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又有光出現。濃霧,還是那漫散的濃霧!但傾絕知道,這不再是幽冥界的忘川河畔。因為他清楚的感覺到了疼痛!疼痛,錐心刺骨,百骸將融的疼痛!他一動不動,眼前還是一陣迷離。但是,這清楚的疼痛,沉重的疼痛,卻令他笑了起來!他忍不住要笑,每一次呼吸都要碎裂他的胸骨般疼痛。他根本無法再發出聲音,但他還是笑了起來!因為,他隱隱看到光!有光,他不在那個密室了!他真的被當成一個死人,丟在了這里!
他靜靜的躺著,任由疼痛匯進他每一根神經,以致讓他麻木的身體再次的復蘇!他聽到水聲,潺潺的水聲,在他身側不遠處輕輕的歌唱!他知道不遠,但他無力去接近那水源。水!他現在多么需要水。他們為了摧毀他的意志,一直給他的,只有點點污水!他沒有動,不想浪費自己一絲一毫的力氣。雖然那水流的聲音對現在的他而言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他慢慢的吸氣,忍著劇痛一點一滴的將它們吐出來!他一點一點的保持著這個節奏,直到身體完全適應這種起伏!他嘗試著動肩,新一輪的疼痛又開始逼壓過來,那鎖頭還在,微微一動,貼骨而磨!讓他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已經流不出血來了。但疼痛,依舊固執的盤恒在他身體的每一處!他強忍著,固執的讓自己的肩一點點的動。他的手,他的腿,都無法動,根本沒有感覺了!他只能調動所有有感覺的部位,強逼著它們在噬骨的疼痛之下活動起來!
他不知道躺了多久,當那隱隱的光再度黯淡下去的時候。他終是憑著肩的力量,腰腹的力量,將整個身體扔進那個水流之中!他一頭扎進小溪,這只能算作一個小溪,水很淺,連他的臉都無法沒去!但水很清,很冰冷,它們細細的流淌,帶走他身上臉上凝固的血漬。他吞咽著這流淌的清水,直到喉嚨開始得到復蘇。直到他的身體又開始流出新鮮的血液來!
他不想探究這里是什么地方,他現在渾身都充斥著一種野獸的求生本能!這種本能讓他無論再怎么疼痛都不肯放松對意識的管制。他知道,如果此時昏過去,也許會更舒服。但若是昏過去,將有更多未知的事發生。這里或者會有野獸出沒,或者他們還不甘心要再回過頭來!他必須要以最短的時間可以行動,可以找一個,相對更加隱避的安身之所!他要多給自己一絲機會,哪怕只是渺茫!
所以,當他感覺身體已經汲飽了水份的時候。他開始沿著溪流向上游挪動。他沒有再回到岸上去,因為他已經開始流血。他不想讓血漬成為被人追蹤的線索。水可以帶走他的血,水不停的流,下游也許會分匯。他每動一下,都像在撕扯自己的皮骨。他一點點的挪動,逆流而上。直到,他聽到隱隱的轟鳴聲!上游,有瀑布!不大,但很急,但這里只是小溪。那就說明,瀑布之下,該有深潭或者大池!溪水不過是因常年有一些水外溢,流淌的久了,成了小溪流!該是不止一道,他傾聽著,感覺到不遠處還有小溪的潺聲!這里水源豐沛,那么周圍草木該會繁茂。同樣的,也會有動物出沒。他的眼看不清東西,因為天色暗淡,加上有霧。更重要的是,他全身的傷!他只能聽,只能聞,只能猜!
到了這里,水明顯的湍急的多。他嘗試著平移,有幾次都被沖歪了身體!他不停的嘗試,直到身體接觸到一塊已經被水沖得平光無比的大石。他的手抬不起來,無法攀拉。他只有一對被穿透的肩可以用。他貼著大石,在它后面,利用它分開水流。他盡力的抬著頭,貼著它,微微的喘息!他現在需要手足的力量,它們都被綿針麻痹,或者還有骨折。但他現在需要它們的力量,他有聚靈咒,有它就不會死。但他不能如此不死不活任人宰割,就算遍體鱗傷也一樣!他開始漫引心脈,開始自我麻醉以忽略血脈綿針的疼痛。開始將那已經半枯的血脈慢慢導引,強推著血力沖向四肢!疼痛,他的喉間開始嘶吼,像一頭狼一樣微微的嘶啼!他的骨骼在破碎中飄搖。他的意志時緩時繼!但是,他必須這么做!他不能輸,但首先,絕對不輸給自己!
他的意志在承受身體帶給他的最大痛苦,當他可以自水中站起來的時候,他已經再度見到那光兩次了!他的視覺已經開始回復,他看到面前有一道高崖,瀑布是從那里向下。高崖半腰有一個平沿而出的平臺,那里可能有湖池。更高的地方,還有瀑布,聯接著有如一條通天的玉帶。在霧里飄搖!
但是,他看的,并不是那瀑布。而是在半腰一塊大石上站著的,一直俯看著他的生物!黑馬!黑色的駿馬,有如灼光一般通體黑亮!但它的雙眼,卻有如兩團燒灼的火焰一般紅!它的前蹄微微的曲著,微彎的長頸勾勒出健勁的線條!長鬃微微的飛揚,它就這樣,居高臨下,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我看了你兩天了,你居然能站起來!”它忽然開口說話,一個男人的聲音!傾絕搖搖晃晃,看著他的眼神卻沒有驚詫,沒有恐懼,也沒有任何情緒!它能語通人言,自然是靈物。就算沒有化形,也該算是強靈!它站在這里兩日,卻并未有攻擊之意。自然對他該沒有惡意!但它沒有出手幫他,當然也是沒有好意!或者,它只是以觀察他。他沒出聲,現在說話對他而言是非常浪費力氣的一件事!他看著它,然后,便回過頭去,重新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兩只腳上。開始一步一步的挪向岸邊!兩邊都是林地了,剛他抬頭,已經看到這里是一個山谷。非常高,天空只是一線!這里如同一個大蚌,上窄下寬。
它忽然一躍而下,身體在半空之中一道優美的黑光。然后,它便站在他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顯然,他對它的完全忽視讓它起了興趣。
傾絕還是不肯說話,他每步都象踩自己的骨頭。他沒興趣去跟任何人聊天!他慢慢挪上岸去,又花費了他半天的時間!它盯著他頹敗的背影,忽然一聲輕嘶,頭頸便向著他的腰腹挑了去!傾絕此時根本沒有一絲力氣去跟它掙扎,輕輕松松便被它挑上后背!它微曲著頸回頭看他:“我幫你療傷,你陪我聊天!”它說著,身形一縱,肋間竟然開出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直帶著他,向山崖高處而翔!
“雷妃獸!”傾絕無力的伏在它的后背,任它帶著他凌空。現在不需要他動了,他這才可以,輕輕的開口!
“錯,是雷王獸!我和離殤不一樣!”它輕輕回言,兩下已經飛到一處絕峭之地。這里有一個山洞,很深,曲折而繞。卻是灼熱,它慢慢一路前行,七繞八繞。到了洞底深處,傾絕又聽到滴滴嗒嗒的水聲。但是,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被它徑直給掀了下去!咣的一下,一頭栽進一個潭中!是熱水!傾絕連嗆了好幾口,覺得一股甜漬的味道直涌進來!然后他眼前一亮,一個大火堆便燃到他面前。讓他將這里四周,看了個通明!
“你會放火?”傾絕全身都被熱水暖暖的包裹,那甜漬的味道浸滿他的全身。泌入他的傷口,他開始覺得麻,然后覺得那疼痛在一點點的減輕!他環視著四周,看到一邊的地上拱起一個高堆。豎著一塊木板,倒像是一座墳墓!
“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會被丟在這里?”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倒是開始問起他來了!
他看著它:“碧丹傾絕!你呢?”“鬼目灼!”它曲起四蹄,伏在潭邊。看著他:“你很強啊!傷成這樣,還能站起來!”
“我有利用價值嗎?”傾絕微微的牽著唇角,輕輕的說著。它看了他兩天,當然是看他值不值得利用!它能與人通語,可以放火,有翅可能凌空。何必救他?只為了跟他聊天嗎?那不是笑話嗎?
“碧丹傾絕!還是紫眼的,當然有用!”它低聲說:“被他們扔在這里,永遠也出不去!不過,或者你可以!”
“哦?”他心中略有了悟,出不去?它會飛,怎么可能出不去?除非,這空中上方,有法血靈罩!他們?離殤和那個叫俊則的小鬼?!
“我終于等到一個活人,一個可以馭靈的活人。一個可以馭靈,又具有強忍之力的活人!我等到了!”它輕語,聲音之中似有快意:“而且,還是一個碧丹家的,紫眼之人!”
他微睨著那拱起的墳堆,輕聲說著:“你的主人?”
“是!”它順著他的目光,紅色的眼眸閃出溫軟的光芒:“他,才是這鳴雷山,真正的主人!”
傾絕看著那墳堆,鳴雷山,這里是漠原最北的鳴雷山啊!
“你是紫眼的,我聽說過。紫眼的馭者,可以馭更多的靈物!”它回過眼來,看著他:“幫我報仇,我當你一生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