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狹隘
當醫(yī)生們將麻藥注射在我身體后,我陷入了沉睡當中。
這一夢非常遙遠,遙遠到讓我不知年月,出現(xiàn)在夢里的全都是零零碎碎的片段,那些片段特別雜,只要出現(xiàn)在我生命中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的臉非常奇怪的出現(xiàn)在我夢中,而我自己就像看電影一般,任由那些畫面從自己眼前一幀一幀掠過。
我以為自己將在這場無聲的黑白電影中過一輩子時,可好景不長,周身的溫暖一點點退卻,我感覺到身體有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我猛然睜開眼,身上的疼痛沒有消失,耳邊是嬰兒大聲的啼哭聲。
還沒等我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便有一雙手落在了我額頭上,將我罩在我額頭上的頭發(fā)給拂開,他溫潤的聲音傳入我耳內(nèi),他說:“恭喜你,終于醒了。”
我迷離著雙眼看向他,看了他好久,才發(fā)現(xiàn)這聲音是沈柏騰的,他眼底雖然有著很重的黑眼圈,掩飾不住的疲憊,可他眼睛內(nèi)卻帶著溫柔的笑意,那笑意是心底直達眼底的,沒有算計也沒有狡詐,是很平和和滿足的笑意。
他的笑,突然讓我有些恍如隔世。
可孩子的哭聲仍舊沒有在房間內(nèi)停止,特別響亮和有活力,正在一旁哄著孩子的護士,忽然走了過來,笑著問沈柏騰是否要給媽媽抱抱。
沈柏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便從護士手上接過孩子,坐在椅子上將孩子拿給我看說:“你看,是像你還是像我。”
因為小腹上的疼痛,我下半身根本動彈不了,只能斜著眼睛去看,襁褓中的孩子特別弱小,皮膚特別紅,因為聲嘶力竭的哭著,五官擠成一團。
我看了孩子許久,半晌才說:“好丑。”
沈柏騰聽到我的第一句話,便笑了,他滿是憐愛的看向懷中伸著小胖手來胡亂抓人的孩子說:“小孩子剛出生的時候不都這樣嗎?說不定,你剛出生的時候,都還沒他這么漂亮。”
從孩子身上伸出一只手,剛想來握起我的手去摸孩子,可他剛碰觸上,卻發(fā)現(xiàn)我手非常冰涼并且還不斷在顫抖,他忽然像是明白過來什么,望著我良久,他對我微微一笑說:“很激動是嗎?”
我想否認,畢竟這個孩子我是不怎么期待的,可當他真的平安生到這個世界上,忽然讓我有一種說不出的震撼感。
因為這條生命,是從我身體內(nèi)孕育而出的,這是……我的孩子,我成為了一個母親。
這種身份的轉(zhuǎn)變,讓我又是害怕又是驚喜又是擔心。
在這種復雜的情況,讓我如何去面對這個孩子?去撫摸這個孩子?
沈柏騰見我臉上有些膽怯,他抬起我的手說:“剛開始我也很緊張,他從你身體內(nèi)分離出來時,小小的一團,渾身都是血,卻還張著嘴大聲的哭喊著,那種感覺,讓人說不出來。”
沈柏騰一邊說話,一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我的手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被他放在了孩子小小的手上。
這一刻真的很神奇,當我手碰觸到孩子小小的肉手時,他也像是感應到了一般,亂抓的小手抓住我的大拇指后,竟然不哭,也不鬧了,踢著自己的小腳丫子,哼哼唧唧了兩下,很快熟睡了。
我盯著他的小肉臉看,突然發(fā)現(xiàn)怎么看都看不夠,視線根本移不開,沈柏騰看出我眼底的渴望,便笑著將孩子遞給我,他將我身體從床上扶著坐了起來。
我抱著孩子,他從后面摟著我。
我們?nèi)齻€人忽然變得很安靜,這安靜讓一旁的護士們竟然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fā)出來,全都屏息站在那里。
我抱著孩子坐在那里看了十幾分鐘之久,忽然想了想問沈柏騰:“是男是女啊?”
沈柏騰卻沒有告訴我答案,而是讓我猜。
我又問:“男的?”
沈柏騰說:“女兒。”
我說:“我喜歡兒子。”
沈柏騰輕笑了出來,笑聲爽朗,我從來沒見他這么高興過,他說:“女兒挺好啊。”
我沒說話,只是盯著孩子的臉,在心里不斷的想,怎么跟我和沈柏騰都不像?好丑啊。
正這樣嫌棄時,我身體忽然一震,想起了一件事情來。
那便是袁長明呢,袁長明怎么樣了。
想到這里,我連一秒都不敢單耽擱,立馬將孩子往沈柏騰懷中一扔,抓住他手臂說:“袁長明呢?袁長明去哪里了?他身體怎么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沈柏騰見我滿臉焦急的模樣,連孩子都顧不上的模樣,而且還是為了他最討厭的袁長明,他自然是不高興了,臉上的笑消失了,沒有回答我剛才所問的任何問題,而是反問我:“他就這么重要?”
我說:“你不知道,當時如果沒有他,死的人就是我和我的孩子,你說他重不重要?”
沈柏騰說:“他沒有生命危險。”
我不顧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就要下床。
沈柏騰將孩子交還給護士后,便攔住了我問:“你要去哪里。”
我說:“我必須去看看他。”
沈柏騰說:“他沒在這里。”
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表情意外的問了一句:“什么?”
沈柏騰說:“那子彈并沒有傷到他要害,只是打在了他肩膀,傷口不是很深,他在醫(yī)院住了一夜后,便自己離開了,我派人找了他,但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第一直覺便是否認,我說:“怎么可能?當時那么多血,我看到的明明是他胸口中了一槍,怎么會是肩膀?”
沈柏騰有些不悅的微瞇著眼睛說:“看來你是不相信我剛才所說的話了。”
我有點火了,無法控制自己心內(nèi)的無名之火說:“沈柏騰?你能不能別這么狹隘?我說了我和他之間早就沒有了任何的感情,我之所以這么著急去看他,那是因為這一次我真的要好好感謝他如果不是他,你的孩子此時就兇多吉少,話說回來,更應該感謝他的人是你。”
沈柏騰冷笑說:“梁笙,你以為我真有你想的這么狹隘嗎?如果你認為是我故意要藏著袁長明,不讓你們見面,你現(xiàn)在大可以去找他,如果找到了他,我讓你帶孩子和他離開。”
我自然是不會相信袁長明的話,我必須要親眼去見他,也要親自去找他,必須要見他的本人為止。
現(xiàn)在袁姿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又受傷了,他怎么可能走遠,他不會又像上次那樣一般消失的。
我固執(zhí)的從床上爬了下來,沈柏騰也不再攔著我。
我沖出了病房,在棟住院樓上上下下找著,當我走到自后一間,那便是袁姿這間房時,我腳步停了下來,站在那扇緊閉的門口猶豫了良久,遲疑了大概四五分鐘,我還是伸出手將門個給推開了。
當們徹底大開后,袁姿沒有在病床上,也沒有在房間里,我以為她是轉(zhuǎn)院了,沈柏騰怎么可能會讓我同時和袁姿住在同一棟樓呢?
正當我這樣想著時,我在房間內(nèi)忽然聞到了一股怪異的燒焦的味道,這種燒焦的味道,好像是紙張之內(nèi)的東西燒后產(chǎn)生的氣味。
我直接從門口沖了進去跑到了房間內(nèi)的陽臺口上,袁姿正蹲在一個火盆前,不斷往燒得正旺的火盆里扔著手上的冥紙。
嘴里在碎碎念著什么,我聽不清楚,特別小一聲,也特別的顛三倒四。
我站在那里看了她良久,她燒得非常專注,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火光映在她臉上,讓她蒼白的臉有了一絲血色。
她燒完手上的冥紙后,發(fā)現(xiàn)沒有了,便慌張的起身想要去房間內(nèi),可剛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我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表情愣了一下,望著我良久,又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好像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一般,直接從我身邊走過,嘴里碎碎念著說:“錢呢,錢去哪里呢,我要燒很多錢給他們,不然餓著他們了怎么辦?”
她剛走到桌邊,忽然又說:“對,還有被子,沒有被子,他們冷了該怎么辦,我要給他們燒過去。”
她說完這句話,便從床上胡亂的扯出一張床單,朝著陽臺上走了進去,我跟在她身后問了一句:“袁姿,長明呢?這幾天你有見到長明嗎?”
袁姿在聽到我這句話時,想往火盆里扔被單的手一頓,她轉(zhuǎn)過身問我:“長明?”
我說:“對,長明呢?”
我見她表情似乎是見過長明,可誰知道下一秒,她大笑了出來,笑得哭了出來說:“長明?你問我長明?”
我不是很明白她這話是什么意思,只能靜靜等著。
可知道她剛想張嘴說話,目光忽然往我身后一瞟,她瞳孔里瞬間滿是恐懼,捂著腦袋全身瑟瑟發(fā)抖說:“我不知道長明去哪里了,我沒有見過他,你不要問我,你不要問我,我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
她說完,便想起自己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做,將手上的被單迅速扔在在那火盆內(nèi),大火突然竄了上來。
等我回頭去看,發(fā)現(xiàn)身后沈柏騰正站在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