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允臻叩響了聽雨軒的大門,不多時,一個小丫頭出來應了門,一見是允臻急忙向裡面讓!
允臻過了影壁,見嬌姨正背對著自己坐在架子下面,允臻淡淡一笑,說道:“現在嬌姨的駕都難請了,開門都用小丫頭了。”
一聽到允臻的聲音,嬌姨猛的回過頭站起身來,允臻這才發現原來嬌姨的手裡還拿著活計。
“王爺,您怎麼得空過來了?”嬌姨陪著笑臉問道。
“這是做什麼呢?”允臻坐下來,拿起嬌姨剛纔在繡的東西,仔細打量起來。
“姑娘說她的繡活不好,又想給陸大人做個香囊,所以就讓奴婢幫她繡點東西,可是奴婢思來想去的,也不知繡點什麼好,倒是最後姑娘想著說那陸大人身上總有股子閒去野鶴的氣息,就拿這個來繡了……”
允臻看了看,微笑著點了點頭。
錦瑟得了小丫頭的回報,也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看允臻正在看嬌姨的繡活,便笑著說道:“這麼大個毒日頭,你怎麼還跑我這兒來了。屋子裡有剛剛盛好的冰糖燉雪梨,剛從冰碗裡取出來的,我不敢貪涼沒動呢,你先喝上一盞解解暑氣吧。”
“拿出來吧,外面通風,再說,你這滿院子的花香,聞著也讓人舒服。”
錦瑟點了點頭,讓小丫頭去把剛剛說到的冰糖雪梨取過來,自己則陪坐在允臻的身邊兒。
今日當真微風熏熏,吹的滿園的花香四處飄散,允臻喝過東西,又命人取了棋盤來,自己下起棋來,只是讓錦瑟坐在一旁陪著自己。錦瑟不解允臻這是何意,打從自己被送出皇宮以後,這麼安安靜靜的兩個人呆著,還是第一次吧!
錦瑟輕輕的對嬌姨招了招手,讓人備下了自己的琴,反正是各做各的,那麼允臻下棋,自己也只好彈琴解悶兒了……
允臻的手裡拿著棋譜和棋子,可是心卻完全不在這棋上。自己要讓錦瑟做的下一件事,對她來講就是一個火坑,不論成與不成,只怕錦瑟都沒有再活下去的可能。這一步,自己究竟要不要走,該不該走……想到這兒,允臻擡起眼來,看了看錦瑟,又默默的垂下頭去,心裡說道,又或者,該問自己的,是自己想不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相……自然,自己也可以不開口,只這樣耗下去,可是,照著自己母親昨天晚上的態度,只怕,這所謂的耗,也耗不了多久了!眼下的事,也許還能給錦瑟一線生機吧……雖然,也只有這麼一丁點兒的也許了……
“王爺今日前來,是太后又有什麼吩咐了麼?”錦瑟問道。
“嗯?”被錦瑟這忽然的一問,允臻一時失神,只是“嗯”了一聲……
錦瑟微微一笑,說道:“上一次見王爺過來,坐在這裡不言不語,是太后下令讓我打開門做生意的時候,王爺也如今日這般,不言不語,不過上一次,是手裡拿著本書坐在那裡發呆,今兒,是換成棋了……王爺不必爲難,有什麼只管開口便是了,我不過是個區區的奴婢,不值得讓王爺上心煩惱。”
允臻聽了她的話,心裡也講不出個什麼滋味,也只好笑了笑,說道:“今兒這件事兒,不是太后讓你做的,是我想讓你去做的……”
“哦?”錦瑟有些意外,不知道允臻會想讓自己去做什麼,在慶縣的時候,就算是把自己配與那位朱澤的時候,雖然允臻也有些懊惱,卻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的愁苦,看來,這一次他想讓自己去做的事情,應該不是件小事,也肯定不會是件好事……
“不知王爺想怎麼差遣?是要我……”
允臻看著錦瑟的表情,知道她有想些什麼,他搖了搖頭,忙說道:“不是……”
“那王爺又爲何爲難至此呢?”
“咱們先不說這個……錦瑟,你知道西施麼?”
錦瑟一笑,點頭說道:“自然是知道的。”
“如果我想做一次范蠡,你願不願意爲我做次西施?”
錦瑟擡起眼來,笑了笑,心裡說,你剛剛還在否認,可是眼下,要我去做的還不是和我想的一樣麼!
“我可不可以問問,那誰來演這齣戲裡的夫差呢?”
允臻擡起頭來,直視著錦瑟的眼睛,搖了搖頭,說道:“算了。這件事,我容不得你去做。我自己的這關也過不了……”
說到這兒,允臻停了下來,暗罵自己道:想成事,就不應該如此兒女情長。若把話說的如此明白,照著眼下的形式,只怕錦瑟是不會爲自己做事的……
“你不要再呆在‘聽雨軒’了,明兒起,這裡就別再開門了!”允臻說道。
看著允臻前後完全矛盾的做法,錦瑟心裡不免有些感動了,看來,這位看上去冰冷無情的王爺,還是顧念一些自己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情意的。
“王爺,不必如此……”
“你想呆在這裡一輩子麼?錦瑟……你……覺得藍萱如何?”
錦瑟一愣,不知道怎麼又提到了藍萱。
旋即,她又回過神來,對著允臻淡淡一笑,說道:“他是我的義兄,若要我說,自然是好。只是不知王爺是如何看的。”
“我怎麼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喜歡……打從你被送到這裡,我就一直是心懷著芥蒂的,雖然你們結了兄妹,可是我看你的心意也並沒有改變……”
“王爺您說笑了。這結義之事,都是我一時糊塗所爲,只怕要累陸大人受人恥笑了。”
“你若真的無意於他,爲何每次見到你,這步搖都在呢?”
允臻說著,指了指錦瑟頭上的那隻步搖,微微一笑。
被允臻這一笑,錦瑟的臉一下子變的通紅,連玉頸都染上了紅暈……
“我和你一起長大,你的心思我怎麼會不清楚,既然你喜歡他,那我就成全了你吧……”
什麼?錦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位天下之物皆應歸我所有的王爺,怎麼可能把自己送給藍萱,不對,這裡肯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錦瑟並沒有著急去追問,而是靜靜的聽著允臻接下去的話。
“只是,只怕身份,你還不能登堂入室,若讓你做他的外室,你可願意?”
說完,允臻停了下來,等著錦瑟的回覆。
錦瑟默默的深思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對著允臻一笑。
“王爺剛纔和我提起了西施,雖然話鋒一轉,但是卻沒有改變初衷吧……”
允臻沒有否認,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王爺剛纔您自比范蠡,那想來,這位夫差之角,就是陸大人了吧……我能否問問王爺,陸大人是否已經對您與太后構成了什麼威脅,或者說,是王爺想把陸大人徹頭徹尾的變成自己人?”
允臻沒有否認,輕聲說道:“如果我說,他現在既是我的威脅,而我又想把他變成自己人,你會怎麼做呢?”
“王爺,奴婢本就是罪臣之女,若不是太皇保全,早就應該在十年多以前,和自己的父親一起被處死在菜市口外了,也沒有今日的種種……王爺您……您對奴婢的心意,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早就已經領了太后的命,不能耽誤王爺……可是,爲了王爺與太后做事,奴婢是萬死不辭的!”
“可是,這一次我的目標是你的義兄!”
“義兄爲人通透,自然明白什麼叫良禽擇木而棲。”
“可是如果他不是個明事理之人呢?你又如何?”
是啊,自己該如何呢?一面是自己義,一面是自己的忠,若是兩者相撞,自己又該如何的取捨呢?
錦瑟沉默下來,問自己道。
允臻嘆了口氣,點點頭,站起身來,說道:“你也別急著答我。這件事,我不勉強你去做。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來權衡……”
說著,允臻就向聽雨軒的門口走了過去。
可是他的步子還未及兩位數,就聽到錦瑟在自己身後說道:“這事,我去做。”
“你有把握麼?”允臻背對著錦瑟問道。
“沒有。但是,爲了太后王爺,奴婢願意盡力一試。”
允臻點了點頭,卻依然沒有回過頭去,聲音不高的說道:“餘下的事,由我去安排,從明日起,這裡便不要再開門了。這件事,你若應了,便只能成功。我不管你用什麼樣的手段,都要把藍萱變成我的人。這,你能接受麼?”
“能。”
得到了錦瑟肯定的答覆,允臻的臉上又浮出了一個難以名狀的微笑,然後離開了聽雨軒……
天還剛矇矇亮,藍萱就已經起了牀,已經很久沒有入宮或是去衙門了,不知爲何,今天的緊張竟然超過了第一次進宮。
雨青侍候著藍萱沐了浴,然後整理好了一切,這纔來到廖昂軒那裡一起用早飯。
早飯藍萱吃的很少,一餐飯的時間,廖昂軒都幾乎在目不轉晴的盯著藍萱,可是她卻是渾然不覺。看著這個平日裡,可謂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兒,落寞到如此,廖昂軒不無擔憂的問道:“怎麼了?可是哪裡又不舒服了?若是這樣,寫個摺子,我讓下人幫你遞過去,今兒的傳召就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