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絕和星言看著山腳下那些不斷冒出水面的頭顱,發脹慘白的身軀,像被無線的線牽引著一般,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僵行著!四周又傳來聲音,像是水底而來,又像是從尸體中發出:“怎么樣?現在還看的到我么?”那聲音似是愉悅,似是逗弄:“這些可都是人,不過他們死了!就算被你們的靈罩震得四分五裂,還是會源源不絕的爬上來!”
“他把水灌進尸體里,用人軀破我們的罩陣!”夜哥盯著那些僵直的尸體,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濕漉漉,白慘慘!
“除非把它們完全打碎,不然就會一直擠過來!”傾絕低哼著,這一會的工夫,已經爬到山邊,白脹的手臂,扭曲的臉孔,都如同貼在透明的琉璃罩上一般,推擠著!這鎮子不小,少說也有上萬人,這水靈不直接縱水,而是拿死尸來耗他們血力!
他握著小白的手,感覺已經僵了起來。他回眼看她,雙眼又是空洞洞的黝黑!他想都不想,拉著她往后一連串的退了幾步,她幾乎是被他拖過去的。他將她放到傾倒的亭柱邊:“坐在這,什么都別看了!”
完全打碎?星言只覺得腸胃里一陣亂翻,腦中已經浮現出那些殘肢爛腑,他已經竭力想讓自己平靜。但還是有些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可能想像的出,小白此時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這簡直是一種對意志的折磨!
“星言,你不要再繼血給我了!”驪兒忽然輕聲說著:“他是想耗盡你的血力,讓你竭血而亡!”山下已經堆了一層的僵體,他們推擠著,有些被牽引踩踏著彼此向上爬,氣罩震開一些,但又有更多爬了上來,綿延不絕!水從他們七竅中涌出來,再灌進去,發出咕咕呃呃的聲音,他們的肢體在相互踩踏間,都是撲哧撲哧的擠水聲!他們的肢體頭顱,有些因為互相擠的太過,而扭曲詭異的姿態。令人作嘔!
“驪兒,動手吧!”星言強忍著強烈的嘔意,更重要的,他的血氣已經潰敗!他之前一直沒有很好的調養,而這次,他繼血又太過了!
“哼,大少爺就是大少爺!看不下去就閉上眼睛!”寧揚笑諷著,忽然掠起半空,他并未化形,雙袖一展,碧蛇無數,直向著山下飛去!嘯音一出,蛇影如碧箭,于空中劃出碧色光影。噼里啪拉直貼上最上層那些尸身的頭上,身上!然后他雙手一捻,指尖一松,只聽嗡嗡幾聲,那些小蛇全皆數爆碎開來,貼在哪里,哪里便碎斷!一時間,頭顱亂飛,腸穿肚爛,原本齊整的尸身,登時便殘缺不全!
夜哥身形一拱,狼形已出,他引頸高呼,影刀紛飛,向著那些尸身而去!驪兒展翅而翔,六翼同出,沿著氣罩輪廓貼罩而飛,翅刃過去,便是殘肢無數!沒有血,只有水,水濺出身體,有如濃血一般。頭顱亂滾,腸臟齊出,一時間,這里就如同一個無聲的屠宰場!
傾絕坐在小白的身前,將她擠在一個小小的空間里。他的后背貼著她,可以感覺她亂抖如秋葉!他雙臂交橫,額前開五星,血氣印著五星之線而泛涌。對于這些場景,他早已經見怪不怪,之前刑訊活人,血肉模糊的也不知道見過多少。征戰以來,更是殘缺不全的無數。但是今天,他已經無法做到一如往日的平靜如常。因為,他身邊帶了個小白!所以,他寧可繼血給夜哥,也沒有親自跑到下面去化形!他希望能給她點安定情緒,哪怕只有一點點!
星言盤坐下來,調息著自己的血氣。他沒打過仗,他任的也是文職,沒有見過這些場景!但他知道,現在他必須平靜下來,馭靈了,這便是他必經之事!既然已經馭靈,當然要強,要更強!驪兒只憑體力翼刃,無法對抗太久,他得繼血給她,動用法力,才能更快結束戰斗!雖然,這正是水靈所希望的,他希望他們都血竭而亡!
“交出聚靈咒,你們也能痛快些!墨虛星言,何必為了你的大仇家。白白搭了性命!”那聲音又傳了出來,但星言聽到,心下卻微微一動。他,認得他不希奇。希奇的是,他好像很了解那些過去!
他微微回過頭去看傾絕,正好與他看過來的目光相對。兩人,想到一塊去了!能馭如此強水的,這世上沒有幾個。而在這少數的幾人之中,對三大馭靈家族的過去,了若指掌的,就更是……他們,知道那個馭主是誰了。只是可惜,知道的太晚了。凌破已經走了,他們已經沒有機會告訴他,那馭主的特征!
“呵呵,我就是告訴你們,你們又怎么樣呢?你們出不去,只能死在這里!碧丹傾絕,別說是你,就是你曾祖碧丹倫來了。一樣奈何不得我!”他的聲音,依舊有如四方云動,從那些尸體中,水底深處,四面濤中,源源不絕!他根本就是故意,或者說,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里!
寧揚一聽,登時輕笑,雙袖飛展,蛇影不絕:“我當是誰,你根本就是繼宣的手下敗將!還在這里口出狂言!你連倫的一根小手指都抵不過!”
“碧丹繼宣?是啊,我當日大意,輸給他一次!不過他更倒霉,不待我來尋仇,就已經死在白夜家的手中!”他說著,輕笑起來,笑得人骨骼麻軟:“謝謝我吧,因為我,你們才能在這里同仇敵愾,不是嗎?”尸體已經碎裂無數,翅刃,影刀,蛇爆,沿著山周上下飛舞,一圈一圈不停!傾絕與星言已經再次繼血,兩人的面孔越發的慘白。
這時候,四周湖面已經開始旋動,竟然卷出一個巨大的旋渦,將這座山團團圍住,大浪已經高過山頭,旋渦在不停向著中心旋轉,要生生將這座山擠個粉碎!
“我的耐心已經到頭了,就讓你看好了!”他已經白白耗費了他們不少的力量,索性掀起巨水旋,在他們正對面的巨幕上,懸掛著一個人!對,就是像懸掛在濤幕上一樣,頭發,眼睛都有如水一般辨不清顏色,只是在夜空中灼灼發亮!他的臉色,也有如水般,盈盈灼光。離他們越來越近!
轟的一下,直逼上罩外,四周登時感覺一種強大壓迫力。眾人立時有種逼迫臟腑的感覺,內里一陣亂翻,同時噴出血來!
水浪越旋越快,一擊不成,馬上又是一擊!轟轟然中,感覺整座山都在搖擺,樹木七倒八傾,亭子也是亂晃不止!有碎石已經紛紛下落!
“你他媽個混蛋!”寧揚忽然罵了一句粗話,剛想拱身化形,突然聽傾絕身后小白叫著:“前面那個不是!他在那人下面!”
她聲音一出,星言與傾絕動作奇快,馬上繼血發招。光影亂舞,直向著小白說的方位嗖嗖亂飛!然后便是嘩嘩如傾盆大雨紛紛而落,旋渦一下消失不見!
“小白做的好!”寧揚叫著。這王八蛋,差點騙了他們大放血力過去!傾絕這才發覺,小白在偷偷順著他的肘下在往外看!他忍不住笑著用手肘拱拱她:“你怎么不怕了!”她能出聲,他也定下心來,一安定下來,頓時也覺得血力不是那樣的翻騰了!
她的臉在月光下青慘慘的,但還直勾勾的盯著前方:“怕呢!”她老實巴交,實話實說:“但小白不想讓你們死!”她話剛說完,忽然又叫著:“他繞后頭去了!”她看到沿水有一道人影,直向山東面繞過去,想避開她的眼!血驪直追過去,六個分身沿著罩交錯繞飛,沿著氣罩梅花亂舞,水波亂濺!
寧揚呼的一下飛下來,一把將小白給提上半空:“傾絕,她借我一下!”
“小心一點!”傾絕叫著,噌一下躍起身來。他知道要寧揚要做什么,那是必須的!但還是心一陣亂跳,有點想罵娘!剛才寧揚突然竄下來,把小白又給驚了一下,但下一刻,她已經讓寧揚給托上半空:“你別看那死人,就當他們是活動木頭!”寧揚掠在空中,一下高出山頭好些,她的視野登時變得遼闊起來:“你看清楚那家伙在哪,看到了不要嚷,悄悄了告訴我!”
小白看了半天,然后貼著寧揚的耳朵邊說著,還似模似樣的攏著口:“現在沒有出來!”她把聲音壓得好低,氣息順著他的耳直灌進去,逗得寧揚在空中笑彎了腰:“哈哈,沒出來不用這樣說!你也太乖了!”
傾絕一看他們在上面嘀嘀咕咕,寧揚還是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肚子里就竄出一股氣來!星言也回頭向上看著,他看小白貼著寧揚的耳朵說悄悄話,心里頭就堵得慌!
但偏偏二人又說不出道不出的,因為現在,只有小白的眼睛可以看到那水靈!又只有寧揚可以掠上空中停留。驪兒要圍罩打分那些尸體,不能在高空回旋。能上到那么高的,除了血驪,只有寧揚了!
“白夜黃泉,你知道你幫的人。全是害你全家的大仇人!”那水靈又開始說話,這小丫頭的眼力奇好,他制的水分身被她一眼就瞧破了。
“放你媽的狗屁!現在你他媽的就是我們的大仇人!”寧揚又是一句粗話直嚷出去!兩眼灼灼冒著綠光,像兩個綠珠子!小白目瞪口呆,看著寧揚,這么一個溫婉若女子的形貌,從他嘴里出來這個讓人覺得很好笑!
寧揚回眼看著小白,剛想編點話來哄她。突然發現她那個表情是完全被他給震住的模樣,好像那水靈的話她是完全沒聽進去!她這樣直眉瞪眼的瞧著他,倒讓他有些不自在了。他空出一只手摸摸鼻子:“呵呵,這樣罵人痛快吧!你別理他,他就是一瘋子!”
小白木呆呆的點著頭,看他笑,也跟著笑起來:“痛快!”她傻了巴幾的應和著他的話。她忽然一把摟過寧揚的頸子,貼著寧揚的臉低聲說:“他在東面山下頭的水里!”她聲音很輕很輕,因為剛才寧揚交待過了,所以她一看到馬上就急著想告訴他。一時,也顧不得其它了!這一下,傾絕受不了了,兩人的臉已經貼上了!他一口氣直縱上去,躍上亭尖喊著:“把她還我!不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