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夏、遼聯軍共八萬抵達五原,隨后以耶律體哥率步騎三萬,李光睿率夏綏鎮軍兩萬,沿五原長城南面直逼靈州。而李彝殷統兵一萬坐鎮五原后路,命侄子李光儼率本部精兵、及新募青壯兩萬步騎直取靈、鹽邊境的橐駝口。
橐駝口位于延、慶兩州北部交界處白于山北麓的丘陵河谷坡地,地形情況復雜,位置也很險要,此地距青剛嶺北面白馬川王彥超駐營地約百里,距安樂水溫池縣王景所部約一百五十里,距延州蘆子關則八九十里,此四地剛好互呈犄角之勢。
橐駝口地勢如此重要,王景當然是知道的,本來已派人通傳,請延州張鐸先進兵奪取此地,然而張鐸卻沒聽他的,只顧派兵在延州北境布防,根本就沒出戰的意圖。
所以李光儼進駐橐駝口不費吹灰之力,王景得知后氣急敗壞,又聽說夏、遼主力進兵州治回樂,只得留下節度判官兼鹽州刺史薛處存、薛可言父子率兵五千駐守溫池,自率七千步騎火速趕往州城。
而靜難節帥王彥超率兵一萬二千人屯駐白馬川,既沒有及時出擊增援,也沒有北上與王景的朔方軍會合,與延州張鐸部上萬兵力各自安守,一盤散沙。
王景沿安樂水平原到州治回樂要近得多,而耶律休哥與李光睿沿舊長城行軍不但遠,而且路不好走,所以王景倒是及時趕回了州治,當即命小兒子王廷訓率兵前往州城西南的鳴沙縣,沿安樂水西岸布防,并與薛處存、王彥超部保持聯系,勉強穩住了局勢。
至十月底,夏、遼聯軍五萬兵臨城下,隨之準備攻打靈州城。唐時的靈州州治是在黃河西岸與賀蘭山之間的靈武,到晚唐時遷到了黃河東岸與安樂水交匯處的回樂縣,歷代雖有所擴建加高,也修挖了護城河,但城墻只有三丈高不到點,仍不如原來的靈武。
耶律休哥與李光睿在州城東北十里的黃河岸邊一處坡地扎下大營,見王景一副嚴防死守之勢,便也做長期作戰的準備,先是派耶律斜軫將兵一萬五千到城下列陣邀戰,卻暗里派兵繞到城南,將安樂水到護城河的引水口堵塞,這下不到一天,護城河便見底,露出了干涸的泥沙水洼子。
王景對此是無可奈何,西北之地人口稀少,缺乏合適的兵源,朔方軍總共也就一萬五千兵,雖以馬軍居多,但仍只能守城,應對遼軍精騎就顯得很無力了。
隨后,遼、夏聯軍對靈州城東、南、西三門展開了圍三闕一,虛留生路,并派出士兵挖土運到城下填河,同時備辦大型攻城器械。王景見此心下著急,便時時派馬軍出城襲擾,但因兵力懸殊,所起的作用十分有限,護城河還是被一段段地填平。
而同時,經過五六天,李光儼也在橐駝口修建了一座臨時軍寨,留下弟弟李光信率五千兵駐防,與副將野辭茹朗將兵一萬五千人直撲溫池,一路大張旗鼓,故意走得很慢,以圖吸引駐兵白馬川的王彥超部。
果然次日就有探馬回報,王彥超還真率兵北上了。李光儼接報心下暗喜,陡然加快行軍,于冬月初一下午到達安樂水以北的平原,此處距溫池縣僅四十里,恰好此時五彥超部一萬二千人也到了,因天色已晚,兩軍便隔河十里扎營,互派斥候探馬小規模交戰,各有斬獲。
事實上,王彥超并不是完全被李光儼的動機所吸引,而是因為永興軍府李暉派人送來了朝庭的旨意和任命,并言稱史彥超率殿前司五千騎已到關中,督促其趕快進兵。
王彥超并不敢輕敵,一面駐兵設法拖住李光儼,一面派快馬飛報延州張鐸,請其襲取橐駝口,或率兵趕來會師。但情況并不如他所愿,因安樂水是自南向北流,這里是發源地,河面僅一丈多寬,冬季又正逢枯水期,步兵都可以隨時涉渡,這條河并不足恃。
冬月初三,對峙了一天后,王彥超所部糧草告急,又探出敵方兵力與自己差不多,便趁天還沒亮拔營,想迅速趕往溫池,不想他麾下大軍一開拔,李光儼聽到動靜,馬上派野辭茹朗率五千騎先渡河掩護追趕,主力隨之跟了上來。
王彥超只得在安樂水西岸倉促列陣迎戰,但其部以步兵居多,馬軍僅四千人,很快被野辭茹朗三千騎所牽制,幾輪沖鋒后,馬力漸漸被拖疲,五百“鐵鷂子”重騎一出,靜難軍馬隊一下被切割,隨之潰不成軍。
李光儼隨后派四千馬隊包抄,突擊王彥超部側后兩冀,并率八千步兵正面突進,王彥超部失去馬隊遮護,后軍先行大敗,前軍士兵心慌意亂,跟著潰敗,一發不可收拾。
面對如此情況,王彥超的中軍也隨之動搖,僅率數百押衙騎從拼死突出重圍,一路向西北奔逃,并收攏逃散的小股馬隊,半路遇著前來支援接應的薛可言部兩千兵,勉強穩住陣腳,到溫池縣清點人數,所部只剩下三千馬軍。
幾天后,史彥超率五千鐵騎軍走環、慶白馬川北上趕來,聽說王彥超大敗后,只得向西繞道安樂州軍鎮,趕到溫池見王彥超軍容不整,士氣低落,私下面對薛處存譏諷道:“這廝連萬余雜羌都打不過,竟與某同名,真是羞與此人為伍!”
“史將軍可出此言,王使君從未到過關北,不熟悉地形落敗也情有可原。”薛處存丟了鹽州,正心下惴惴,同病相憐,連忙好言勸說。
“某家禁軍抵達,加上你部與王德升的殘部,好歹還能拉出萬多兵,明日出城決戰!”史彥超提議道。
“這……還是休整幾日再作計較,再說王使君所部士氣低迷……”
史彥超一聽大怒,不等薛處存說完,便憤然打斷道:“豈有此理!某家自行出戰!”
史彥超當即書寫湊報,派人送去東京,次日率本部五千騎出城邀戰,李光儼沒聽說過史彥超的大名,派野辭茹朗出戰,結果被打得大敗而回,若非他接應及時,野辭茹朗差點被史彥超擒獲。
同時,西京大同府留守耶律撻烈遣崔勛率一萬五千馬軍南下太原,北漢劉均派忠武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存部五千騎與遼軍會合南下潞州。晉州節帥楊廷璋聽說了,急忙率兵支援。
而河北方面,幽州蕭思溫也派楊袞率兩萬騎南下,但成德節帥袁彥早有防備,與滄州橫海軍沿深州滹沱河與樂壽的漳水一帶布防,楊袞屯兵瓦亭關南下不得,四下襲擾皆被擊退,雙方處于對恃之勢。
直到十一月中,史彥超的湊報送到東京,郭榮眼見河北、河東皆無大礙,估摸著西北也能穩住,不料局勢日益惡化,此時又正準備南征,這下又不得不滯留,頓時大為惱怒,下詔嚴厲申斥王景與王彥超,并派吳延祚南下壽州,替換章鉞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