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聚云嶺,共有大山十一座,其中有七座大山以環形而繞,正中形成盆凹之陵壑之地。另外四座分列東西兩側,群山綿延,漫延足有千里!山中各有險峰,瀑流,澗谷。聚云嶺常云霧繚繞,因此名為聚云,最北鳴雷山更是雷云不散,轟鳴聲經年不絕,加之谷深峰險,山連山,致使鳴音兜轉回響。稱之為鳴雷!這里是漠原最富勝名的山地,名山峻嶺集聚于此,有聲名遠播的奇景在。不過自十三年前開始,便開始逐漸清除散民,劃規禁地。一出綿州府,這千里風光,再難迎得游人佳客!
聚云嶺東側翼是七山環繞之使,這里稱為七環嶺,有名山東霞,在這常年累云之地,唯有站在東霞山上,可見紅日彤光,可見晚霞連天!此山雖然不算高絕,但峻險無比,處處險灘急峰,與旁側臥陽山之間形成深澗線谷,不知何年有先人在此修鐵索天澗橋,仰看有如懸絲!此山中盛產奇石美玉,針木叢生,更有珍禽異獸。主峰上有一座大莊,建在山腰之上,林木之間,曠谷絕峰,有如仙居!房舍皆是四平大宅,沒有高樓,只在莊頭設有兩座嘹塔,遠望只見塔頭尖出!
此時是正午,莊內寧靜非常。二門之內,東側廂閣里,卻不時傳來一些聲響!似有女子低泣哀求之音,略帶隱隱低呼,還有男子粗重氣喘之音。令人聽了,不由生出暇思!這時二門旁院拱門一聲輕吱,一個青影一晃,一個青衫翠帶的男子自拱門探身而出,向著那發出聲響的廂閣慢慢而去!那男子一身織絨寬袖青衣,自胸斜襟而下,綴著精致淡白暈彩繡,腰間一根碧色長疊帶,尾墜一個青翠通透的環佩!他沒有束冠,只將頭發高束,系一條青色長帶,兩根帶尾各墜著明珠,隨著濃長的發束不時輕擺!他約二十六七歲年紀。身形修長,略微清瘦,面容算是清俊,雙眼略微細長,下巴略尖。漆黑的眼珠此時略帶一絲笑意,薄唇微牽,一副輕佻表情,他青靴踏在花石俑道上,腳步輕快,故意弄出一些聲響來!
“鎮王已經到了綿州邊境了!你也該折騰夠了吧!”他幾步行到廊邊,倚著廂窗,手指輕彈了幾下窗棱。正好與里面的聲響,輕輕的戲笑了下:“快點出來吧!明晚到了,他給你帶新貨來!”
里面應和了幾聲男人的低吼以及女人哀泣的聲響,隨著這聲音,那女人由泣轉哼,最后發出一聲低低哀晤。室內登時靜了下來!過了一時,才聽到悉索的著衣聲,一個低沉的男聲略帶不滿的傳了出來:“伯湘,你每次都故意的吧?明天才來,急個什么?”他懶懶的說著,屋里傳出腳步聲,窗一下子便推了開來。露出一張與外面男子一模一樣的臉孔來。只不過眼珠是寶藍色,此時瞳心竟豎直成細細的一條,在他本已經狹長的眼中,顯得格外的詭異!他披散著頭發,只是腰間隨意的系了一條軟綢的白色長褲,赤裸著上身,撐著窗框,絲毫不介意屋內的一團狼籍展露在外。在他身后已經滾成一團的厚地毯之上,躺著一個赤裸的女子,一頭長發散成扇狀,如脂般細白的皮膚此時已經發紅,她仰躺在那里,不知死活,就連他推窗都沒有半點反應!
那被稱為伯湘的男子不以為意,倚著窗,并不看一眼屋里的女人。只顧淡笑著看著半裸的男人:“誰讓你不會挑時間,總是在有事的時候折騰!”他直起腰來,轉過身:“鎮王前行官已經來到山下,估計要找離殤去呢!咱們這里必是他的第一站,總得去迎一下吧!”
“他媽的,當初選地界就不該在這里!有屁點子事都來煩!”里面的男子罵罵咧咧,直接轉身幾步出了房門,環臂抱胸:“反正穆錦容那老鬼也死了,回來咱們換到赤原山去吧?!”
“你要汲女人陰氣練功,又要選向陽之地。這里距綿州最近,你換到里面去,豈不是給自己找不便利嗎?”伯湘撣撣衣衫,微微一笑。
“不是他,就是你,反正總是打擾我!到時上了陣上,你又得多耗法血,到時你可別跟我這訴苦!”
“碎藍!”他忽然轉過身看著跟出來的男子:“你信傾絕已經死了嗎?我總覺著,離殤是想把聚靈咒獨占了給他的主子!”
“人已經丟下蚌谷,不死也差不多了。俊則沒得到聚靈咒,而且當時我們去時。他的確已經脈息全無,咱們都瞧見的!怕有詐,還多等了兩日呢!饒是有聚靈咒,也不會死而復生吧?!”
“那倒也是!只不過鎮王沒看見,估么著他總是不肯放心!”伯湘低語:“當日說好,我們一人審十日,各憑本事,誰能拿著聚靈咒,就是誰的!想不到那小子那么狠,直接把人給弄死了!”
“說是他忍不了,逼脈自盡了!綿針入體,那小毛娃子實在是讓人瞧著不順眼!”碎藍一撩長發,此時山風微寒,他卻毫無冷意一般。眼瞳已經恢復正常,一如常人:“讓個小毛孩當老大,真他媽的受不了!”他狠狠的啐了一口,眼中閃出一絲冷冽!
“誰說他是老大?出頭鳥而已!就算傾絕死了,他的靈物可還活著呢!還有他家那條妖蛇,到時候,就讓他們找離殤跟俊則去吧!哼哼!”伯湘輕笑:“當時錦容在的時候,仗著滟波橫行,不把我們幾個放在眼里!如今,不一樣死在那幾個人的手上嗎?誰現在認當老大出頭,誰就死的更快些!”
“哈哈,沒錯啊!走吧,去迎我們的‘大貴客’去!他可是我們的金主呢!”碎藍哈哈一笑,一手勾了伯湘的肩:“不知他這次給我帶來幾個女人?上回的貨色實在無趣,沒幾下就不行了!”
“她們是人,你是靈物,誰禁得起才怪!”伯湘輕笑,兩人一路說笑,一路漸行漸出!
“姑娘,歇下了?”小白正坐在房中堂榻上,聽到外頭有輕輕的扣門聲,然后,隕奇的聲音柔柔的傳了過來!他們已經行了二十天,他一行都有兵甲相送,各州都有官員相迎。他們一路向北,穿行堆云州,端州,綿州等三大州府。馬好車快,一路也毫無關卡問題,所住的,也都是當地府宅大院。出行總是前呼后擁,一如傾絕在凌佩一般,翻云覆雨,極盡豪奢!傾絕!她總是想到他,點點滴滴,浸入心脾。讓她的心,總是被他的名字,被他的影象,扯得無法平靜!這么多天過去了,月亮圓了又缺。天氣一天天轉冷,漠原的秋寒,來的比凌佩更要早!她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她所追尋的方向是不是正確。她想起很多很多過往,她的后頸總是時時發痛,凌破會借由呼吸而入她的血脈,引去她那狂溢的血!但是,還有突跳的疼痛,有時,甚至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境!在夢里,她看到無數的血腥,許許多多張陌生的臉孔。他們或是仇恨,或者痛楚,如此清晰,卻又模糊!她無法將這些破碎的片斷連系起來,但她的心,卻無法如往常那般空洞無物。
這一路也有些怪異,隨行還有十幾個女子。她一直跟隕奇同車,不明白他為什么還帶了這么多女人來。個個都千姿百嬈,卻都面有憂色!她一直也沒機會打聽,所以剛剛小破出去了,想到處去探探情況!他不在,外頭一叩門,讓她一下子緊張起來!早已經習慣了他替她講話,一時間,她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她正惶惶然間,忽然感覺一道光影自門縫而掠,然后她的聲音便飄飄的蕩在空中:“王爺?奴家遠行疲累了,王爺有事嗎?”
“噢,這已經到了綿州北境了。這里有條綿清河,有十橋景,想問問姑娘可有興致一游?!”隕奇說著,又頓了一頓:“既然姑娘累了,就先歇歇吧!”
“王爺進來吧!”凌破氣力微揮,徑直將門打了開。聽他聲音略有失落,此行還得用他,當然不能總是拂他的面!小白一聽,忙配合著起身,上前踱了兩步!
隕奇一喜,以前總是千呼百應也不肯開門。這兩日明顯態度有變,令他心中竊喜非常,他一得房門,便覺撲鼻一陣淡香而來,看她盈盈向他一拜。衣袂又是拂風略飛,翩翩然的如蝶一般。她向著他淡淡含笑,微微低垂著眼眸:“王爺!”這兩個字,是她自己說的,她現在正對著他,不開口而出聲當然不行!凌破隱繞在她的身周,不時以風助她渺然之氣,讓他覺得她就算近在眼前,還是有些似幻似真!
“多禮了!”隕奇忙伸手去扶她的手肘,她觸手有若無骨,隔著衣衫,只覺一股酥柔的感覺讓他綿倒!他舍不得挪開他的目光,一直看著她的臉。她一直給他那種纖柔無力的感覺,像是水與風作的肌骨一般,她的容貌雖然不是那種勾魂奪魄的美麗,但有一種絕世清俊的靈氣,眼眸翦水,似有珠淚半落,微微笑時,總是令他神魂蕩飛!這些日子相處而來,更是令他難以割舍,真恨不得立時將她擁進懷中,感覺她那柔軟非常,深嗅她那醉人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