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打開了熱力掃描, 異種太多,活動的紅色彼此重疊,連形狀都看不清, 如同一團團云在畫面上移動著。整張圖已經從熱感圖變成了天氣預報, 想用這種方法找人完全是癡心妄想。
“只能用肉眼看了。”李維無奈的說。
張閔澤擔心的是:“會誤傷嗎?”
顧景深和他強調的第二個人應該在荒星機甲群面對的方向上, 水平距離不會太遠。
張閔澤和李維急著下來, 并沒有把一路遇到的阻礙完全掃除干凈。他們到達森林, 也把荒星防衛隊殘存的武裝帶了過來。
在找人的過程中,他們不可避免的要降下速度,荒星防衛隊肯定會追上來, 戰斗無法避免。大氣環境中所有東西都會往下掉,張閔澤擔心會誤傷到顧景深兩人。他和李維現在面對的敵人不僅是荒星護衛隊, 還有來追捕顧景深兩人的機甲隊伍, 以及異種。
情況太復雜, 就算是李維也拿不出萬全的策略來。
“希望我們運氣夠好,也希望顧景深他們運氣夠好。”
不管怎樣, 到了這一步都不可能停下了。
張閔澤和李維沖向了被異種攻擊著的機甲群。
驚蟄看到了他們。
沒有任何遲疑,隕星姑娘啟動了耳廓上的內置終端。
信號波近距離命中機甲,接入機甲智能系統,在萬分之一秒都不到時間內,折射到隕星。
陳技把坐標拖給張閔澤, 用的是一個應該已經消失的頻道——驚蟄號的信道。
因為和驚蟄的交際, 張閔澤從內心生出喜悅來。
就像在別人眼中, 張閔澤的機甲肯定是獵豹一樣, 在張閔澤眼中, 顧景深的機甲就是驚蟄,因為驚蟄的唯一性, 她和顧景深互為代表。
顧景深失蹤驚蟄自爆,那么現在顧景深回來了,驚蟄也該回來。
張閔澤把坐標共享給李維:“這里!”
李維沒空去質疑張閔澤消息的可靠性,操縱機甲跟著下去。
機甲直沖而下的氣流同樣可以把人吹飛,驚蟄一手按著顧景深,一手扒著樹根,伏低身體。
坐標明確,張閔澤李維把機甲高度降到樹冠以下后,立刻就看到了那兩個人。
因為目標也是明確的。
驚蟄用精神力逼迫異種去攻擊荒星機甲的同時,沒忘了給自己做點掩護,她分出一股精神力把一些異種引到自己身邊來,然后殺死它們,在別人眼中,便是她也被異種攻擊了。
張閔澤和李維看到的,便是兩個被異種尸體包圍了的,異常狼狽的正常人類。
騎士和獵豹一左一右的降落下來,獵豹艙口向內,而騎士向外。
李維向四周傾瀉著火力,阻止敵人靠近,張閔澤打開艙門后直接跳了下來,扶著被驚蟄拉起來的顧景深又往駕駛室沖。
在張閔澤下機甲的時候,在對方看見她的眼睛之前,驚蟄收回了精神力。
沒有了外來壓迫,異種們依然憑著慣性在攻擊,一切都沒有改變。
然而當張閔澤代替了李維的位置,抵抗外來攻擊,李維轉過身,打開駕駛艙準備接驚蟄上去的時候,慣性消失了。
圍著軍部機攻擊的異種們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呼啦散開,那些本該落在異種身上,卻因為目標的消失而繼續前進的炮彈們,大部分都會落在驚蟄等人所在的位置上。
獵豹和騎士的報警系統歇斯底里的叫起來。
張閔澤已經關上了艙門,憑獵豹的速度完全可以躲開。
如果李維立馬離開,他雖然沒法完全躲開,但憑著騎士的機身強度,躲不開的攻擊對他造不成太大傷害。
張閔澤在通訊里對李維吼道:“躲!”
通過后臺監聽著動靜的陳技眼皮一跳,騎士已經拉出了控制臺,隨時準備接手李維那臺騎士的控制權。
驚蟄還在外面,如果李維躲了,沒有任何防御的她必死無疑。
可如果李維不躲,騎士的損耗很可能會嚴重到無法進入太空。
李維躲開了。
顧景深瞪大眼睛,瞳孔猛然收縮。
他想質疑,想質問,卻在極端的震驚中發不出聲音。
向騎士跑去的驚蟄看見那臺機甲由俯身的動作轉為上升的動作,腦子里瞬間一片空白。
隕星騎士接管了李維的機甲。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同一秒內發生的。
在這一秒走完的剎那,在騎士還沒來得及對機甲進行任何操作之前。
陳技切斷了騎士對機甲的控制,把控制權還給了李維,張閔澤也用行動說明了他依然是顧景深認識的那個張閔澤。
驚蟄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背后撞來,隨即狂風驟起,讓她真真切切的體會了一把風中凌亂的感覺。
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獵豹捏在手里帶上了天空,握著她的那只手陡然松了。
驚蟄一聲尖叫卡在喉嚨里沒來得及喊出去,就發現自己掉進了騎士的駕駛艙。
那個叫李維的家伙還笑嘻嘻的問她:“刺激不刺激?”
不等驚蟄回答,他又喊:“抓穩了!”
銀河系人的行動力已經強到她這個隕星人的思維都跟不上了,驚蟄沒敢花時間去想為什么要抓穩,直接照做。
在她扣緊駕駛椅背的瞬間,李維操作騎士做了個三百六十度翻轉,旋轉著甩出去的攻擊軌跡在風力和引力的作用下變得飄忽不定,讓敵人躲無可躲。
驚蟄:“……我從沒見過有人在大氣環境里這么開機甲?!?
李維:“現在你見到了。”
張閔澤和李維兩人對付荒星武裝游刃有余,驚蟄看了眼戰況,對著通訊頻道開口了:“顧景深,你還好嗎?”
顧景深笑了笑,驚蟄和李維的對話他在張閔澤這邊也聽到了,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很開心,也許是因為張閔澤還是那個張閔澤,而李維依然那么不正不經卻又可靠者,又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失信于人。
他說過要帶驚蟄一起走。
“還好。”他帶著笑意這么回答。
驚蟄抹了把臉上的血:“我不覺得你好得足夠進宇宙。”
不穿宇宙作戰服進入宇宙環境是很危險的,更何況顧景深藥癮沒過還受了不輕的傷。
和顧景深同一個駕駛艙的張閔澤很清楚顧景深的情況:“我也這么認為。”
雖然不在一個駕駛艙,李維也看見顧景深滿身的血,和他自己走路都不行的狀態了:“所以……我們要去——”
李維猛地提了速:“——弄艘小飛船。”
張閔澤跟著他往某個方向飛去:“你知道哪里有飛船?”
“知道,對方告訴我了。”
張閔澤:“你們談了些什么?”
“代價,”李維回答,“他想要我們幫他干掉對手。”
“我和他討價還價,在這個過程中,我知道了哪里能弄到飛船?!?
兩臺機甲從飛進了內城區,驚蟄看著李維的路線:“大概這個地方我也知道?!?
那是索蘭家的停機場。
荒星人明面上使用的飛船都是小型或微型的,小型飛船不需要大型空間港,留出足夠的空地就自己泊入,它們的載客數在五到十人之間,在制式上更接近機甲而非飛船。
李維問驚蟄:“放你下去開,行嗎?”
顧景深沒有駕駛能力,他和張閔澤要控制各自的機甲,唯一能去開飛船的只剩下驚蟄。
驚蟄:“只要你信得過我?!?
依然是趕時間,依然是沒把尾巴清理干凈,兩臺軍部機堂而皇之的沖進了內城,荒星許久沒響起的警報終于被拉響了。
索蘭家的地面守衛徒勞的向兩臺機甲開著槍,李維給了驚蟄騎士的備用終端,無言的說明了他的信任。
驚蟄把終端扣上耳朵,陳技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開三點方向的那架,那架飛船里有臺機甲,弄出來看看。”
隕星人非常在意為什么荒星有機甲,他們卻無法植入信號。
陳技能發現飛船里有機甲,是通過騎士和獵豹的掃描看出來的。
李維的聲音和陳技的聲音是同時響起的,他看著驚蟄熟門熟路的把終端扣上耳朵,藏在頭盔里的臉笑了笑:“看來你會用,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個都不會用,我怎么去開飛船?”
驚蟄解下了駕駛座后的戰備包,伸手在外視窗上一點:“三點方向,這一臺?!?
“十二點方向的更方便?!?
“信我,我在這里工作過。”
李維沒再說話,找了個角度把驚蟄甩了下去。
驚蟄落地時找好了角度,為了卸去沖力的幾步疾跑把她送進了飛船陰影下的視覺死角。
李維把驚蟄放下后直接落地,黑色的機甲門神一樣往飛船前一擋。
驚蟄從騎士備用終端中拉出操作面板,接進飛船艙門邊的密碼鎖中,屬于隕星的數據流入,半秒不到就破解了密碼——這必然是陳技的手筆。
飛船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底,驚蟄握著槍環視一周,沒有發現危險。
破解密碼的同時把隕星數據接入飛船操作系統的陳技也在終端中提示:“安全?!?
驚蟄:“把顧景深放進來?!?
顧景深:“你完全可以說讓顧景深進來?!?
李維:“她那個‘放’用得很好?!?
張閔澤忍不住笑了聲。
顧景深沒有行動力,當然是被“放”進去。
獵豹用手掌把顧景深送到飛船艙口,驚蟄把人拉了進去。
機甲不可能把兩個人完全護住,荒星的支援也已經到達,兩臺機甲,一艘戰斗力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飛船,面對幾倍于己的敵人,就算技術再好,也不是可以笑出來的輕松場合。
可在場的人沒一個心情沉重。
或許是因為他們經歷過更危險更緊急的場面,又或許,是因為他們終于找回了同伴。
而對顧景深來說,雖然身體狀態相當糟糕,但怎么看都不是立刻就會翹辮子的樣子,回家的喜悅壓過了身體上的疼痛,于是他也快樂。
至于驚蟄,顧景深所在的聯邦,確實比荒星更讓她有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