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時后,大隊盜寇通過山下的河谷地,宣崇文和明金榮帶了五名士兵同行尾隨,章鉞率其余人馬在些等候。哪知這一等就等到三日后的上午,宣崇文才回來。
“情況怎么樣?山寨在哪里?”章鉞見到人就迫不及待地問,這荒山野嶺間蚊子臭蟲特別多,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在西北方向的古長城邊,那地方叫龍山梁,谷中空地很大,駐兵千人不顯擁擠,我趁夜潛進寨中抓個舌頭問了,渾天狼去了夏州寧朔,前天從此過去的是他的下屬,人稱金槍太保,名叫郝天鷹,年二十六歲,擅使大槍,據說原是朔方牙軍指揮,因勾搭馮繼業的小妾差點被殺,后越獄投了折掘成通。”
宣崇文一路翻山越嶺回來,早渴的嗓子冒煙,大喝了幾口水接著道:“這兒過去彎彎繞繞的有五六十里,路上有一段陡峭的羊腸小道,大隊兵馬根本過不了。盜寇們過去都是卸貨挑上山,人馬都步行,而且關北盜寇全是渾天狼的下屬。我們強攻不現實,只能智取!這是沿途路況和山寨地形圖,你看看就知道了。”
章鉞接過地圖一看,宣崇文畫的很糟糕,簡直無法辯認,在他的解說下才大致弄明白,想要攻下渾天狼的龍山寨,確實是個極為艱險的任務。
“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智取可不容易。如此看來,這個折掘成通,其志不小啊!”章鉞一臉糾結,算是帶兵以來首次遇到難題。但好歹弄清了盜寇的老巢和兵力,根本就不是多股盜寇,而是關北盜寇早就被折掘成通全部吞并了。
“據說他有自立一族的愿望,看此人以往行事的兇狠手段,若讓其得逞,關北要出大亂子。”宣崇文若有所思地說。
“不錯!他這是在劫財蓄勢待機,不管怎么樣,先回去從長計議!”
章鉞隨后率三十騎返回洛源,賤價銷掉貨物,換成一小批青鹽后南下懷安。而明金榮則帶一隊士兵繼續在此住下,并通過商人散布消息,說有一支大商隊滿載貨物即將北上,一說走西線的青剛嶺,一說走東線買道川,弄得是半真半假,謠言四起。
章鉞回懷安與封乾厚商議,很快達成一致意見,并立即采取行動。將懷安縣衙庫房存貨和商人的貨物全部收購,準備了百來輛大車拉載,大搖大擺地出城北上。
當然在此之前,章鉞率兩千五百人天沒亮就出發,趕到買道川洛水北面花馬梁谷地。這兒有一條溝谷是南北交通的必經之地,谷中大路兩側的緩坡上,分布著成片的小樹林,很適合大部隊埋伏潛藏。
章鉞分派兵力,以一、三兩指揮設伏于溝谷東面,六、七兩指揮伏于西面,八指揮全是騎兵,伏在溝谷外的緩坡后,以便到時策應攔截,或追亡逐北。
伏擊圈布置妥當,次日商隊按時北上,陳嘉和義謙率親兵扮成商隊護衛,趕著百來輛大車浩浩蕩蕩地到達買道川,并在洛水南岸的河邊扎營休息,似乎打算次日再渡河,過花馬梁山地。
商隊一出懷安城,章鉞便接到哨探快報,立即派人與明金榮聯系,但洛源縣周邊風平浪靜,并無任何有價值的消息。及至商隊趕到,哨探頻繁偵察白于山南麓,及洛源縣附近,仍無盜寇的動靜,連個鬼毛都沒逮著一條。
這下章鉞有點坐不住了,誘敵設伏這種事,得欲拒還迎,極盡勾引之能事,這樣才能以逸待勞,伏擊成功。但現在誘餌到了,盜寇不但沒出現,甚至連踩點刺探的賊哨都沒派出,事情就很不尋常了。
“難道是盜寇發現了我們?按說他們沒這么警覺,大批的貨物出現,他們仍不動心,那就是事情反常,或者是有人走漏消息,使我們引蛇出洞的計劃失敗,看來,我們還是對這個渾天狼了解的太少!”封乾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很是納悶地說。
“再等等看吧!商隊依原計劃通過花馬梁,若盜寇果真不來,那就順便做趟生意,到時再強攻龍山寨。”章鉞無奈地說。
次日上午,陳嘉護衛著商隊順利通過了花馬梁,盜寇真的沒出現,這讓章鉞惱羞成怒,完全不明白題出在哪里。
既然如此,只好行下策,等到商隊進洛源縣城,章鉞率兵趕往城郊扎下大營,派兵砍伐木料制作器械,準備進山攻寨。
章鉞兵出懷安,龍山寨中的折掘成通就已經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他在慶州、延州北部幾縣數年前就布下了暗樁,專門收集各地商隊信息,以便攔路劫貨,何況這次還有張廣仁為他提供情報,自然就不會上當。
“可笑那章巡檢還想玩引蛇出洞的把戲,如今我們給他來個調虎離山,只是便宜了張匡圖那老賊,居然想要我們拖住章巡檢一個月,那我們可吃虧了。”折掘成通笑道。
郝天鷹身材修長,猿背蜂腰,臉面白凈秀氣,如劍雙眉一挑,冷笑道:“那老賊的把柄,可不要太多!若不多給點好處,我們就告發他……”
“不可如此,這事留在必要的時候,我們再狠狠地敲他。”折掘成通也是心機深沉的狠辣之輩,當下勸止道。
從寧朔帶回一千黨項精騎后,折掘成通膽氣更壯,但同時他又有點恐懼。若照他們的主意行事,財貨是可以賺到不少,到時還能大搶一把,可自己也就徹底暴露了,龍山寨雖然險峻,也禁不住官軍的長期猛攻。
“辦成此事后,我們該往何處立足?天鷹你有什么主意?”因為有志于自立,所以折掘成通想得比較深遠。
“朔方馮繼業貪鄙殘暴、定難李彝殷狡詐,此二人皆不可,我們可選的只有府州折家、麟州楊家,望大頭領盡快定奪,明日一早可就要出兵了!”郝天鷹提醒道。
“府州折家是我本宗,楊家也還可以考慮,奈何皆是守戶之犬,投到他們麾下只會被吃掉,哪有我們的一席之地。”折掘成通可精明得很,很明白這其中的齬齟。
“那大頭領的意思是?”郝天鷹有點想不明白,一臉疑惑之色。
“你說太原劉氏如何?我們從綏州過去雖然很難,但總要試一試,只要能成功,一州刺史可能拿不到,但混個都指揮使應該不在話下,重要的是,我們還能保持本部的獨立性。”折掘成通試探了半天,終于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主意!可行!大頭領果然是深謀遠慮,屬下佩服得緊。”郝天鷹眼珠一轉,立即把馬屁擂得山響。
實際上,郝天鷹有自己的想法,做這龍山寨渾天狼麾下大太保,錢財、美女、地位,他什么都不缺,初時還有新鮮感,時間過去幾年,他只覺得心無所寄,無比疲倦,可回朔方那是不可能的,他早就想過折家和楊家,卻苦于沒有門路。
去太原那還是在夾縫中生存,還要給遼國契丹人做狗,郝天鷹覺得,自己怎么說也是一條堂堂好漢,我長得帥,我愛美女,這有錯么?可給人做狗,怎對得起手中這桿金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