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深和羅峁是認識的, 兩人年級相同,又是各自學(xué)校的系內(nèi)第一,每次聯(lián)合訓(xùn)練都會去尋找彼此的身影。兩人既做過對手, 也做過隊友, 確實是知己知彼。
可惜的是, 兩校聯(lián)合訓(xùn)練都是通過模擬艙進行的, 因為那時候切爾徹西還沒有機甲, 而奇瑞亞只是二流軍校,自己用還捉襟見肘,做不到將機甲外借。
所以顧景深和羅峁雖然能說挺了解彼此, 但上機對戰(zhàn)還是第一次,對戰(zhàn)安排公布后, 兩人還交流了下, 都覺得十分新鮮。
賽場下交流了, 上了賽場沒什么可說,直接開打。
既然是熟悉的對手, 那就省去了試探的時間,一上來,兩臺機甲就直沖向?qū)Ψ剑ご蛟诹艘黄稹?
“居然是貼身肉搏戰(zhàn)?”李沁非常驚訝。
兩臺機甲沒有動用火力系統(tǒng),只是抽出各自的磁波刀, 操作著高科技的機甲, 相當(dāng)原始的對砍著。
羅峁甚至操作著機甲做出了下腰后翻的動作。
場下一群人都看傻了眼。
倒是經(jīng)歷了張閔澤和李維戰(zhàn)斗的兩位主持人吸取了教訓(xùn), 很快做出了符合他們專業(yè)水準(zhǔn)的判斷。
“在這個距離上, 兩人動用任何熱武器都會傷害到自身機甲, 前面也說了,驚蟄和黑狼的各項性能都差不多。而從已有資料來看, 顧景深和羅峁的操作水平也相差不大。這樣的情況下,他們必須謹慎,所以使用冷武器是最好的選擇。”
“顧景深在小行星帶的表現(xiàn)告訴我們他是個敢沖的選手,而羅峁雖然戰(zhàn)術(shù)穩(wěn)健,但也是名進攻型選手——通常來說,參加一對一競技臺賽的選手都是攻擊性強的,強強對撞,沒有一個肯后退一步,所以造成了現(xiàn)在的場面。”
“在以往的比賽中,白刃戰(zhàn)只是輔助,火力對拼才是主角,我猜顧景深和羅峁的這場貼身很快就會結(jié)束,李沁,我們要不要來打個賭,誰會先為空出距離退后那一步?”
李沁想了想:“我覺得是羅峁,他是穩(wěn)健型的選手嘛。輸?shù)娜酥形缯埧统燥垼俊?
羅志道接下:“好,請客吃飯。我倒覺得是顧景深會退。”
男主持人會這么說,大家都猜到了,直播節(jié)目么,肯定不能讓賭約不成立。
然而金牌主持人之所以被稱為金牌主持人,他說的話會讓人弄不清他到底是出于節(jié)目效果考慮,還是真心這么想的,羅志道說了覺得顧景深會先退后,自然要給出理由,而他給的理由聽上去十分有道理。
“在小行星帶前,顧景深先停了會兒才突然加速,然后一路走得非常順,我覺得這說明他是個謀而后動的選手。不到萬不得已,機甲絕不可能放棄火力系統(tǒng),他接下羅峁的白刃戰(zhàn)或許是為了不輸士氣,但對之后的火力對拼,他一定已經(jīng)有了安排。”
顧景深在比賽,驚蟄一句話都不說。就像在小行星帶時她只是單純的報數(shù)據(jù),不做任何提示一樣,隕星姑娘非常看重比賽的公平性。
顧景深一邊接下羅峁揮過來的刀刃,做防守動作,一邊飛快的按下動力反轉(zhuǎn)按鈕,將驅(qū)動器噴射口轉(zhuǎn)到前方,做后撤準(zhǔn)備。
驚蟄大力格擋,把黑狼壓下來的刀刃推開去,兩把磁波刃刀口摩擦,發(fā)出讓人牙酸的聲音。
機甲的智能系統(tǒng)根據(jù)大賽植入的程序,計算出三維投影的磁波刃摩擦系數(shù),作用于自身機甲,模擬實戰(zhàn)狀況——兩位駕駛員的動作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延滯。
一半真實一半虛假,看上去激烈的戰(zhàn)斗很大一部分都是智能系統(tǒng)做出的效果,驚蟄對此已經(jīng)不想吐槽了,在切爾徹西她做這樣的事情已經(jīng)做得夠多了。
顧景深貼地飄移后撤,隨機的弧形線躲開了可能的直線攻擊。
羅志道:“漂亮!”
黑狼反應(yīng)極快,沒有無謂的追逐,而是一顆導(dǎo)彈打了出去。
導(dǎo)播慢放羅峁發(fā)射導(dǎo)彈的畫面,那時候顧景深才做完了后撤的準(zhǔn)備,兩臺機甲仍貼得很近。導(dǎo)彈出膛,顧景深才開始往后退。
“羅峁的時機把握得太準(zhǔn)了!”李沁喊道,“他是怎么看出顧景深想要后退的呢?!”
羅志道猜測:“恐怕還是因為熟悉,羅峁看見顧景深的動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也可能就是直覺,至少我沒法從顧景深之前的動作中看出他要后撤。”
羅志道先表示了同意,然后笑著說:“別忘了中午請客啊。”
李沁沒好氣的說:“知道了!”
網(wǎng)上一群粉絲在叫:“女神生氣的時候也好漂亮!”
“就喜歡李沁這樣的直脾氣!”
場上的氛圍可沒有網(wǎng)上輕松,羅峁對顧景深的熟悉,讓后者陷入被動,年輕人為了快速躲避導(dǎo)彈,不得不進行常規(guī)操作,這一操作有固定軌跡,黑狼循著那條線,以它超越了驚蟄的速度,截到了顧景深。
又是近距離的貼身戰(zhàn)。
顧景深擋了兩下又想退,羅峁卻先一步繞到了他后面,一個U型滑步貼著驚蟄繞過去,黑狼緊貼著驚蟄后背。
而黑狼手里的磁波刃也隨著繞了過來,此刻正停在驚蟄身側(cè),再稍微往里些,就要切到駕駛艙了。
“顧景深太急躁了!剛剛不是個后退的好時機!”
“漂亮!羅峁的U型滑步堪稱完美!”
“要輸啦!”這是說顧景深。
立刻有站在對立面的人喊:“要贏啦!”
哪有這么容易結(jié)束。
就像羅峁了解顧景深一樣,顧景深也了解羅峁,看見黑狼在眼前一晃消失,顧景深就知道羅峁要干什么了。
顧景深不僅知道羅峁想要繞到自己背后,更從他的移動方向判斷出他準(zhǔn)備從那邊攻擊。
這樣的判斷真要解釋起運作過程來很復(fù)雜,但顧景深卻在一瞬間就完成了,戰(zhàn)斗中精神高度集中的少年甚至沒意識到自己腦子里已經(jīng)走過了一個復(fù)雜的流程,身體就自己動了起來,機甲手腕一轉(zhuǎn),持刀后提。
磁波刀鋒利無比,毫無滯礙的切進了黑狼體內(nèi),然后貼著手臂豎在身側(cè),恰恰擋住了黑狼想要往里切的刀鋒。
羅峁只感覺到手上的刀切不進去,心里一愣,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機甲的損毀提示就跳了出來——右半身機甲重度損毀。
顧景深在把刀刃轉(zhuǎn)向的時候沒忘了調(diào)整磁波頻率,刀身的長度因為波頻的改變而被拉長,直接貫穿了黑豹。
勝負已定。
然而無論是顧景深還是羅峁,都沒能察覺到這點。
羅峁看著損毀提示呆愣在當(dāng)場,顧景深則側(cè)滑出去,避開獵豹的磁波刀,然后反手一槍,開始火力攻擊。
然后他才有空把機身扭過來,面對黑狼。
于是顧景深看見了讓他目瞪口呆的一幕,炮彈擊中黑狼右半身——倉促中發(fā)射的是輕量級制甲彈——小小的一朵火花炸開,不足以阻礙視野的黑煙中,黑狼的右半身隨著制甲彈的沖擊力,和左半身脫離了,跟隨著星球引力,往后倒去。
而隨著右半身的脫離,只剩左半身的黑狼無法再維持平衡,緊跟著也倒了下去。
砰咚——
砰嗵——
接連兩聲倒地聲。
裂成兩半的黑狼中間是一道平滑的裂縫,從斷口處露出的各個零部件、導(dǎo)線的切口都在一個平面上,切面光滑平整,微微泛著高溫灼燒的紅色,卻沒有融化的痕跡——磁波刀攻擊后特有的現(xiàn)象。
黑狼忠實的執(zhí)行著大賽植入的程序,砰一聲彈出了駕駛艙——在實戰(zhàn)中,機甲損毀到這個程度,很容易發(fā)生爆炸。
場上場下鴉雀無聲,雖然都知道黑狼還好好的,眼前的不過是三維投影制造的畫面的,但一刀就把機甲剖成兩半?三分鐘就結(jié)束比賽?
“太可怕了好嗎!!”
“強烈要求打馬賽克!不要看兩瓣的尸體,會做噩夢的啊!”
“……瓣……瓣……哈哈哈哈哈!!!”
機甲的損壞是假的,但駕駛艙的彈出是真的,羅峁躺在里面快尷尬死了。
他怎么出賽場?從駕駛艙里爬出來,走著出去嗎?
太丟臉了啊!
他之前還在嘲笑被曹原卸掉手臂的喬治呢,輪到他卻直接被劈成兩半了!
心塞。
演播室里的兩名主持人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打了兩句哈哈,轉(zhuǎn)播別的比賽去了。
顧景深也很尷尬,驚蟄給他支招,三維投影的女性站在操作界面上翻活頁本,每頁上就寫了一個字,大小足夠顧景深看清。
“讓工作人員把三維投影撤了,你把駕駛艙塞回去。”
顧景深:“……”
他照做了。
網(wǎng)上笑成一片。
重新回到黑狼的羅峁連通語音:“顧景深啊……”
“……在。”
“你夠狠啊……”
“……請你吃飯?”
“不要食堂。”
“行。”
“叫上李維?好久沒見了。”
“好,我去問問他有空沒。”
尷尬歸尷尬,生氣憤怒卻是沒有的,比賽場上自然要全力以赴,不管輸贏,下了場都是朋友。這是參賽者,或者說想要做一個成功者,必須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