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清愣了一下,“酒館被封了,我們去做什麼?”
“反正也無事可做,當晚在場的人全都死了,我們從鎮上的人們口中什麼都得不到。酒館已經被清理過,有關的線索應該是找不到了,但值得一試。”
“線索?周叔,你要找什麼?”
“我也說不上來,要去了才知道。”
葉婉清不再答話,隨意地掃著街道兩側,死亡已經籠罩了這個地方,聽不見人聲靜的像是片墓園。
周慕推開門,藉著月光摸索點著了桌上放置的燭臺,葉婉清搜找了一些把其餘的蠟燭都點著,分別放置在不同位置,酒館內的每個角落都被照亮了。裡面的桌椅、酒杯都沒有人動作,夥計的屍體還躺在櫃檯前面,血跡已經乾涸。
“死人又不會說話,血跡都被洗去了,毀壞的桌椅也被換新,在這裡能找到什麼。”葉婉清忍不住好奇,她朝周慕看了一眼,男人只是隨意地四處打量,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多餘的表情。
他的目光忽然轉向了一把木椅上,跟著蹲下身去。
葉婉清的神色一變,靠了過來。
吸引他注意的是椅子底部的一枚血滴,血的顏色呈烏紫色,上面印著隱約的紋路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葉婉清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怪異的血滴,這滴血就像是個活物,越看越覺得那紋路在不斷地變化、扭動。
“是靈紋!”
周慕的臉色完全地變了,神色帶著震驚和一絲……惶恐。
葉婉清還從來沒有在這個頭腦精明,神色懶散的男人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你或許沒有聽說過……有關於魂獸的傳聞。”
“魂獸?那是什麼?”
“有人說魂獸原本是人,這類人力量過於強大,大到難以抑制喪失心神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慢慢衍化成了獸。也有人說它們是獸羣中的異變之物,擁有如同人一樣的頭腦與智慧,魂獸的血液顏色、形狀都不同,呈現的紋路也各異。魂獸相傳都生存在無盡的深海中或是不見天日的洞穴,顯然不會出現在這裡,也就是說……有人喚醒了它,魂獸被封印在器具裡,應該就是……那柄刀!”
他們如今得到有關於那個人的消息,攜帶著一柄纏繞著布帶怪異的刀是最爲關鍵的。其餘就是年紀尚輕、身形偏瘦這一類的泛泛之詞。
周慕自然而然就想到是那柄刀中封印著魂獸,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靈紋,對於魂獸的傳說一直都是半信半疑。然而這樣的事就在眼前發生了,還是他們即將對付的強敵。
“怎麼會……”他完全呆住了,“我們沒有勝算的,放棄吧。”
“周叔,你說什麼?”
“放棄吧,木家的寶物落在他手裡我們奪不走的,沒有任何機會。”
“周叔……”葉婉清不敢相信突然發生的一切,他說的決絕沒有一絲的猶豫,反而出奇地冷靜。
“我纔不管什麼魂獸,那又怎麼樣,我們已經付出了這麼多怎麼能半途而廢!”葉婉清叫喊起來,不甘心地咬著牙。
“雖然這樣說沒錯,可我們的勝算又有多少?僅憑金身之境的力量去對抗魂獸,就如同以卵擊石。魂獸的力量遠在金身之上,它的可怕之處遠超你的想象。”
“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懦弱了?”
“只有蠢人才會做這樣的事兒,轉告你父親,這個忙我幫不了。”
“你走!”
周慕朝向門口靜靜地離開了,他在門口停了一瞬沒有回頭,“木家的寶物和這柄刀完全不能相提並論,有些事要懂得量力而行。”
“一個見事不妙就畏首畏尾的人不配做葉家的朋友!”
“柳煙城今後或許不再有云葉兩家了,那是一柄邪刀啊……”周慕在心裡說著,大步走進了夜色裡,“很快你就會明白我說的話,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平安鎮。
暮炎剛剛從藥鋪回來,兩人住進了客棧裡,他整日很少露面基本上都待在房中。雲葉兩家在各處安插了人手,特別是在這個鎮子,進出的客人很多,每天都有生人住在這裡,客棧並不適合藏身,他不得不謹慎行事。
如果遇到圍攻脫身不難,但會連累到同伴。霜凌月的傷勢很重需要有個人在身邊照料,即便遇敵也不能一走了之,暮炎不想在這個鎮上逗留的時間太久,他想盡快離開柳煙城,殺口鎮上發生的事兒已經傳到了這裡,雲家採取了行動,木家寶物的歸屬也被自然而然扣在了殷秋夜的頭上,衆人的注意都被吸引過去了現在正是脫身的大好機會。
暮炎心裡很矛盾,拋下她不顧是絕不可行的,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能也習慣了逆來順受的生活,很多事容不得思考就已經成了定局。
霜凌月從睡夢中醒來,記不得自己睡了多久。他們在客棧已經住了兩個晚上,身上的毒去淨需要一段時間,疼痛減去了幾分,只是全身虛弱無力,腦袋很脹像是要爆開一樣。
“你怎麼……還沒走?”霜凌月勉強地撐起身子想坐起來,肩膀傳來的痛楚頓時將她壓了回去。
“別亂動,你睡了整整一天,感覺好些了嗎?”
“纏蟲的毒很猛烈,中毒的人很可能在睡夢中便死去了,解藥吃的足夠及時,晚上一天的話……我很可能今晚就醒不過來了。”
“我還沒有說過謝謝……”霜凌月只是不知該如何表達,垂著眼眉。
“謝意就免了,那晚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我早就死了。”暮炎坐在牀邊,兩人臉頰靠的很近,他有點不自在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你怎麼總是……天黑的時候纔出去,有人在追蹤我們麼?”
“是遇到了一點麻煩。”
霜凌月看著他的臉,“是因爲我嗎?殷秋夜不知投靠了什麼人,他們在打清幽山谷離翁的主意,自然不會放過我。”
“不是,和你無關的。是其他一些人想奪取我手裡的一樣東西,原本是不該屬於我的。”
霜凌月擰了擰眉,追蹤他下落的人還不少,他能住在客棧裡細心照料自己一定冒著很大的風險。
霜凌月心裡有些愧疚,也有點被感動到了。她莫名地相信這個人,雖然對他的身份來歷一無所知。
她暫時忘掉了離翁提醒的話,離開山谷到了外面不要輕信任何生人,從第一次碰面霜凌月在心底裡便記住了他。可能是自己的**被陌生的男子看到了耿耿於懷,也可能是他帶著一柄包裹著封骸的刀顯得神秘莫測,自己在危難之時又偏偏遇到他,彷彿是冥冥之中的安排,也或許是他略帶羞澀的笑容,那樣純真不染塵埃。
“有個問題我很想問你。”
“你說。”
“殷秋夜爲什麼會放你走?他念著舊情是不想殺我的,但絕不會心慈手軟。”
“我也說不上來……我和他只見過兩次面,可能是沒有把握吧。”暮炎抓了抓頭,“他很在意我的刀,
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這柄刀有什麼特殊之處,只是沒有刀鞘罷了……”
“你不清楚?”霜凌月大吃一驚。
“叔叔把這柄刀留給我什麼都沒有說,其實我根本不瞭解他,雖然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想想還真有點可笑。”
“叔叔?”
“嗯,這世上最疼愛我的人了,有一天也突然離開了我。”
“你的父母呢?”
“都死了……”
“對不起。”霜凌月話裡帶著一絲感傷,“我的身世和你一樣,也是跟著一個人相依爲命。”
暮炎猶豫了一下,“那個叫離翁的人嗎?”
“對,他是個性情古怪的老頭,我也完全不懂他。我和殷秋夜都是被收養的,他沒有子嗣也沒有朋友,終日總是擺弄那些煉製魂器的器皿,有時候日夜都不休息像個走火入魔的瘋子……”霜凌月不知爲何急忙地收住了話頭。
“怎麼了?”
“沒事……”她沒有想到竟然對一個陌生人講起離翁,那個古怪的老頭不喜歡有人談論他,山谷裡的下人,包括愛徒都不允許。
他的疑心很重,聽到有人在談論他不管是因爲什麼都會當作是心懷不軌,幾年之內有幾位僕人就是不小心說漏了嘴被割去了舌頭。
“什麼是封骸?”暮炎突然轉過頭問道,“離翁是一位煉器師吧,你常年和他生活在一起多少會知道一點吧。”
“封骸就是……封印魂獸的封具。”霜凌月感到有些累了,疲憊地說著,“我對煉器並不在行也是個門外漢,也只能這樣簡單易懂地解釋,封骸是件很複雜的東西,煉製起來也難度極大,魂獸如果不能被鎮壓住就會不受節制,會隨時甦醒殺死持有的人,它的身形已經泯滅只剩下魂魄只能以人體作爲軀骸,水雉刀就是這樣一柄邪刀,它的力量並非是擁有者單方面來決定的。魂獸的力量很龐大,它希望掙脫束縛,它會暫時臣服於主人,但不太長久。”
霜凌月擔心地說道:“我很擔心殷秋夜,它並不完全瞭解這柄刀。就算是離翁也無法完全鎮壓住它,反而差一點被魂獸佔據身心淪爲傀儡。”
“後果會是如何?”
“這個人會失去意識,記憶,殺死眼中所見到的任何活物。他會四處殺人不分晝夜,也感覺不到疲倦,離翁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有很多次想毀了這柄刀又心存猶豫,他曾說過這柄刀很可能會害死自己。”
“你累了吧,再趟一會,我去樓下端藥,應該熬好了。”暮炎從牀邊起身,正要出門。
“明天一早你就離開這裡吧,你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耽擱的時間夠多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暮炎站住了,神色認真,“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霜凌月一愣。
“我想見一見離翁,可以嗎?我想知道這柄刀的秘密,我想通過它瞭解叔叔……他十幾年來都不願意告訴我的那些事兒。”
霜凌月不說話,看得出來她很猶豫,清幽山谷還沒有外人進入過,離翁也不會歡迎生人來拜訪,如果答應了很可能會害了他。
“你不必爲難,我也是突然才冒出的想法,當不得真。”
“好……我答應你!”
“是爲了報答救命之恩嗎?”
“就算是吧。”霜凌月聲音漸漸微弱下去,“離翁對魂器過於癡迷,和水雉刀相似的一件兵刃,他也會深感好奇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