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榮欲大力推行均田,但宰相們都不贊成,加上今年夏收錢糧都咂到淮南戰事里去了,戰后又是封賞,朝庭財政仍不寬裕。而且顯德二年的秦鳳之戰,蜀中賠付錢糧到今年截止,這又少了一筆收入。
南唐和談的事才完成不久,要到秋收之后才開始移交,郭榮便打發馮延魯及左監門衛上將軍許文稹、右千牛衛上將軍邊鎬、衛尉卿周廷構等南唐戰俘和降官回江南。
可眼下有點青黃不接,而且還要準備北伐,郭榮又把主意把到了蜀中,這天早朝后便召魏仁浦、王樸、章鉞、邊歸讜幾名樞密院重臣到廣政殿參議軍機。
廣政殿看來就是郭榮謀軍事的地方,里面仍是空蕩蕩的很簡潔,除了顯眼位置掛著巨副疆域圖,里側屏風前擺著一張條案和矮榻,旁邊書架上放著書冊,青花瓷的大花瓶里插放著一堆卷軸,幾乎沒什么其他東西。
四人站著等了一會兒,郭榮在幾名內侍的簇擁下進來了,笑著招呼道:“幾位愛卿且坐吧!”
幾人躬身拱手為禮,各自落坐,郭榮卻走到條案旁的地圖前,回過身來,伸手在地圖比劃著道:“諸卿請看!有賴元貞之力,顯德二年秦鳳之戰圓滿建功,奪得秦鳳四州及興元府,之后又收復河湟、松潘這兩塊戰略要地,我朝若以興元府、松潘這兩處為基點,再以西南出兵攻取巴、邛,是否可一舉而下成都?”
章鉞一聽心中有些驚訝,郭榮居然起了滅蜀的心思,這當然是好事,而且切實可行,但這有個問題,若以禁軍為主力恐怕沒錢糧調動。而以鎮兵打的話,也只有章鉞的西北軍能有這個戰斗力,換了別的節鎮都不知打到什么時候。
“陛下!此時用兵西蜀,恐怕貽誤北伐的大好時機,眼下遼國睡皇當政,不趁此機會拿下幽云,等他因內亂的創傷恢復再用兵就難了。”王樸不太贊成,他一向是主張先北后南,穩固了北方邊防再行統一之戰,那時后顧無憂。而且章鉞想到的問題他也想到了,當然卻不好明確說出來。
“這些朕也知道,禁軍如今擴充到十五萬,戰馬近年大量增加,軍費開支日益龐大,可三司財政不見好轉,就算不用兵也是花銷無數。”郭榮皺眉道。
魏仁浦也勸諫道:“蜀主孟昶為政驕奢腐敗,卻仍不肯稱臣,若真用兵必抵死頑抗,這會導致戰事曠日持久。臣以為可再讓荊南高保融致書蜀主勸降,遣東京商人赴蜀中以通財貨。同時調兵赴西南,做出伐蜀的假象”
“這事可以進行!”郭榮無奈,轉頭看向章鉞道:“元貞沒什么建議嗎?若由你用兵蜀中,大概需要多久?”
章鉞一陣苦笑,想著皇帝信任不減,心中一陣感動,忙起身回道:“若后勤充足,半年應該能打到成都!”
章鉞這還是說得模糊,保守估計,若以西北破鋒突騎為主力,三個月就能下成都,但這已經是不可能的事。郭榮問他的意見,但不可能讓再讓他統率西北諸鎮兵力出征,用兵的話也是帶別的節鎮兵力,這樣戰力也達不到要求。
“半年就錯過了北伐的時機啊,朕不想再等了,今年冬把后勤糧秣器械準備到位,明年開春便正式北伐,預先給幾位交個底,盡快準備。”郭榮見出兵滅蜀終究還是不太現實,更堅定了北伐的意志,又轉頭對章鉞道:“元貞初回京且休息一些時日,擇日赴河北督收秋糧,以滄州和深州兩地屯集。”
“臣謹遵陛下旨意!”章鉞執禮回道,能出京辦點實事更好,待在東京雖參知樞密院事,但對于武將來說,手中沒兵總感覺心里不踏實。
“聽說西北軍中以涇州兵和會州鎮遠軍戰力最強,預先調兵一萬屯駐深、冀兩州,以誰為將你可以舉薦。”前段時間謠言的事,郭榮雖表面不在意,但心下已開始有所提防,趁著北伐之機正好西北軍調一部分出來,以免章鉞帶出來的強兵過于集中一地。
“涇州刺史薛文謙是冀州人,疊州知州明金鵬是鎮州人,都比較合適,一個領步軍一個領馬軍也相得益彰。”章鉞一口就報出了人選,其實他想報宗景澄,但他在鄯州掌西寧軍,領彰義軍就不太合適了。
這樣一來涇州刺史、疊州知州出缺了,估計皇帝要開始逐步換文官上任,但只要兵還在手,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便如此吧!擇日召他們進京覲見,軍隊可直接走河東調往河北。”若是別的節帥,這樣調他走他的人馬等于拆臺,不免當場反對。郭榮見章鉞答應得這么爽快,心中略略有些驚訝,頓時頗感欣慰,心中甚至有些過意不去。
當天,郭榮下詔:命戶部侍郎高防為西南面水陸制置使,右贊善大夫李玉為判官,以襄州山南東道節度使向訓調兵集結,大張旗鼓,假意伐蜀。
不久,荊南高保融派出使者,并以東京豪商周崇攜帶三司拔付的大量金餅隨行,到成都勸降,結果被孟昶嚴辭拒絕,使者被趕了回來。但周崇以荊南商人的身份,帶著東京發行的金餅到成都采購糧食卻很順利,最終到八九月時,獲得糧食近百萬石。
實際上,這就是一定程度的融資,蜀中和南唐都缺銅,而大周近幾年發行的金餅在江南和蜀中都能獲得流通,不過大周只用錢就能從蜀中套走大量糧食,雖然貴點也還是大賺,只要不過量惡意買空,蜀中也默許商人們正常交易。所以這其實就是官方貿易,不過都派出代理人以私商的身份進行。
但均田的事郭榮也不愿就此作罷,見秋收之期將近,詔以左散騎常侍楊須城、艾潁等三十四人分行諸州,監督州縣均定田租。隨后,楊須誠、艾潁等人湊報,地方很多鄉村戶數不夠,但仍設鄉里,這樣稅額也不足。
基于此,郭榮又下詔,命諸州并鄉村,簡化縣以下基層管理,以百戶設為團,團置耆長三人。為表示對農事的重視,命有司刻木為耕夫、蠶婦雕像,置于殿庭,四時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