇怪的老頭是誰?和盤古又有什么關(guān)系?”
伏羲只是略微揚了楊下巴,說:“四象歸位,是不可阻擋的。你們不需要害怕或者懷疑。”繼而,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蹤跡!
“搞什么嘛,總這么神出鬼沒,問他什么又全都諱莫如深?!眿寢屝箽獾刈揭巫由稀?
將臣此刻的眉頭更是蹙緊了,意味深長地說:“況天佑,我早跟你說過:盤古不可信?!?
“算了,”媽媽提著工具箱開始往外走,“盤古的事,我們也管不了那么多。他們愛瞞著全世界就讓他們瞞去吧。這小子醒了就死不了了,不用管他。”
“媽媽……”我站起來,正欲拉住她,將臣拍了拍我的肩,說:“無論情不情愿,自己的事要自己面對?!苯又D(zhuǎn)身看了看爸爸:“天佑,我們也各自回去吧。他看起來是真的沒事了?!?
這邊,Ben已經(jīng)漸漸清醒過來,坐起了身子:“況Sir,你們……”
爸爸回頭冷冷地說:“還好你有自知之明。無論天涯怎么決定,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叫我半聲岳父的?!闭f罷跟上了媽媽,出去了。將臣聳聳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也離開了病房。
我看了看他,說:“早就已經(jīng)通知你警局的同事了,沒事我先走了?!?
“等等,”他吃力地掀開被子似乎想要下來拉住我,“我不知道會給你這些麻煩……”
“算了,”我只好轉(zhuǎn)過身示意他別動,嘆了口氣,“昨天你說的也是實話。而且這是你的使命,也不能全怪你一個人。不過我真的不懂,我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你了,為什么還要當(dāng)這那么多人的面宣布?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他臉上頓時充滿了懊悔的神色:“對不起,下午你才跟我說過……所以我以為你們兩個之間……總之是我一時激動,太沖動了。我也只是不想你犧牲的不清不楚,至少,給你一點尊重。只有你嫁給我,我心里才會好受一點。畢竟,我是必須和你……才能……”
“行了……我知道。”我立刻打斷了他,不想再去想魔星和玄武結(jié)合的頭痛問題。他其實心里很清楚我做這個決定僅僅只是個“犧牲”,還想著給我個比較體面的說法讓這一切不再那么荒誕或者說難堪,我卻從來沒有替他想過一點……無論如何,十天以后我們都將是沒有思想感情的工具,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時病房門微微開了,一張很面熟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向我們很有禮地微笑?!遣黄频闹?,我們回來的時候在機場和文物展都見過他。
“徐督察,我是袁不破先生的助手Samuel,我們之前見過面。這個時候打擾你非常抱歉,”Samuel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關(guān)于會展的那件兇殺案雖然已經(jīng)確定為靈異案件結(jié)案,但袁先生作為警署聘請的專家顧問還是有責(zé)任和義務(wù)給出一份詳盡的報告。而且,程序上這也是必要的,對嗎?”
Ben接過文件,向他道了謝,接著卻問:“最近袁先生還在忙考古團(tuán)的事務(wù)?”
Samuel笑了笑,答道:“袁先生最近在休假,所以工作上的事務(wù)都交給我處理。噢,剛剛在外面聽徐Sir的同事說起,你們倆訂婚了,恭喜。”他伸出手,Ben也伸手握了握,說:“謝謝,你消息真靈通?!?
我勉強笑了笑,敷衍的伸出手回應(yīng)了Samuel不明所以的祝福。
“那我就不打擾了,祝你早日康復(fù)!”他正要走,我忽然想起來,叫住了他:“麻煩你等等,拜托你幫我把這個交給袁先生。”我拿出一個信封。里面是那個錄著我留言的項墜。
“好的?!彼舆^信封,依然那么有禮地、一絲不茍地告辭,隨手關(guān)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