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攻擊工作人員, 也攻擊集裝箱里的人。工作人員還有自保能力,但集裝箱里的人只有被吃的份。
人類的尖叫哭喊,獅子的怒吼, 地下倉庫的的聲音幾乎要把屋頂掀翻。
空氣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郁, 驚蟄只覺得腦袋開始突突的疼。
她看見一只獅子在集裝箱前大嚼特嚼, 里面的人畏縮著不敢出去, 而他們身后是無路可退的死胡同。
又一只獅子來了, 直接跳進了集裝箱。
一波新的,更驚恐更高昂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身體的行動快于大腦,驚蟄從籠子上跳到集裝箱上, 雙手攀著集裝箱上邊緣,腳下一蹬, 身體甩過一圈就進了箱子里。
那只獅子已經走到集裝箱的盡頭了。
沒能跑出去的五六個人尖叫著縮在一角, 在他們前方, 離異種獅近一些的地方,有個人渾身無力的靠墻坐著, 不知是死是活。
獅子在不知死活的人前停下腳步,低頭探過去。
驚蟄解下匕首沖獅子的腦門甩過去。
快得像道光的匕首被一只手握住了。
癱坐著的人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抓住了匕首。
異種獅在他腳邊匍匐下來。
驚蟄看見那人抓住匕首手的手腕猛地一顫,然后整條手臂都脫力地垂了下去。
集裝箱出口處的獅子察覺到里面氣氛不對,停下進食,在喉嚨里喊著威脅的低吼, 一步步踏了進來。
角落里五六人的尖叫一直就沒停過。
坐著的那人沙啞開口:“閉嘴。”
明明聲音不大, 還有氣無力的, 卻在一片刺耳的尖叫中清晰的讓每個人都聽到了。
驚蟄瞳孔一縮。
她感覺到了對方夾雜在語言里的精神力。
精神力外放!
銀河系居然有人會精神力外放!
尖叫聲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 陡然間啞巴了。
又一道精神力沖著門口的獅子飛過去。
從門口進來的異種退了一步, 在片刻掙扎后不情不愿的俯下了身子。
“這是哪里?”坐著的人問。
不知是因為嗓音沙啞,還是因為其他什么, 那人吐出的荒星語顯得很不標準,驚蟄花了點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什么。
同時,姑娘感覺了對方針對自己投放的精神力,如果是普通銀河系人,在這種壓力下絕對是腦子里一片空白,問什么答什么。
但驚蟄是隕星人,而且是個在曾經因為精神力超過承受極限,差點碎成七八瓣,后來因禍得福,突破性的提升了自己精神力的隕星人。
于是她反問:“知道這是哪里又能怎么樣?”
坐著的人一愣,然后緩緩的抬起了頭。
驚蟄呼吸一滯。
那人有雙金色的眼睛,那是卓絕精神力高度運轉的表現,可這不是驚蟄震驚的原因。
那人的臉她太熟悉了:“……顧景深?”
這三個字用的是通用語。
顧景深顯得很詫異,眼中的戒備退了兩分:“你認識我?”
年輕人也換回了通用語。
集裝箱里沒有照明,但借著外面透進的光線,外放了精神力強化□□,五感變得敏銳的兩人能清楚的看見彼此。
不同于學院時的溫和,訓練營里的沉著,或者戰斗時的兇狠,此時的顧景深是冰冷,帶著戾氣的。
年輕人看上去瘦了些,但氣色不錯,可聯系他的沙啞的聲音和抬了下手后就一動沒法動的無力,驚蟄可以確定他的狀態絕對不好。
獅子身上的鬃毛隨著它的呼吸上下起伏,一片片波浪似的金光映在顧景深臉上,男人用燦金的眸子戒備的看著驚蟄,讓姑娘感受到了十分陌生的威勢。
驚蟄只覺得的心里堵得慌。
驚蟄在打量顧景深,顧景深也在打量驚蟄。
面前的姑娘五官清淡柔和,氣場和他這半年來見到的人完全不同,干凈的像個才入校門的學生,又帶著學生所沒有的鋒利感。
而那份鋒利也是清淡而沒有攻擊性的,只是讓她看上去很精神罷了。
顧景深覺得這個姑娘有點兒眼熟。
“我們……見過嗎?”年輕人非常不確定,他記人的本事不錯,但實在想不起在哪里見過她。
或許是她的氣場,她的穿著,讓自己感到熟悉吧。顧景深這么想。
“我們沒有見過。”驚蟄回答,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語氣居然非常平靜。
在顧衍的木馬程序下,她確實用這張臉和顧景深見過一面,兩秒不到的瞬間而已,她不覺得顧景深會記起來,也不可能去提醒他,或者承認見過。
“但你很有名。”驚蟄笑了,“出于某種原因,我一直關注著你。”
顧景深:“什么原因?”
驚蟄張嘴才想說話,集裝箱門口一個工作人員被異種逼了進來。
那人慌不擇路,連滾帶爬的撲了進來,途中還被門口的尸體絆了跤,直接摔在了驚蟄腳下:“救——啊啊啊——!”
他連“救命”兩個字都沒說完,就被撲來的異種咬住胳膊往外拖去。
驚蟄大步向顧景深走去:“匕首,還給我。”
顧景深沒有反抗的力氣,精神力攻擊也起不到作用,但他需要這把匕首:“傷了這些異種,你討不到好。”
在轉移的過程中,他聽到了一些消息。
驚蟄:“如果同事全死光了,我更討不到好。”
驚蟄當然可以用精神力鎮壓異種,但如果她用了這個方法,姑娘直覺自己會和現在的顧景深一個下場。
荒星野蠻,情緒表達直接,見死不救的人會被孤立,臨陣逃脫的膽小鬼也會被孤立,驚蟄可還想多從別人嘴里套各種消息,從而更快的往上爬呢。
兩句話的時間,驚蟄已經走到了顧景深身邊,男人用僅剩的力氣握住手里的匕首,同時放松了對身邊獅子的精神力壓制,安靜匍匐著的獅子立刻焦躁起來,沖驚蟄齜牙低吼。
驚蟄放出精神力,獅子立馬又懨了。
她低聲對顧景深說:“這個對付不了我。”
顧景深低笑:“我用這個對付了很多人……以及不是人的東西。”
驚蟄伸手去奪匕首。
顧景深不松手:“我幫你對付異種,你把匕首給我。”
驚蟄的手蓋在了顧景深的手背上,她能感覺到掌心下脫力的顫抖,顧景深的手燙得嚇人,可驚蟄抬起眼,年輕人的臉色卻再好不過。
驚蟄看著顧景深,顧景深不躲不閃的回視。
“你藏不住的。”
“我不需要藏。”
年輕的姑娘緩緩的抽回了手:“成交。”
她架著顧景深的胳膊,把他拖起來:“我需要讓異種們乖乖的進籠子。”
顧景深幾乎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外放了精神力的驚蟄扛著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走起來絲毫不費力。
顧景深被扶著走出去,兩只異種也跟著走出去。
“去籠子里面。”
顧景深一句話出來,驚蟄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沒人敢去碰一個呆在異種中的人,顧景深確實不用藏那把匕首,就能順利的把它帶走。
驚蟄把顧景深扶進籠子,讓他在這中間坐下:“好好和大貓們玩吧。”
隨即她閃身出去,隨意撿了根異種咬下來的鋼筋,驅趕異種往籠子里去。
上一次驅趕的成效早就消失了,現在大家都忙著保命,根本沒人還記得工作。
人比異種多,人也比異弱,于是每只異種都在追逐各自的目標,這無疑方便了驚蟄的行動。
姑娘揮舞著鋼筋砸在了一只異種背上,異種吃痛,怒吼一聲,調轉頭來追驚蟄,早有準備的驚蟄用鋼筋撐地,把自己頂起來,躲過了異種的飛撲攻擊,然后快步往籠子邊跑。
異種不依不饒的追過去,追著驚蟄跑進了籠子,隨即,被顧景深的精神力俘獲。
把異種引進來后,驚蟄轉身又跑了出去。
顧景深微微瞇起眼,不知名的姑娘在人群獸群中躲閃騰挪,一彎腰撿起一把刀,精準的切進被異種咬住的一條腿的膝窩,讓那條腿的主人在異種嘴下保住了條命。
隨即她一鋼筋砸上異種的腦袋,拉住仇恨值后把它往籠子邊引。
明明是跑在速度比自己更快的異種前面,姑娘臉上卻沒有絲毫的驚慌,仿佛習慣,又仿佛——
游刃有余。
第二只異種被捕獲。
顧景深身體無法動彈,但意識清醒,他其實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用什么在控制異種,在陰差陽錯的第一次成功后,他就無師自通的掌握了這門技能。
給自己奇怪熟悉感的女人似乎也有這種能力,并且看上去有對它有很深的了解。
第三只異種引了過來。
顧景深一邊控制異種一邊想,最好有機會能從她嘴里問出些有用的信息來。
第四只異種被制服。
連同之前的兩頭,籠子里已經有了六頭異種,工作人員壓力大減。
然而除了驚蟄之外,所有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地下倉庫里到處都是血。那些人捂著傷口,神色震驚,竟是沒一個人出手幫忙。
他們想幫忙也幫不上。驚蟄的速度與技巧,都是他們望塵莫及的。野蠻打殺的經驗,和千百年實戰技巧的科學積淀是沒法比的。
這是一只小型獅群,一共十四只異種獅,六頭被制服后,剩下的那些擁有些微智慧的生物意識到了它們最大的威脅,統一調轉矛頭攻擊驚蟄。
八只獅子一起圍了上來,驚蟄滯了下,轉頭看了眼顧景深,腳步一動居然要把獅子往遠處引。
顧景深不知怎么就看懂了,那姑娘是想給自己減輕負擔,同時制服八只獅子的難度不止是控制一只的八倍。
這一瞬間,顧景深想到的不是她果然對控制異種的力量知之甚詳,而是那家伙傻嗎,一個人帶八只異種是不要命了嗎?
“一起帶過來!”顧景深喊出了聲。
驚蟄猶豫:“你能接住嗎?!”
“別廢話!”
一個人帶八只異種確實不現實,驚蟄一咬牙,往籠子里沖去。
為了在獅群徹底圍上來前沖出包圍,驚蟄用了最大的速度,以至于沖進籠子后來不及剎車,在活獅子做的軟墊上翻了兩個跟頭還止不住去勢。
顧景深伸手去拉她,卻因為沒力氣被帶著往前滾了半圈。
八只異種全沖了進來,籠子里一下子變得擁擠。
顧景深咬牙釋放能力,卻發現同時控制八只異種對自己來說實在太勉強。
驚蟄摔得七暈八素,但聽見沒低下去的獅吼就知道顧景深壓不住,想也沒想,把自己的精神力也放了出去。
兩股精神力在空中碰撞,帶給釋放者電擊般的酥麻感。
顧景深和驚蟄同時懵了下,好不容易半撐起身的驚蟄又趴了回去。
在暈頭暈腦間,驚蟄聽見了籠門落鎖的聲音,她心里咯噔一下,極力轉頭看去。
沒有參加這次收回的保安隊長站在籠子外:“都說了讓你不要表現得太出色了。”
隊長的聲音里有真切的遺憾:“上頭的吩咐,抱歉啊,驚蟄。”
驚蟄只覺得胳膊上一緊,顧景深沙啞的聲音在咫尺間響起:“他叫你什么?”
驚蟄這才發覺,自己居然是被顧景深抱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