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鉞和宗景澄剛到宣德門外,恰好何繼筠已經出來了,由幾名親兵護衛著正要上馬車。章鉞連忙喊住了他,趕上前也不客氣,暄賓奪主,先鉆進車廂。
“下來下來!殿前司官衙可不在外城,你上車是想去哪?”何繼筠沒好氣道。
“那你剛才不是上車嗎?”章鉞奇怪地問,心思百轉,原來入禁中不能乘車啊。
“我的事辦好了,是準備回家,還以為你自己去了呢,這又得轉回去一趟。”何繼筠撫著額頭一臉無語。
“我怎知殿前司在哪?直屬上官是誰都不知道,你是門清,你不帶路誰帶?”章鉞理所當然地說,下車就走向宣德門。
“往哪去呢?走這邊左掖門!”何繼筠轉身就走,一臉的哭笑不得。
“臥槽!干嗎不早說!”章鉞簡直要暈死,上次就是走宣德門,為嘛這次不呢。
宗景澄在旁也是無所適從,訕笑著為自家上官的行為感到無比的羞愧。
“哈哈哈!你這樣不行吶,快跟上來,我給你說說各衙門的情況,以及進皇城的規距。”何繼筠大笑起來。
“那好!先說說早上的崇元殿大朝,都有些什么內容啊?”人在京都,想關注國事,還是很容易的,章鉞有些好奇。
“就是走個過場,大事已經先定下了,頒發詔書而已。先說的是河北戰事,冀州刺史張廷翰被勒令罷官;其次是外藩移鎮,這不……我家老父打了個勝仗,拜太尉,掛相銜,調任山南東道節度;最后說的是有關進貢甲料的事,你有興趣我就說說。”何繼筠接著解釋起來。
這天頒布有關甲料的詔令是:諸州罷任或朝覲,并不得以器械進貢。
因為在此之前,各方鎮和州、府都有自己的兵器作坊,打造的兵器按季度送往東京進貢,州縣官員便以此為名目,每年截留錢財,稱為“甲料錢”。
這也就罷了,還在轄區廣征土產,私造鎧甲,當然還是截留大部分,上貢一點點,這無疑加巨了民間負擔。但截留的部分鎧甲武器,當然是用來賣錢了,賣給誰?自然是價高者得,這又造成了地方的隱患。
所以詔令停止進貢,又讓地方官挑選各地的工匠,充入東京將作監,以備使用。這一招可謂是滏底抽薪,高明之極,既削弱了地方武力,又整頓了吏治。
“此詔一下,恐怕有不少地方官要觸霉頭嘍!”何繼筠幸災樂禍地笑道。
“可能吧,不過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
三人一路說著,不覺到了樞密院,由何繼筠帶著,章鉞和宗景澄一起領取正式的任命誥身文書,并登記備案,最后再走右掖門到禁中殿前司官衙。
自五月征慕容彥超后,國勢漸穩,殿前司建制也日趨完善,下轄有內殿直、御馬直、小底軍押班、控鶴、鐵騎,再加散祗侯、散員、散都頭、散指揮,番號仍非常雜亂。
軍力約五萬人左右,相對于侍衛司四個廂十萬兵力,仍顯單薄,不過算是初步達到了制衡侍衛司的目的。
現任的殿前司都指揮使,是郭威的外孫李重進。何繼筠已剛找此人辦理過內殿直入職手續的事,所以人還在。
步上臺階,氣勢非凡的牌樓門頭上掛著書有“大周殿前司衙署”字樣的匾額,章鉞不由多看了幾眼,進門就是一個大院,左右廂房側院是雜物房,以及各司屬官辦公之地。
又過儀門到了大堂,也稱節堂,走邊上的回廊過一道側門進去,眼前又是一個四合院,里側正堂才是殿前司主官的簽押房。
“喲!何衙內怎么又回來了?這是……”一名身材高大,面相儒雅的年輕將領從正堂迎面出來,見何繼筠又帶來一人,看著面生得很,不由就問。
“張駙馬,這就是我剛才和你們打過招呼的章元貞,表字可是陛下新賜的哦!”何繼筠眨眨眼笑道。
“是嗎!這就是……陣斬遼將高謨翰的那個章鉞?”那將領應了一句,見章鉞這么年輕,很是意外。
“元貞老弟!我給你介紹下,這就是殿前都虞侯張抱一,娶陛下四女壽安公主為妻,加駙馬都尉,領恩州團練使,可是你的直屬上官哦,你可得好生巴結!”何繼筠調侃地怪笑。
“原來是張……駙馬!末將有禮了!”章鉞趕緊上前抱拳行禮,心中明白,這應該就是駙馬張永德了,看著才二十多歲,也是年輕得很。
“無須多禮,以后同在殿前司任職,有事你可以來找我,是來辦入營手續吧,李重進還在……”張永德客氣地說,見何繼筠在,便自行去了。
兩名屬吏站在桌案前遞交文書,上報糧草甲仗消耗,對面坐著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將領,頭戴軟腳幞頭,身著深緋色繡紋團花官袍,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顯然是無心處理這些瑣事。
忽見何繼筠帶了兩人進來,在門口徘徊著也不上前,轉而就不耐煩地說:“行了行了……庫存不足,找兵部領取,寫好條據拿來我用印畫押。”
兩名屬吏應了一聲,苦笑著對視一眼,只好收起文書,轉身出去了。
“有何事?”打發走屬吏,李重進就問,看樣子想收拾走人,語氣就有些不大客氣。
“之前已說過,咱們殿前司又多了一散指揮的編制,有勞李都使!”何繼筠上前見禮,說明了情況,他是內殿直都知,雖然是管禁中宿衛,但也是下屬,而且這個職務,之前就是李重進。兩人也似乎沒什么交情,態度都很冷淡。
“新任散指揮章鉞,見過李都使!”章鉞一聽,立即上前見禮。
“副指揮宗景澄,見過李都使!”宗景澄跟著見禮,
“免禮!下屬名冊帶來了嗎?稍等片刻,我寫個文書……”
李重進對二人似乎并不感興趣,也不知是有事急的,還是本來就雷厲風行,很快就寫好了,放下筆就起身道:“劃分營房,糧草被服、旗鼓符信、武器鎧甲可找屬吏辦理,辦完讓他們帶你去,某家有事,先走了!”
接下來又是來回地跑了,好在只在殿前司衙署之內,辦妥這此手續,然后就要去營地。出了殿前司衙署,何繼筠就先回家了。章鉞和宗景澄正要隨帶路的小吏去營房,這時昨天那個黃門小太監跑來了。
“章指揮!陛下要見你,快隨我來!”小黃門滿頭大汗地說。
“昨天不是見了嗎?怎么又召見?”章鉞心中納悶,話就說出口了。
“人家巴不得天天入禁中,這是多大的好事,快走……陛下有差事給你!”小黃門一撇嘴,很是無語。
記得昨天何福進說,自己沒福氣閑著,難道就是指這個?章鉞心中恍然,老家伙早就知道,就是不說,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