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里設備完善, 驚蟄在幫顧景深處理完外傷后,給他做了個全身掃描,年輕人三根肋骨骨裂。
其中一根差一點點就要完全斷裂, 裂口內凹, 幾乎碰到了心臟。
想到顧景深在飛船、機甲里晃上晃下, 驚蟄只覺得后怕。
“乖乖趴著, 千萬別動。”驚蟄把CT往顧景深面前揚了揚。
男人輕微的點了下頭, 治療外傷的藥物中有陣痛助眠的成分,濃濃的睡意正把顧景深一點點包圍起來。
驚蟄拉上隔簾,撥出張閔澤的通訊號, 顧景深肋骨的傷她一個非專業人士搞不定,需要找人幫忙, 李維估計在和海盜交涉, 張閔澤是驚蟄唯一能找的人。
沒有人應答。
驚蟄敲了敲耳朵上的終端。
陳技的聲音傳出來:“張閔澤和李維都把終端摘掉了, 我看不見他們的情況。”
機甲停在倉庫里,海盜船上隕星信號無法植入, 兩人摘掉終端,陳技就什么看不見了。
“我這邊最后聽到的一句話是,海盜叫李衛,是李維的哥哥。”
驚蟄拉出坐標系,查看李維和張閔澤終端的位置。
一張圖上只有三個亮點, 其余一片空白, 海盜船機能不明, 海盜又似乎和隕星敵人有聯系, 陳技不敢遠程控制機甲掃描飛船。
驚蟄按著方位找了過去, 迷你的便攜終端沒看見,倒是看見了張閔澤。
年輕人閉著眼睛歪在沙發上, 人事不知。
驚蟄緊走幾步過去摸他的脈搏,很平穩。
這時候她才看見張閔澤手邊的兩只迷你終端。
驚蟄把獵豹的終端給張閔澤扣上,輕微的“滴”一聲后,終端自帶的生命體征堅持開始分析張閔澤的身體狀況。
“沒事,被人注射了麻醉。”
驚蟄在他的脖子上找到了注射針孔,看角度注射的人是直接站在張閔澤身邊一針按下去的。
近距離,脖子。
張閔澤會中招只能說明對方是他完全沒防備的人。
驚蟄輕輕的皺起了眉頭,沒時間等張閔澤自己醒來了,隕星姑娘回到醫療室,在陳技的指導下找到了能讓張閔澤快速醒來的藥品。
驚蟄有點忐忑:“我沒給別人扎過針。”
陳技:“你練過。”急救訓練里有,雖然扎的不是活人,但步驟是一樣的。
“記得把針筒里的空氣擠掉就好。”只要不出現空氣柱塞,弄出人命就成。
驚蟄平穩的把針劑推進了張閔澤體內,選的是手上的靜脈。
五分鐘后,張閔澤醒了過來。
從頸靜脈注入的麻醉一時半會兒還清不干凈,張閔澤雖然睜了眼,但人還是恍惚的。
“張閔澤,”驚蟄輕輕拍著張閔澤的臉頰,試圖集中他的注意力,“張閔澤,李維在哪兒?”
李維兩個字讓張閔澤腦袋里嗡的一聲,神經都仿佛被拉扯得一痛:“李維——”
他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瞬間又頭重腳輕的跌回去。
驚蟄按住他:“冷靜。”
鼻子里塞著一團棉花的姑娘看上去有些滑稽,但她的神情認真嚴肅,一點兒都不讓人覺得可笑。
“告訴我李維在哪兒?”
從醫療室到張閔澤的位置,在從張閔澤的位置到醫療室,驚蟄沒有看見一個人。
“李維,”張閔澤皺起眉,抬手捏鼻梁,他的眼神在一瞬的清醒后又渙散開,“他……跟著海盜走了。”
說完這話張閔澤猛地一頓,反應過來“跟著走”這三個字會對李維產生什么影響。男人抬手去抓終端,再次被驚蟄按下。
“和軍部的鏈接斷著,別擔心。”
而且說都說了,再去關終端有什么用?看來不管是誰,不清醒的時候就是不清醒啊。
“李維為什么跟海盜走?”
“海盜是他的哥哥。”藥劑在釋放作用,不停的說話也利于集中精神,張閔澤腦袋里的一團漿糊漸漸稀薄,“他們之間應該有什么協議,降落荒星前他們談過一次……”
說到這里,張閔澤意識到自己并不能確定上次和李維談話的是誰,不過:“應該是他。”
驚蟄問張閔澤:“能站起來嗎?”
“能。”
“我送你去醫療室。”驚蟄說著對張閔澤伸出了手,張閔澤擺擺手示意不用。
被拒絕了的驚蟄想到和顧景深在荒星上的相處,心情有些微妙。
隕星姑娘收回手:“你照看一下顧景深,他肋骨斷了三根。”
張閔澤:“這么嚴重?”
驚蟄挑了下嘴角,是個轉瞬即逝的苦笑,繼續沒說完的話:“其中有一根差點插.進心臟。”
“你看好他,千萬別讓他動。”
“你……暫時也不太適合行動,看著顧景深的同時想想回去后怎么交代李維的事情吧。”
張閔澤身上的軍裝說明了一切,男人不驚訝驚蟄話里的內容,他驚訝的是驚蟄為什么會這么說。
這不像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該說的話。
張閔澤問:“你和顧景深是怎么認識的?”他記得顧景深強調的“我們有兩個人”,那意思就是顧景深不會扔下驚蟄一個人走,強調中透出匪淺的交情。
“說來話長。”
騎士的戰備包驚蟄一直背在身上,她大咧咧的當著張閔澤的面給槍上了膛:“我先去探探這艘飛船里還有什么。”
這是一艘改裝過的中型戰艦,能容納百余人,給驚蟄感覺卻是整艘艦里只有他們這三個人了。
張閔澤點頭,他指了指終端:“保持聯系。”
驚蟄比了個收到的手勢:“保持聯系。”
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后,因為麻醉感覺遲緩的張閔澤,動作緩慢的拉開隔簾,想看看顧景深的情況。
趴在床上的男人閉著的眼睛,在隔簾拉開的時候睜開了。
“感覺怎么樣?”張閔問。
顧景深扯扯嘴角:“現在我們是難兄難弟了。”
除了還沒散去的麻醉之外,張閔澤一點兒傷都沒受,于是不認同顧景深的話:“你肋骨斷了三根,比我慘多了。”
他看了看顧景深滿頭的汗和緊緊握著拳的手:“很痛?”
張閔澤嘴里問著,轉身就去翻止痛劑。
“沒用的。”顧景深阻止道,“剛剛已經上過止痛了,沒用。”
張閔澤愣了下:“抗藥性?對止痛藥?”
誰會用止痛藥用得多到產生抗藥性?
背上的痛,肋骨的痛和藥癮發作時的痛相比,要稍微好受些。
顧景深嘆了口氣,滿頭冷汗表情卻是輕松的:“說來話長。”
“確實。”張閔澤這么回答。
“半年不見了,你發生了什么?”張閔澤切斷了和驚蟄的語音連接。
但他這一動作到了驚蟄這里,就變成了陳技一句輕飄飄的提醒,接下來的對話,隕星姑娘一字不落的聽到了。
張閔澤問:“驚蟄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那針麻醉是李維戳的,張閔澤不想去懷疑李維,也相信同伴是有苦衷的,但男人同時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如果連李維都能背叛,那么顧景深身邊那個叫驚蟄的女人簡直就像定時.炸彈一樣危險。
“她救了我。”
顧景深簡單的說了下自己半年來的遭遇,以及和驚蟄的相遇。
張閔澤皺眉,對驚蟄的懷疑不降反升:“你不覺得她會得東西太多了嗎?”
“我知道。”顧景深回答,“就算她說自己來自實驗室,但沒法證明的東西就不具備可信度。”
“但她救了我,這是事實。”
“所以我得回報她。”
“而且,”顧景深笑了,“如果驚蟄真的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危險,不更該把她放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看著嗎?”
張閔澤也笑,男人的笑容里帶出了兩分鋒銳:“你相信她。”
顧景深說的是“你想象中的危險”,而不是“我們想象中的危險”。
一貫溫和的男人這一次說了句非常尖銳的話:“我希望這不是因為她叫驚蟄。”
顧景深瞳孔一顫:“當然不是。”
張閔澤沒有追問,醫療室就此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張閔澤把語音連了回去:“驚蟄,你那邊怎么樣?”
驚蟄已經在控制室里了:“沒有人,整艘飛船上只有我們三個。”
“三個?”顧景深問,“李維呢?”
張閔澤看了眼語音連接,回答顧景深:“跟著海盜走了。”他指指自己的脖子,“走之前給了我一針麻醉。”
顧景深嘴張了下,沒能發出聲音,隨后他笑了笑:“那么至少他現在應該沒危險。”
“我在荒星呆了半年,外面的情況怎么樣?”
“不好,”這回張閔澤沒有再切斷和驚蟄的通訊,“異種不斷進化,雖然數量和一開始相比下降了些,但清掃難度卻變大了。宇宙異種的總數大于各星球已知的,可能變異的異種數量,也就是說多數異種是從我們未探知區域出現的。”
就像古地球時代,神秘莫測的無人區一樣,銀河系中也滿是無法進入的神秘地帶。
“異種著重攻擊銀河系重要工程,我們懷疑異種是受人操作的。”一般來說,異種應該攻擊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驚蟄一邊聽張閔澤說話,一邊查看操作臺內容,歷史記錄中有兩次開合艙門的動作,一次是他們進來,一次是李維兄弟兩出去,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消息,驚蟄看不出李維兩人去了哪里,甚至看不出他們是乘坐什么出發的。
隕星姑娘把飛船平面圖共享給張閔澤:“服役中的完整海盜船,應該算是一個收獲?”
如果被抓到,星際海盜面對的只會是死刑,反正都是死,在被抓之前,所有海盜都會選擇自爆,銀河系人尚未捕獲過完整的海盜船。
“沒有智能系統,”海盜船是個龐然大物,不想在張閔澤面前暴露精神力,驚蟄沒把握駕駛它,“怎么把它開回去?”
方法很簡單。
張閔澤接通了和軍部的通訊。
“等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