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師實際上是個很重要且又復雜的事情,但對白鶯而言雖說重要,卻并不復雜。拜師禮必不可少,母后交代過,無論如何也要將無字天書交還給老師,但誰也沒料想到,故事并未按照天災(zāi)森林那對夫婦的預想發(fā)展。
當楚歌接過無字天書時,一向淡定如水的他,心里都忍不住翻起了大浪。無字天書由第一代圣人傳下,后人雖不知道它的作用,但書山向來將其尊為圣物。
按照故事的發(fā)展,這個小姑娘應(yīng)該是遠道而來拜圣人為師,最后交還圣物,并代表著整個妖族與人類聯(lián)盟結(jié)義。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如今,它卻落在了楚歌手里,這是很多人不愿意看見的。
當然,圣物并不一定就是寶物,甚至有可能會變成燙手的山芋。
妖族的未來拜了一個籍籍無名的人類青年為師,這聽起來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就連山上的那位圣人說這不過是小孩子間的玩鬧罷了,但師徒二人卻將其視為了一件大事。過程雖說簡單了些,卻并不影響兩人對此事的重視程度。
楚歌將天書收入了空間戒指,看著身前將雙眼瞇成了月牙的小姑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既然收了拜師禮,自己這個當師父的也總不能沒有任何表示,至少該要慶祝一番。
“百花巷外,有家牛肉面鋪子,要不我們?nèi)L嘗?”
“好的,師父。”
“額……你還是叫我先生吧,聽著沒有那么別扭。”
“是的,師父。”
白鶯吐了吐舌,笑著答道。楚歌也笑了笑,準備轉(zhuǎn)身之際,一道譏笑聲卻是從林蔭大道上傳了過來。
“敢不敢再小氣一些?人家拜師,你這個當師父的請碗牛肉面就想了事?”
聲音高調(diào)卻不高昂,有些漫不經(jīng)心,令人聽著就有種往說話之人臉上揍一拳的沖動。張衡走到了塔前的沙地上,雙手枕于腦后,上下打量了番白鶯,才看著楚歌驚聲道:“從哪里拐騙過來的小姑娘。”
白鶯聞言皺了皺眉,覺得此人有些輕浮,哪里有自家先生般敦厚。
楚歌淡淡說道:“她是我弟子。”
張衡本來想借機挖苦楚歌一番,又想到對方的確考得比自己好,要是這家伙說句達者為師,反而會將自己給反嗆著。他撇了撇嘴,才將自己此番前來的目的說出。
“西陵教會的主教三個月后會來,那些老家伙想借他的手將你趕下山去。”
“是的。”
看著楚歌面無表情,張衡不禁惱火道:“我真不知道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有什么好,我要是你,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哪里受得了這股子窩囊氣。更令人想不通的是,你好歹一個甲上考生,你知道其它學院的蠢貨怎么說你的?”
“說你是瞞過了圣人耳目做了弊,各位院長就是因此才將你送進了這座學府內(nèi)。”
楚歌聞言哈哈大笑,說道:“我要真有那本事,倒是足以自傲了。”
“你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個的?”
張衡愣了愣,實在想不明白對方為何能將這些事看得如此淡然,如若換做是他,指不定就要將說出這些話的人嘴巴撕爛。在確認楚歌沒有離開書山的意思之后,他才抑郁道:“留在書山的辦法不是沒有,三個月后會有場新生排名賽,你只要贏得了冠軍,并挑戰(zhàn)青云榜上的天才成功了,那些老糊涂以及什么主教就拿你沒辦法了。”
能讓這位張家公子哥稱之為天才的人并不多,而能得到他認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楚歌算是其中之一,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如果這家伙真的下了山,那這山上未免太寂寞了些。
張衡被楚歌那雙猶如鏡子般明晃晃的眼睛盯得心里發(fā)慌,說道:“你盯著我作甚?”
楚歌失笑一聲“我的修為在星府中期。”
“靠!你還藏了一手?你氣息明明是在星府后期,你這家伙究竟打通了多少條元脈?”張衡大驚,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學院內(nèi),榜上名次最低的人,他的修為也在聚星中期,也就是說,我要戰(zhàn)勝他需要越階戰(zhàn)斗。”楚歌攤了攤手。
張衡微微揚起下巴,鄙夷道:“怕了?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按照你目前的氣息來看,恐怕也離突破不遠了。就算聚星中期,難道就不能試一試?”
楚歌盯著他,想了很久,終于才認真說道:“我的星府破裂了。”
張衡面色一滯,小姑娘微微埋下了頭,他們兩人的出身皆是不凡,因而就更加清楚,星府破裂意味著什么,因為就連他們的家里人似乎都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夕陽已經(jīng)落下,即便是在春夜里的風,刮在人臉上也不免有些冷。
身著紫衣的俊朗青年微微張著嘴巴,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不太會安慰別人。然而當他在心里醞釀了許久才想說兩句安慰人的話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色就如幽潭里的清水,波瀾不驚,哪里需要人安慰了?
張衡覺得有些惱火,心想自己是越來越看不透這家伙了。星府破裂,意味著這個人就已經(jīng)沒有了未來,修為的精進只會導致那些裂縫越來越大,最后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當然,若是你自此放棄修煉,倒也能長命百歲。
最是熱血少年郎,但凡心里有些傲氣的,又有幾個人甘心永生止步不前?更何況是像他這樣的天才,連張衡這樣的天才都認為他是天才,那楚歌一定是天才,而對于天才來說,似乎沒有再比這更為糟糕的事情了。
張衡看著眼前平靜如水的青年人,第一次對他生出了類似敬佩的情緒,這樣的情緒就連他在得知楚歌是甲上考生時也未曾有過。
人固然怕死,但世間有太多比死亡更加糟糕的事情,如果一個人能如此平靜地面對這些事情,不管如何,至少是了不起的。
兩人沉默了許久,楚歌看了眼天色,平靜的眼湖終起波瀾,急忙催促道:“得趕快些,不然面館就要關(guān)門了。”
“今晚我請客。”張衡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錢袋,才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
“那得叫大份的,加肉還有鹵蛋。”
“……”
楚歌并不知曉有多少目光聚集在這座破落的學院之中,就更不知道自己先前所說的那番話會進入多少人的耳中,當然,這指的并不是那三大碗加了肉和鹵蛋的掛面。
在許多大人物的桌案上擺放著兩份文件,甲上考生星府破裂,妖族的未來拜了這個沒有未來的甲上考生為師。
沒有未來是個很微妙的詞語,不太好聽,但總沒有廢物二字來得刺耳。你正在閱讀,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