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跌跌撞撞的向前走著,越來越黑了,周圍已經(jīng)越來越靜!她眼前開始還是迷糊,后來,已經(jīng)慢慢的暗下去了!基本上每走一兩步,就要跌倒下去!她害怕起來,她要瞎了嗎?哭了,然后就要瞎了嗎?今天有月亮,不該黑成這樣,她再一次跌倒的時候,身體不受控制的連滾了幾下,一直撞到一棵樹才停了下來。臉上火辣辣的,但她已經(jīng)不覺得有多疼。因為頭轟轟的疼,后背也撕裂一樣的疼!她摸索著站起來,扶著樹干呆怔了半晌,她聽到山頂之上還稀稀有著聲音,轟轟的,打雷一般的聲音!她眼前晃了幾晃模糊的景象,然后就完全的黑了!她完完全全的陷入到黑暗之中去了!
她的心,隨著眼前景物的消失,也徹底的跌到了最底層!她看不到了,這樣怎么下山?怎么去找馬?這周圍好靜,除了草葉沙沙作響,有蟲在低鳴,然后,就是一團靜謐!她聽著自己粗重的呼吸聲,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jīng)偏離了路徑!他要她下山的,然后回家去!但是,她現(xiàn)在完全失了方向感!
“黃泉,黃泉!”她耳畔的細風忽然化作女子的低喃,在她發(fā)周漸漸的圍繞,一時細撩她的發(fā)絲,一時輕撫她的嘴唇!
“啊!”小白忍不住低叫出聲,她瞪著黑洞洞的大眼亂看了半天,除了黑暗,還是黑暗!她的手亂撥一氣:“你,你別過來!”
“呵呵,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嗎?你真的聽到了?!”那聲音似在輕笑,一如在雀躍不休般的上下旋起,調(diào)皮的卷起她破碎的衣袖,撩動著一團團的綢衫:“你別怕,我不是那個水靈,我們聲音不一樣,對不對?”
“你,你又是誰啊!”她緊緊貼著身后的樹,為自己找到一點支撐,她的心跳得急促,跌落到黑暗之后,人都會特別的恐懼感!更何況,她剛剛還見到了十八年來從未見到過的詭異景像!她還沒辦法讓自己平靜如昔!
“我是風,從你一出生,我就跟在你的身邊了!我總是叫你,可你一次也聽不見!”它輕輕撫著她的面頰:“我一直都跟著你的,我?guī)阆律饺ィ貌缓茫俊?
“你也能變成人嗎?”它細柔的聲音讓她的心跳漸漸不是那么狂亂,它細軟的撫慰一如輕柔的指尖,她可以感覺到它在上下的飄飛,掠起細細小小的旋子。在她的身周游走!
“不能,我還很弱!”它的聲音里竟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好像很抱歉的樣子:“不過我可以陪你說說話,給你指路!”它輕輕的繞在她的頸間。
“你不抓我嗎?”她怔怔的,想邁步,卻又有些遲疑。她本是一個簡單至極的人,但是她自從見過那柔柔的水女,也突然會變成害人的怪物之后。沒來由的,生了懷疑!
“我是你的朋友,我不會害你的!”它旋在她的肩頭,卷起她的發(fā)梢:“過來,你腳下有塊石頭,邁過來!”
她聽了它的話,向前跨了一步。它在她耳畔細細給她指引,又將她引回下山的步道上來:“一會有石階了,你再走十步就是!”
朋友,這詞讓她的心暖暖的!讓她想起那條名叫小白的狗,她心里有些歉然,她好久沒有想到它了!
“黃泉,你剛出生的時候就能看到我的!你還沖我笑呢!”它輕輕的笑著:“我就一直跟著你了!”
“我,能看到你?”她怔怔的向著那聲音的方向,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已經(jīng)在被人賣來賣去了!她的回憶里,沒有這樣輕柔的聲音!
“呵呵,是啊,你那時就能看到我。你的眼睛一直追著我,我知道,你能看到我!”它笑著,一邊輕輕說話,一邊給她引路:“小心腳下,臺階就到了!”
聽著它的話,她也不是那么害怕了,身后轟隆聲在漸遠,她腳下也不是那么磕磕絆絆了。它輕輕柔柔的聲音給了她力量。讓她對眼底這無盡的黑暗,也不是那樣的驚惶了!
她正走著,忽然聽它小小的低呼一聲:“不好,有人來了!快,快往左手這邊走,快!”它的聲音還未盡,小白已經(jīng)聽到腳步聲了,不止一個,好幾個甚至更多!聲音很輕很輕,但在這靜謐的山道上,她還是能聽到!她慌慌的想往左手邊閃,但她看不見,身體的挪動受到了限制,還不待她跑幾步。耳邊已經(jīng)挾了一陣風,后脖子一緊,竟已經(jīng)被人直拎了起來:“大人!這里有個女人!”她聽到頭頂響起一聲低呼,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她被勒得有些窒息,更重要的,她剛剛平靜一些的心情又被拉緊成一張滿弓!她無力的亂掙了幾下,根本無法掙脫開來。但下一刻,她聽到一個聲音,這聲音讓她整個人都有些發(fā)昏!這聲音她一直記得,雖然已經(jīng)隔了好久,卻依舊記得。讓她的心,一下子攥緊了去:“放開她!”聲音微沉,卻是清晰,在她雙眼看不到的情況,格外的清晰!隨著這聲音,她后脖子一松,整個人軟軟的就要跌倒。她覺得他近了,因為他過來的時候帶來了一陣輕風,柔軟的卷向她來。然后,她的手肘被他托住了:“站穩(wěn)!”她聽到他輕語,他的聲音依舊如故的溫軟,卻是帶了幾分微顫,似是喜悅,似是驚詫!
她張了張口,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又有一個聲音加了進來,略有些老邁:“你認識她?墨虛大人?”“他們就在上面。你不帶人去拿聚靈咒?跟一個女人在這里耗什么?”話音輕緩,聲音卻沉寒。但拉著她手肘的手,卻一直沒有放開!
“她從上面下來,不可疑嗎?”那老邁的聲音干笑了幾聲,卻依舊說著:“總要盤查一下吧!”
“她有靈血的味道嗎?難不成是鐵近營的兵嗎?她站都站不穩(wěn)了!”他低哼著:“山下主道已經(jīng)封了,等他下來,你就沒機會了!我們好不容易盯到這里,總不能功虧一潰,圣上還等我們的消息呢!”他說著,拉小白的手一加力,她整人就跌撞著向前幾步,一下跌進一個懷抱里頭去了!
“天狗大人,你立功的好機會來了,還不帶著你的人上?!”又有一個聲音加了進來,微揚著:“上頭都是靈物,你自己說的啊!”
小白被他壓在懷里,根本沒法開口。她也沒掙扎,因為那股熟悉的氣息一直在給她安定的情緒,少爺!他一開口,她就聽出來了,是少爺!她聽到腳步聲從她身邊掠過,那個會說話風再無半點聲音,好像已經(jīng)消失了一般!她感覺到他溫暖的氣息,一直帶到她內(nèi)心最深處去!他,可以帶她下山吧?!
“小白!”直到那些腳步聲漸行漸遠,再無半點聲音。星言這才扶著她的肩,他的手剛才一直在顫抖,抖的他全身都有些微顫,他拼了命才壓住內(nèi)心紛亂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清淺淡泊!
“先回去,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蕭亮看著山下跳動的火把,沿河岸變成長長的火帶。山下馬嘶人雜,不知道一會是不是要上山來按戶搜查!
星言一把抱起她來,看她渾身上下細密的傷口,眼底的血漬!讓他心里一直纏繞的線越拉越緊!他們一直跟著水凝煙入了凌佩,散居在山中的農(nóng)家。就等傾絕與他兩敗俱傷,他們可以趁亂行事!但傾絕行事實在太慎密了,凌霜已經(jīng)布控兩鎮(zhèn),短短的時間,已經(jīng)圍住了山下!除非制住傾絕,他們現(xiàn)在上下不得,難以脫身了!
星言與蕭亮帶著校營的死黨掠進山道邊的密林,小白只聽耳邊草木聲響,風聲掠動,卻再沒那風兒的輕語:“少爺!”她忽然輕輕的開口:“送我下山好不好?我看不見了!”
他微怔,他緊了緊她:“先做一件要緊的事,不然,一會你有危險!”他的手一直緊壓著她的后頸,從一開始見她,直到現(xiàn)在!
她不再說話,她對他的信任讓她對他完全的不設(shè)防!從被他扶住的一刻,她就沒有掙扎過!一點都沒有!
他們在林子里穿了幾穿,走了好一陣子!然后,小白聽到吱啞的門聲,她聽到有一個輕輕的聲音:“大人!細腰莊那里說,明天早上就要開始搜山了!山下主路已經(jīng)不讓人出了!”
“嗯,先進去再說!”小白聽到星言低聲說著。她被他一抱,覺得又累又疼又餓!她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渾身的力已經(jīng)再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繃緊的神經(jīng)一旦松下來,整個人便癱軟無力起來!
“小白!我有好多話想問你。”星言輕輕把她放在床上,蕭亮已經(jīng)出去看情況了。他幫著下了棉布簾子,這是個普通的農(nóng)戶,之前給了錢,說幫他來看果林子。讓他幫著登了工籍,已經(jīng)在這住了兩個月了。屋里簡陋的緊,只有一間堂屋和一間臥房!這里山上山下都有田園,有大莊小莊,他們一直散住在這里,有些人住在鎮(zhèn)里,有些人在山上。他把她翻過來趴在床上:“我得給你放點血,你別出聲!不會太疼!”
他微微的凝著音,她沒有聚靈咒了!一看她,他就知道,她哭過了!她眼底還有淚痕,眼角還有血!他內(nèi)心掀翻了五味瓶,一肚子話卻不知道要從何說起!看著她一身的傷,他從心底開始發(fā)痛,想問的話,一句也問不出來!他從桌上拿了個藥匣子,里頭有一叢銀針,還有不少的傷藥!他拿出一個小小的瓶子,坐在她的身邊:“我要扎了!”他輕輕說,聲音卻有些抖!
“嗯!”她輕聲回應(yīng),感覺到他的手在撩開她的發(fā)!她本來是梳著髻的,幾番折騰下來,全散了。頭發(fā)拂了一后背!她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的頸后撫弄!她根本就沒問他為什么要放她的血,不過有一點她清楚的知道!他,是不會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