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鉞在卞極府上用過午膳,順便繞道去景明坊一趟,聽說何繼筠回京了,正好登門拜坊。馬車沿浚儀橋街北上,從尚書省轉道向東,不多時就到了。
何府門外仍是冷冷清清,以前何福進在時,還有點門庭若市的樣子,如今大不如前,章鉞不禁心生感慨。車夫老周上前敲門,遞上了名貼,章鉞扶卞鈺下車,在外等著。
“與符家的事,等會兒你和楊夫人談談,我就不方便說這個了!”章鉞心中一陣古怪的感覺,怪怪地笑道。
“這還用你說,我們來了楊夫人自然知道。”卞鈺白了他一眼說。
很快,院門大開,門房將他們迎了進去,何繼筠果然在家,與妻子楊氏親自迎了出來。章鉞上前見禮笑道:“快兩年沒見了吧,化龍兄一向可好?”
“呵呵……恭喜賢伉儷喜結良緣啊!我這次是回京是遞交澶州、濮州黃河大堤修筑情況,另外就是靜安軍軍額不足,武備不修,希望增加兩個指揮,補充點器械,樞密院還沒批復下來。”何繼筠笑道。
“這應該不成問題,澶州和大名府都是河北重地,想必很快就能批下來。”章鉞笑著回道。
另一邊,楊氏已經(jīng)和卞鈺有說有笑地往后宅去了,何繼筠見此,便伸手虛引道:“她們自去說私房話,我們去書房談。”
何繼筠的后宅書房很大,藏書看起來不少,就是光線有點暗淡。賓主落坐,何繼筠便笑道:“元貞在京任職,會州那邊的事有點不好處理吧?”
“確實!也不知現(xiàn)在經(jīng)營得如何了,自唐末戰(zhàn)亂,關西那邊普遍窮困,地廣人稀,非短期能有所作為啊!”章鉞無奈苦笑,又道:“倒是化龍兄你,原本任內殿直都知,卻為何被調去濮州?”
“濮州也不錯啊,那可是今上根基之地,也算是重用吧!”何繼筠當然明白,被調往地方,離京城權力中心遠了,除非有良好的政績,否則就漸漸不被重視了。
“未必!高平之戰(zhàn)你沒趕上已經(jīng)很可惜了,等有機會我找樞密相公魏仁浦說說,看能不能在年終調回京來!禁軍也不是沒有缺員的,怎么也得有個廂主之職吧。”章鉞有些可惜地說。
“哦……那就多謝元貞賢弟了!今時不同往日,我可要多多仰仗元貞賢弟啦!”何繼筠拱拱手大喜道。
“嘿嘿……化龍兄別高興的太早,我可不是濫好人,那是有條件的哦!”章鉞大咧咧地受了他一禮,微笑道:“不知你可聽說過白蓮社?”
“當年我在鎮(zhèn)州任上,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你與他們扯上關系了?”何繼筠聞言一楞,訝然問道。
“也不是什么緊密關系,就是做場買賣而已。他們在磁州無法立足,現(xiàn)在應該轉移到了鄆州,可能又恢復了上千人的勢力,化龍兄在濮州替我留意一下,有什么情況派人報信給我就行了!”章鉞簡要地解釋道。
“鄆州天平軍節(jié)帥郭崇義可知道此事?你沒通知他吧?”何繼筠想了想問道。
“那等小事知會他作甚,那不是惹火上身么?”
“行!白蓮社行事詭秘,你與他們有關系,傳出去可是引人非議的,你得小心處理。”何繼筠勸道。
章鉞點點頭,與何繼筠閑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讓下人去后面閣樓上催了幾次,卞鈺才下來,手里卻多了一包東西,出門上了馬車,章鉞接過來掂了掂,感覺包裹里是個大盒子,還沉甸甸的,便問:“都是些什么?楊夫人送的?”
“嗯……是的!都是些吃食,楊夫人廚藝不錯,說她自己做的,硬是裝了一盒給我,又不好推脫……”卞鈺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看看是些什么……”章鉞打開包裹,揭開紅漆的圓形盒蓋,里面是些白膩的小餅,拿起一個咬下一塊看了看,居然是糯米餅,里面還有羊肉餡兒,味道又香又甜,確實不錯。
“怎么樣,好吃么?我們回家也做這個來吃,雖然以前沒學過,但只要肯認真,肯定能做出來的。”卞鈺也拿起一個嘗了嘗,笑逐顏開樣子。
“好!咱們家四個齊動手,肯定能行!”章鉞笑著鼓勵道。
“嘻嘻……現(xiàn)在是六個了哦,咱們去買些布料吧,回去幫她們做小孩衣服!”卞鈺笑瞇瞇地說。
“怎么?你現(xiàn)在不練你那鴛鴦鉞了?”章鉞見她一副溫順小女人樣,不由怪笑起來。
“就你會說話,晚上過來我揪下你的耳朵……”卞鈺伸手狠狠擰了他一把,尷尬地笑。
正說著,馬車忽然停下了,章鉞探頭車外一看,這兒是東角樓前街和鼓樓街交匯處的十字路口,路對面停著一輛馬車,老丈人符彥琳正在車上向他招手,而那馬車前另有兩人身著常服,牽著馬站在路邊與符彥琳說話。其中一個是老熟人趙匡胤,另一人身材高大,面相英武,卻是趙匡胤的妹婿高懷德。
高懷德表字藏用,后唐名將高思繼之孫,齊王高行周長子,晚唐后,高家為幽州將門之首,與同為幽州系將門趙匡胤家族世有聯(lián)姻。
章鉞一陣驚訝,便讓卞鈺等著,自下馬車小步跑了過去,拱手見禮道:“小婿見過尊翁,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倒沒有……這位是鐵騎右?guī)贾笓]使高將軍,你應該見過吧?”符彥琳笑道。
“久聞章將軍槍法精湛,高某有禮了!”高懷德上前笑拱手道。趙匡胤也跟著拱了拱手,卻是笑而不語。
高家祖?zhèn)鳂尫ê苁怯忻裸X當然也聽說過,笑著拱手還禮,但他與高懷德沒打過什么交道,見兩人這么熱絡的樣子,想必沒什么好事,便有心回避。
“那你們年輕人聊著,老夫還有些事!”符彥琳笑著揮了揮手,讓車夫啟動馬車走了。
“聽聞鼓樓街有家酒樓叫高陽正店,風味相當不俗,章將軍若有空,一起去喝幾杯如何?”趙匡胤與章鉞熟點,便主動開口邀請道。
“二位有事不妨直言,家里還有事,怕是不便耽擱。”章鉞笑著婉拒道。
“呵呵……是這樣,藏用幼子處俊周歲,打算在家擺幾桌宴席慶賀一番,介時還請章將軍上門喝幾杯薄酒!按說本該親自上門下貼,路上遇著說起這個,不免有些失禮。”趙匡胤代為解釋道。
“原來如此,都是禁軍同僚,到時一定登門叨擾!”章鉞笑著答應下來,心中卻是明白,趙匡胤現(xiàn)在職任殿前都虞候,可不是廂都虞候,位置比自己還高,然而其實卻沒什么出色的戰(zhàn)功,八成是看自己也是河北人,一直在猛拋媚眼,想套近乎拉交情,不過應付一下也不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