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首領會給世人一個平安的時代嗎?”
女人愣了一下。
“我相信。也許平安只是暫時的,但世上再次出現一位武皇來懲治罰罪,有秩序規矩的建立,動盪就會減小,首領是武皇選中的啓示之子,難道你不相信他有這樣的能力和實力嗎?”
“我相信。”
“首領正在爲建立一個和平的時代而努力,雖然當中的做法有些很殘忍,但一個主宰世界的神要手握毀天滅地的力量,人們纔會敬仰纔會信服,武皇創造了不同層次的武學境界,爲人們帶來了巨大的寶藏,人們開始癡迷而進行種種的修行,其實那時候的平安時代只是爲了之後的戰爭做好準備,修行最有成效的人將成爲今後世界的主宰者,也就是武皇所收的四位弟子。呂清寒,我問你,現在人們還會癡迷於武學而忘掉仇恨恩怨嗎?懂得水火相剋的道理,經歷磨難去理解人生,理解世上的愛與恨……而現在的人呢,修武進行各種刻苦的修行只是爲了滿足心裡的慾望,或是單純地想要活下去,世上沒有平安的時代,有強弱就會有矛盾摩擦,這是難以避免的事兒,首領要做的是做這兒萬物的主宰,用自己的力量和意志去建立心中的理想世界!”
呂清寒默然,他何嘗不知道呢,世界是千萬萬萬的人構成的,是人就會有慾望,有高低之分,有的人腰纏萬貫生下來衣食無憂,而有的人做牛做馬活的沒有半分尊嚴,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又怎麼會有和平的時代呢。
“這個話題就到此爲止吧,再說下去只會讓彼此不愉快。”女人忽地一笑,彷彿冬雪化凍又是先前那般眼波嫵媚,柔情蜜意,“我一直很欣賞你,欣賞你的一身正氣,世人都把我們看成是一羣窮兇極惡之人,你倒是頗像是位正派人物呢。”
“你這是在說笑了。我也殺過很多人,其中有好有壞,所謂的正派是指能夠明辨是非,靠自己的意志信念辦事,我還遠遠達不到這樣的程度。”
“你太謙虛了,你是個很有原則的人,有原則的人最明白的就是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你覺得頭領的做法如何呢?”
話鋒陡然一轉,是這個女人說有關於試驗的話題不準再提,然而她把話題又扯了回來,不知是無心之舉,還是她作爲試驗的參與者,對首領的做法也有一點微詞呢。
“這個……”
“哈哈,是我問的太草率了,說好不提這件事的。不過——”女人掩著嘴笑笑,“我倒是忽然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覺得頭領的願望是好的,有的人注重過程,而有的人只看重結果,那過程和結果哪一個最重要呢?”呂清寒搖了搖頭,“我有時也想不明白。”
“這個倒是好懂,既然是願望,當然最終能不能實現是最關鍵的,就好比面對一個敵人,你無法戰勝他,只能使盡
各種卑鄙的手段,最終獲勝,世人記住的只是你贏了這件事,死去的人很快就會被人忘記。”
“如果是這樣子的呢,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構建心裡的理想世界,可自己的做法,所謂一步步的努力只會讓世界更混亂動盪,最後用恐懼和血腥去鎮壓換取和平,這樣真的是理想的世界嗎?這個付出的過程已經扭曲改變了自己的初衷,而結果還是心裡所期待的那樣嗎?如果一個人在奮鬥中變了,他的願望也會隨之改變,一個人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人,最後換來的結果也不過是另外一個人心裡想得到的東西。”
兩人各自沉默了起來,良久,女人點了點頭,“你的話聽起來有幾分道理,不過,我也不認爲首領是會輕易被改變的人。我將追隨他直到花落的那一天。”
她號稱‘血玫瑰’,花落也就意味著她的死去。
“時候也不早了,能夠在這裡遇到暢所欲言我很開心,下次見面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呢,後會有期。”
“你要離開這座城了嗎?”
“沙漠也去過了,九尾蛇還有任務在身,我就不便打擾了。”女人說著轉過身,“你這幾天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在煩惱什麼呢。”
女人似乎在自言自語,也不等對方回答,轉身走了。月光下,她背後繪製的五條交錯的蛇像是甦醒了過來,十隻眼睛頂死了後面的人,似乎要從背上一躍而出。
呂清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和這個女人並無什麼來往,曾聽到過她的另外一個稱號叫‘蛇葵女’。她的身姿她的嫵媚,簡直就是一條笑裡藏刀的蛇美人,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就會撲咬一口要人的命。
她能這樣退去讓呂清寒鬆了口氣,自己去往哀鳴橋和啓示之子會面的事兒絕對不能讓同伴知道。他甚至懷疑首領四處抓捕擁有瞳術的異能者,就是爲了找到擁有血紅色眼睛的人,既然他要成爲主宰世界的神,那啓示之子就是他最大的威脅。
“看來該是我下定決心的時候了。”呂清寒望著淒寒的月色,低聲說道。
龍挽掀開自己的上衣,看到肩膀上一個掌心大小的紅斑,血液已經結成了黑塊,烏黑髮紫,他已經及時封住了手臂上流動的血,這樣體內的毒液就會封閉在這一個地方慢慢積聚,皮膚從內向外腐爛變色,傷口已經成了一塊帶毒的腐肉。
他躲藏在烏口鎮西側幾裡遠的一個村落裡,殷秋夜緊追不放,好幾次憑藉假身將對方誘走才贏得逃生的機會。他平生還從沒有這般狼狽過,現在終於有了喘息的時間查看自己的傷口,這才發現毒性發作的速度比預想的還要快得多。
當晚,在院子裡的生死對決,他射出了第一支流沙破甲箭的時候,黑色的雨便降落了下來。黑雨落在沙子上,沙子瞬間被侵蝕腐化了,那是毀滅之雨,只能躲避。
他提前就將假身放到了屋中,所以才能夠及時地轉移避開黑雨的衝擊範圍,不過在換位的瞬間還是被雨滴打到了。起初他沒太在意,後來慢慢感覺到有東西在血肉裡蠕動,那股劇痛幾乎快讓他昏過去,直到毒蟲蠶食血肉達到了極限進而自曝,將體內儲藏的毒素都釋放出來,那股痛楚才消失。不過他僅有的一條手臂很快就有了感覺,先是瘙癢難耐而後麻痹,中間不時會有一陣冰寒一陣火燒的痛感。
他把上衣褪去了隨手丟在地上,有些後悔自己的輕敵,如果九尾刃同行的話,這個麻煩很容易就能夠解決。可現在孤立無援,要趕往雪風城還有很長的一段路,手臂又受了傷,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是好。
更糟糕的是,他身邊還帶著一個人,白斬被特質的沙子封在了一個沙柱裡,像是一口棺材那樣,這些沙會維持他的生命供給,同時也會壓制他體內的力量。他很忌憚那對紫色的瞳子,自然不希望此人醒過來。
“該死!”龍挽低聲咒罵著,他羞恥於自己的狼狽,更加氣憤的是對手的可怕。
呂清寒提到過那個手握水雉刀的年輕人,給予的評價也不過是中庸平常四個字,然而此人遇強則強,似乎有無限的潛力,竟然變身成魔人形態,將魂獸的力量和能力發揮到最大。他在進行換位的同時,看到那支射出的箭矢擊中了對手,雖然洞穿了身後伸展出的羽翼而結成的骨盾,還是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只能造成輕微的損傷。
龍挽深深地吸了口氣,握著一隻裹著鯊皮的青色匕首,他在這件簡陋的小屋裡升起了一堆火,將匕首放在火上長時間燒烤。
片刻後,他將匕首的刃尖對著積血發黑的傷口直割進去,他割得極緩極穩,像是用刀挖去蘋果上的蟲眼那樣把腐肉剜掉。豆大的汗珠很快順著額頭滾落下來,他用嘴咬開酒罐的塞子,將酒水灑上去,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強忍住了劇痛沒有叫喊出來。
他慢慢靠坐了下來,整條手臂很快失去了知覺,在短時間內無法再戰鬥了,如果這時候對方找上門來,他也只有束手就擒。
“我不會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吧?”他在心裡說,忽然覺得這種感覺那樣的熟悉,也是這樣一個月影清明的夜晚。自己躲在一個荒僻的小屋裡,有人在到處尋找他,身上的傷很重,只能乾坐著等著仇人找上門將刀落在自己的脖子上,終於,還是有人敲響了屋門。
那一刻他記得很清楚,他在月光下看清了來者的面貌,那是一個陌生的臉,來者只說了一句話,“跟我走吧,我帶你離開這裡。”
“呂大哥……”他當著那個人的面從來沒有叫過這樣的稱呼,他忽然想起了宗捲上提到的那些事,啓示之子,不知爲什麼,他覺得呂清寒說起那些話的時候似乎下定了什麼很大的決心,這兒讓他有種不安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