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境者……”暮炎念道著這個古怪的稱呼,不知道這個稱號和收他做徒弟有何關聯。
“天境者是煉器師的說法,其實世上最完美的魂器還是人本身,所謂天境就是說世上所孕育的力量都能夠領悟。成爲天境者的人需要很多條件,血脈是關鍵,這類人一出生就擁有得天獨厚的修武基礎,很多天賦異稟、聲顯赫的人都自認爲是武皇的後人。如果把你比作一件魂器的話,對於煉器師而言就是稀世的寶貝,我如此渴望收你爲徒,是因爲我很好奇,你究竟會提升到何種地步,其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月兒一定會跟著你離開山谷,我希望你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
“霜小姐輕易不會……”
離翁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我的決定,我收養她養育成人,所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如果她的父親還在世,也不希望女兒像籠中的鳥一樣久居山谷,這裡只適合垂死和避世之人生活。如果秋夜沒有背叛我,我還不願意清醒過來,會頑固地覺得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兩個孩子著想,可我又有什麼資格決定他們今後要走的路,所過的生活呢?”
“聽很多人說您性情古怪,很不通事理,其實心裡比誰都明白……”
“我是做過太多太多的錯事,到了這把年紀才翻然醒悟,現在心裡就只剩下兩個心願想去完成。”
“第一個心願是希望月兒能夠有幸嫁給你,即便是在曾經所住的大城中,能讓我看上眼的人也不過三五個。當然,這件事我不會勉強你,心意相通才能不棄不離同甘共苦,不過你要答應我,月兒離開山谷之後你要替我照顧她,把她帶到寒牙雪都去找一個人。”
“是誰?”
“霜牧寒。這個人在城中很有名望,是月兒的叔叔,之後你要去哪裡,願不願意讓月兒跟隨都由你自己決定。我會全心全力地執導你,這些就是我開出的條件,你如果答應的話就留下來,不答應天黑以前就離開山谷。”
“我答應。”暮炎想都沒想說道。
“很好,那有關這柄刀的秘密就不要再探究了,日後你慢慢去尋找答案吧,有些事我是沒法弄清楚的。”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暮炎早已經等不及了。
“明天一早。”
“我很笨,可能會讓你失望……”
“你是一塊好玉,我有足夠的耐心時間去雕琢。”
“這件事要不要告訴霜小姐?”
“先不要講,至於你們的婚事,你怎麼看?”
“霜小姐是個好姑娘,我一直把她當做是重要的朋友。”
“我知道了,那這件事就不要再提。”離翁點了點頭,“如果日後有緣的話,有些事自然會開花結果。你就住在秋夜以前所住的房間吧,自從他離開以後就一直空置著,你和他的年紀相差無幾,脾氣秉性也有點像,見到你的第一眼就讓我不由得想起他。”
“他說會回到山谷來複仇,您的心
裡就一點都不記恨嗎?”
“這就叫做自食其果啊,是我當年犯下的大錯,他恨我也是應該的。”
“有件事不知道我該不該講。”
“且說無妨。”
“您一定認識一個叫長青無悔的人,此人居住在齒骨城中,城中出了一些事,他已經出城了。”
“你是想告訴我,長青無悔正朝著清幽山谷趕來,他已經快要到達山谷的入口對嗎?”
“是。”暮炎如實地說,“他來拿一件東西,抱著必死之心。”
“必死之心麼……”離翁搖了搖頭,“看來他是要一意孤行啊,難道我們之間必須要有一戰嗎?”
暮炎看得出來離翁心裡的痛苦和不願,他不希望和長青無悔敵對,兩人的關係果然非同一般。
“這個人既陰險又狠毒,恐怕山谷內只有師父您一個人能擊退他,可不要心慈手軟,如姜寒笙那般聰明絕頂的人都遭到了暗算,生死未卜。”
“姜寒笙……他們在林中交手了?”
“是,我當時也在場,不過沒有看到後面的結果。殷秋夜投靠了姜寒笙,我擔心他遇害了水雉刀落到了長青無悔的手中,那可就……”
“姜寒笙是個不容忽視的對手,你剛剛說遭到暗算,是怎麼一回事?”
“是這樣的,他身旁的一名同伴是長青無悔安插的眼線,所有行動都在對方的掌控下。我看是兇多吉少了,就算能僥倖保住一條命,也只能朝回去的路折返。”
“以前清幽山谷只有一道屏障,就是入口處放置的虛明燈,後來長青無悔的突然出現才讓我被迫設下第二道關卡就是爲了避免和他相面。他無法跨過霧瘴的浮橋只能在齒骨城據守了幾十年,而這一次抱著必死之心前來想要見我,想用什麼辦法突破霧瘴的阻隔?”
“他下定決心起初是因爲殷秋夜的背叛離谷,由他來做領路人,殷秋夜對您懷有恨意便於聯手互利。不過他認錯了人,源於我擁有一柄和水雉刀相似的武器,碰巧外表、年齡以及身形都相近,才從他嘴裡套出了很多話,一直在作他的領路人被迫纔來這裡的。”
“既然他如此看重你,你又是怎麼脫身的呢?”
“長青無悔讓我引開姜寒笙,而他則潛伏在營地裡過夜的隊伍中,他很快就會和姜寒笙面對面,殷秋夜自然也在場,而我冒牌的身份立即就會揭穿,不趁著這個機會逃走必然沒有好下場。”
離翁笑了兩聲,“我發現你和秋夜的不同了,你比他可機靈多了。”
“聽說給姜寒笙等人領路的是個半瞎子,此人精通霧元之力,跨過霧瘴應該大有可能。”
“難得他能找到這樣一個人,你一定從長青無悔口中聽到了關於那塊石盤的事兒,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和他之間的關係?”
“這個倒是沒說。”
“你很想知道吧?”
暮炎本來想矢口否認的,不必猜也知道離翁不願
意講出來,他說是隻會徒增尷尬。沒等他回答,離翁又道:“既然他早晚會來,我們之間的關係就無法瞞得住,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長青無悔只是他自己取的一個名字,他真正的名字是風無極,而我叫風離。”
“都姓風,那你們是……”
“沒錯,我們是父子關係,他是我唯一的兒子。風霜雪雨四大姓氏在寒牙雪都赫赫有名,後來風家遭到滅門,白家悄然崛起凌駕在其他三大家族之上成爲城中公認的城主。”
暮炎臉上的表情極爲複雜,長青無悔竟然要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難怪離翁如此不願見到他。
“如果真有一戰的話,師父打算怎麼辦?”暮炎心裡完全沒底,長青無悔的殺戮之心已經畢現,而離翁未必會真的下的去手,他以兩道屏障避免這場爭鬥的發生,可躲了幾十年終究是無法避免。
“如果我把那塊石盤交出去的話,我們的關係似乎會有所緩和,或許他還會認我這個父親。”
“這樣也很好啊,既然是一家人沒必要弄到這樣的地步。”
“我也不希望這樣啊。”離翁隨意地走動了幾步,昂頭長長地出了口氣,“他的心性已經被複仇的慾望侵蝕了,他想要光復的不是沒落的家族名望,他最終什麼都不會得到,而且會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
“可他不會回頭的,哪怕是錯也要錯下去。”
“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煉器師在寒牙雪都本來就是個危險的存在,一旦擁有了某件強大魂器就算遭到其他幾大家族的排擠和壓迫,我私自離開了家本希望可以避開大禍保住家族的人和聲望,沒想到只是徒勞。可我不這麼做的話,我的兒子會被殺死而不是被遠遠地放逐。”
“我隱居在這裡,就是希望他能忘掉過去的事兒從新開始。世界這麼大,不是隻有寒牙雪都一座城,也不是隻有那麼幾家有名望的家族,他完全可以到別的地方成家立業,闖出一片天地。可他的心一直被困在幼時,他覺得生活沒有絲毫的尊嚴,可人們早已遺忘了他是誰,不管他是平民百姓還是風家的繼承者,那都不再重要了。”
“其實一切的錯都在我的身上。”離翁自責地說,“是我太想證明自己了,想讓人們知道城中幾位煉器師和我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或許他們煉製出了某件強大的魂器也不願意拿出來展示給世人,那時候我還太年輕了被名利衝昏了頭,有人泄露了水雉刀的事兒,風家纔會遭此劫難。”
“如果說恥辱讓祖輩們蒙羞,那個罪人是我,而不是我的兒子。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然而有一天他找到了山谷,想要見我拿走那塊石盤……”
“我想師父的心意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一定不會理解的,還會嘲笑你的軟弱無能。”
“你說的沒錯,或許我真的是軟弱無能,風家的滅亡是源於三大家的聯手,以一對三勝算又在哪裡呢,其結果是一目瞭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