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陣陣，入夜的時候雨勢稍稍大了，渡口空曠無人，最晚的一班船在幾分鐘前已經出海。
過道上偶爾會有幾個路客經過，捕魚的船伕這個時候也上岸了，也有的人會留在船上過夜，船艙裡有燭火亮著，海上的風大，燭火搖晃的厲害不知道何時就會熄滅。
暮炎望著海浪翻涌的水面，他們得到確切的情報在這裡等出海的黑船，少女站在一側打著一把油紙傘，也正出神地看著寬闊的海面。
如果有船向這邊靠攏，遠遠地就能看到船裡的燈光，可除了岸邊幾隻漁船的燭火之外，四周一片漆黑。
“怎麼回事？”暮炎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再耐心等等。”少女在一旁說，“黑船會晚一點才露面，今晚下著雨，岸邊沒有人走動會早一點出現。”
“不會出意外吧？”
“意外情況還是很少有的，黑船的船商膽子很大，對海路也熟悉，更熟悉這兒海上的天氣和變化。今晚的小雨不礙事，搞不好船隻已經到了。”
“到了？”暮炎一愣。
“只要不掌燈，我們就發現不了。駕船的人也會擔心搭載上來歷不明的船客，所以這趟生意都是有聯絡人在城中操辦，算是第一關，而第二關就是船商對人的印象和判斷了，如果覺得沒問題一切就都好說，發現一點不對勁會把錢如數退還，再等一等吧，應該不久後會有人主動地找上我們，先相一相人。”
“你好像不是第一次坐黑船。”
“是第一次。”少女回答道，“還記得在鳳霞鎮夜市發現的那兩位追蹤者麼？其實這兩個人是我的侍從專門負責我的安全，其中一個人叫沙桑，他以前就是走黑船的，在冰牙島一帶海路上甚至小有名氣，後來他惹到了城中的一個大人物差點被殺，幸好當時我哥哥也在那條船上救了他一命。後來他就追隨了白家，我能到落霞城來也是他聯絡的人。”
“另一個呢？”
“我曾提到過他的名字，叫洛子煙。他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和很多修武者一樣來尋找焚鳥。”
“有人來了！”暮炎警覺地說。
少女一怔，轉頭看到雨幕裡有一個影子正朝著這邊移動，對方的步子不快不慢，像是隨意地散步。當他走近的時候藉著岸邊漁船上的燈火可以看清，是個體態魁梧的矮個子男人，頭上戴著一頂筒帽。
他在距離兩人五六步的時候停下了，目光望著浪潮洶涌的海面，似乎根本沒有看見面前的兩個人。
暮炎有些忍不住了，剛要開口。
少女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麼？”
“畢竟是不能見光的買賣，太主動了反而會被懷疑。”
很快，矮個子男人把頭轉了回來，藉著這點時間他早已經把幾步遠的一男一女看了幾遍，先從相貌再看衣著，特別注意的是身上有沒有帶著武器。
“在等船麼？”
“是。”少女接了話音，“事情很急，所以要晚上出海。”
“什麼事這麼急？”
“當然是不能說的事兒，就像做危險的生意，搞不好要掉腦袋的。”
“船已經到了，隨我來吧。”兩人的對話像是在對某種暗號，矮個子男人說完轉身走了。
兩人緊隨其後到了碼頭上，停船的船位如今空了大半，矮個子男人對著面前的黑暗擊了擊掌，一束光隨之亮了起來。
是船艙裡透出的燈光，燭火很亮，應該不是單柱燭，而是燭臺上能插滿七根蠟燭的圈燭，蠟燭也比一般的火燭粗大，耐風即便是在海上遇到大風也不易被吹滅。
這種燭在城中的集市上就有買，價格不菲，甚至還有相應的專營店鋪。
船裡的人伸出了一塊寬長的木板，話音低沉略帶沙啞，“今晚出海的就只有兩位，我也正有些事要回島上去恰好順路，價錢原本是要再提兩成的，這次就算了。”
呈現在面前的是一隻中型的長船，船上有低低的交談聲傳出，不知道還有幾個人。
“都是和我們一起的，剛纔和你們說話的是我們的領頭人，除他之外還有三位。”矮個子男人打了個手勢，“請吧！”
少女走在前面踩著長木板到了船上，暮炎默不作聲地跟了上去。
矮個子男人最後一個走上了船，將木板抽回放回到原處，低沉沙啞的聲音很快響了起來，“出發！”
似乎是海上風急的緣故，雨似乎大了起來。船上的另外三個人，除了一個廚子之外，另兩個都是修武之人，走黑船的買賣極其危險，不知道上船的人會是何來頭，**們這一行也有規矩，絕不主動去和船客搭話，始終保持著一種距離感。
一男一女坐在船艙裡，其餘幾個人披著麻布的雨衣在船板上來來回回地走動，黑船商人選好出出海的時間是鑑於順風順水的情況，深夜出海沒必要走得太快即便不去劃船大風和水流也能推動著長船的移動。
顯然這些人常年都是晚上出海，絲毫也不感覺到睏意，也習慣了大風大雨的天氣，一直待在外面小聲地低語交談。船艙不大左右各擺著一條長板凳，中間放著一張木桌，船尾處設有儲藏室，放置著能夠支撐一個來月的食物和水源。
長船隨著風浪微微搖晃著，暮炎和白寂隔著一張桌靜靜坐著，桌上的燭火明亮將船艙的各個角落都映得昏黃。
“要多久才能到達冰牙島？”暮炎也是沒話找話，面對面幹瞪著眼
睛總覺得有點尷尬。
“五天左右吧，如果快的話。”
“是麼……”
“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是不是你把我送到城中就要分開了？你要去哪兒？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我會暫時留在城中，有些事需要去完成。”
少女的心裡咯噔了一下，小聲問道：“是不是和霜姐姐有關？”
“是，我想先去見見她的叔叔。”
“你要去見……霜沐隱？”少女的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驚慌。
“我知道像他那樣的大人物，不是誰想見就能見到的，但我非見不可。”
“那、那你想要問他什麼呢？”
“霜家主家過去的事情，這不單單和她一個人有關，其中也關係到了我的師父。我想知道那天夜晚在曠野上發生的事。”
“你師父是誰？”
“這個你不必知道。二小姐，以後不要再任性了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裡，有你哥哥在身旁保護你絕對安全。你應該也聽挾持你的那幾個人說了吧，你也有‘蒼輪之眼’的特殊能力，有人想要獲得這種力量，所以纔會把目標對準你。他們不敢公然得罪白家，只能從暗地裡下手。”
少女不由得想起了長風的話，有人想要將她的眼睛移植到另一個人身上，不要說做法單是這種想法就足夠邪惡陰毒，如此狠毒的人錯失了這次良機，怕是不會輕易就罷手。
“我聽你的話，暮炎……你會來看我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少女急聲問，“爲什麼？你是不是要做草率的事情？”
“這是我自己的事兒，你還是不要管了。”
“你是不是要……”
暮炎從長凳上戰了起來，走了幾步探身走出了船艙，雨點隨風吹打在身上，外衣很快溼透了，他也不理會緩緩走到了船尾扶著欄桿看著遠處的黑暗。
白寂急忙追了出來，手裡抓著一把傘，快炮到了男人身前將油紙傘打在兩人的頭頂上，海上的風很大，雨傘發出鼓動的聲音，雨點落在上面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兩人沉默著並肩站在雨裡，少女一臉的擔憂，心裡隱約猜到了他要做什麼，猶豫著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相勸。
或許她也知道勸告對他並不會起作用。
“暮炎，我記得你說，你到冰牙島來的目的是要找一個人。此人名叫墨止水，是隱居起來的煉器大師，我哥哥曾經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我會幫你去問他的下落，我陪你去找這個人好不好？你不是有很多疑問想要去問這個人麼？”
“我不找了。”暮炎聲音低沉而有力，“現在我去往冰牙島就只有一個目的——摧毀雨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