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也幸虧除了閆玉芬和閆寶書之外,幾個小家伙睡在一起擠一擠就是了。至于閆寶福要娶王彩霞的彩禮嗎,這個就略顯寒酸了一些,三十六條腿東拼西湊的還能弄點出來,就三轉一響而言嗎,想都是不敢想的。
結婚是大喜的事情,同時也是苦了金桂琴,她為了閆寶福的婚事沒少和鄰居借錢,可街坊四鄰的日子又有幾個過的風風火火的,最終也只是借到了幾塊錢而已。金桂琴把所有的家當都湊到了一起,給王姑娘張羅了一套新衣裳,另外還湊了個嶄新的洗臉盆,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日子要過,婚也要結,這閆寶福排行老二,卻也是家里第一個成親的。閆寶山這個人似乎被家里所有人的選擇了遺忘,沒有人提起閆寶書也就沒有和任何人說到在農場里的事情。對于東北人來說,三月底四月末就算開春了,在稍微熱上一點,松花江畔便會舉行文武開江。距離閆寶福結婚之期不遠了,一家人該張羅的張羅,該忙活的忙活,閆寶書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了廠礦大院的文工團,找到了佟團長,成為了一個工資僅有十五塊的文藝工作人員。
閆寶書算是遇上了貴人,他進了文工團之后沒有被分配到別人的手底下,而是直屬于佟團長麾下。閆寶書會跳舞,但專業性不強,也就是幾年以后,風靡全國的交際舞舞種。于是,閆寶書平日里的工作就是幫佟團長打打雜,其余時間都是跟著他學聲樂。
佟團長天生的一副好嗓門,民族唱腔韻味十足,閆寶書跟著他也就是專攻民族唱法,慢慢的,閆寶書也就能夠達到□□張口就來的地步。閆寶書今年十七歲,在外人眼中已經是能夠養家糊口過日子的大男人了,雖然工資少的可憐,但文工團是個不錯的工種,這讓金桂琴在街坊四鄰的口中也得到了不少的贊美。
“桂琴啊,你也算是看到希望了,你家寶福工作踏實肯干,又馬上要娶親了,到時候再給你生個大胖孫子,哈哈哈哈;還有你家玉芬,模樣長的多俊,將來定能嫁個好人家。”
“對對對,還有桂琴家的老三,那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
諸如此類的話聽的多了也就沒失去了那份兒成就感,漸漸地,金桂琴也不那么在乎這些夸獎的言論了。閆寶書最近是兩點一線,往返于文工團和老閆家,看上去繁忙不堪,實際上卻是閑的發慌。因為閆寶福要結婚,處處都需要用錢,于是閆寶書原來的計劃也就被打亂了,他沒辦法再開口讓閆寶福幫忙借錢又或者是借糧票,至于閆玉芬那里,肯定也是把能用到的錢都給了閆寶福結婚用。
這天中午,閆寶書剛在廠礦大院的食堂大灶上吃了飯,后腳就在文工團的門口碰上了顧軍。天氣是一天天的在轉暖,冬季的大雪也從單一的雪花變成了雨夾雪,慢慢地,老天爺連雪也不讓下了。
顧軍站在文工團門口,褪去了往日的棉大衣,只著了一件單薄的小棉襖。見到閆寶書,顧軍笑意盈盈的沖了上來,“吃飯去了?”
閆寶書說:“嗯,剛吃完,向北咋樣了?”
“豁,這一開口就問向北,感情我在你心里是一丁點的位置都沒有吧。”顧軍故意開著玩笑,不等閆寶書做出解釋,他又說:“和你說笑的,向北這幾天差不多能下地了,就是走幾步路吧腿上還是有些疼,再等等吧,他說等他能走路了,就過來看你。”
閆寶書笑道:“你是咋知道我來文工團了?”
“去你家了,你媽告訴我的。”顧軍坐在了文工團門口的臺階上,順手從兜里掏出煙來問閆寶書:“抽嗎?”
“嗯,飯后一根煙賽過活神仙。”閆寶書接過煙銜在了嘴角,“你來找我,是為了那件事嗎?”
“也算也不算,畢竟你這段時間都沒怎么露面,挺想你的。”顧軍抽了口煙,“咱們的事兒一會兒再說,我先跟你說件大事兒。”
“啥事啊?”
顧軍嘆了口氣,“向北這人心眼好,對你對我,以及對他以前的那些兄弟都沒話說。可就是因為心善才會被人欺啊。”顧軍轉過身,臉色不悅且氣憤的說:“你不知道吧,陳宏兵現在取代了向北的位置,帶著以前那些兄弟把根據地都給占領了。”
閆寶書絲毫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冷笑道:“他啊……能干的出來這種事兒。”
“說起來也怪向北自己太不上心了,自己好不容易占領的根據地就這么拱手讓人了。”
閆寶書笑了笑,“這種根據地不要也罷,在我眼里,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私人的地盤,更不是某個人可以憑借群體武力可以占領的地方。”
顧軍不明白,“啥意思啊?”
閆寶書解釋道:“身為男人想到打一片屬于自己的天下可以理解,但絕不是以這種方式可以打下來的,更何況陳宏兵是什么樣的人啊,他會服從陸向北一天,不會服從陸向北一年。”
“哎,這話說的太對了,陳宏兵這孫子打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現在怎么樣,一切都落實了吧,他就是個雜種草的。”顧軍憤憤不平道:“還有,陳宏兵這孫子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勾搭上了完四寧,完四寧你還記得吧?”
閆寶書點頭稱是,“嗯,記得他。”
“陳宏兵帶著杜新國等人好像是跟了完四寧,現在看來,向北身邊就剩咱兩了,這往后要是打起架來,咱們三個吃不了兜著走啊。”
閆寶書本想說為什么一定要打架呢?可轉念一想,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你想要去避讓就能夠躲的開的,于是閆寶書就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那向北是啥想法呢?”閆寶書問道。
顧軍笑著擺了擺手,“人家啊,跟你在一起久了,我感覺他這個人都在變,你猜他知道了陳宏兵取他而代之以后說的一句話是啥?”
“啥?”
顧軍模仿陸向北的樣子,清了清嗓子說:“陳宏兵喜歡當狗,那就讓他去吧,兄弟我對他是仁至義盡了。”
閆寶書笑道:“的確如此。”
顧軍搖了搖頭,“不說這個了,說說咱們的事兒吧。”
閆寶書說:“咱們這個事啊……錢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閆寶書看向顧軍,“你手里有多少現錢和糧票?還需要多少?”
顧軍仔細算了一下,“還需要個三十塊錢吧,錢和糧票都行。”
“一共嗎?”
“嗯,一共三十。”
閆寶書點點頭,“我哥開春要結婚,家里處處都要用錢,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自己會想辦法的。”說完,閆寶書把手里的煙頭掐滅,起身時拍了拍屁股,“晚上下班你來找我吧,咱們兩個去趟干爸干媽家。”
“好啊,咱們走的時候急也沒來得及問候一聲。”
“嗯,那晚上見”
閆寶書回身進了文工團,下午工作的時候,閆寶書趁著佟團長身邊沒人鉆進了他的辦公室。佟建華坐在桌前喝茶看報,聽到動靜巴拉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是寶書來了啊,咱也不出個聲呢。”
閆寶書微笑著坐到了佟建華身旁,“團長,您下午不忙嗎?”
“啊……沒啥……”佟建華突然不說了,轉過頭打量著閆寶書,片刻后他笑問道:“寶書啊,你是找我有事兒嗎?”
閆寶書點點頭,“團長,我知道我現在開這個口不合適,可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
佟建華一看事情嚴重,臉色也變的正式了,“有什么困難就要說出來,看看組織上能不能幫你?”
閆寶書搖了搖頭,“還是不麻煩阻止了,團長,我就想請您幫個忙,能不能借我三十塊錢?錢和糧票都行。”
佟建華看著閆寶書說:“你要這么多錢干嘛?是因為你哥要結婚嗎?”
閆寶書沒有借用閆寶福結婚的事情而去騙佟建華,他直言道:“不是的團長,是我自己的問題。”
佟建華沒想過打探閆寶書為什么喲啊借錢,想了想說:“可以是可以,不過一時間我手上也沒有這么多,這樣吧……兩天后你來找我要怎么樣?”
閆寶書欣喜的站了起來,“謝謝團長。”
佟建華笑了笑,“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如果遇到困難就要和組織匯報,你現在是文工團的人了,急需用錢我可以想辦法預支你兩個月的工資啊。”
閆寶書搖了搖頭,“我不想麻煩組織。”
“那就來麻煩我了?”
閆寶書鬧了個大紅臉,“我……的確是有點欠考量了。”
佟建華連忙解釋道:“你這孩子咋一點幽默感都沒有呢,你能主動來找我,那證明你信任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沒有埋怨你啊。”
閆寶書愧疚道:“謝謝團長的幫助。”
“行了,去忙吧,兩天后來找我。”
閆寶書出了佟建華的辦公室后長吁一口粗氣,接下來的工作中也拿出了百分百認真的狀態,待到了晚上下班,閆寶書在門口見到了顧軍,這還是他頭一回坐在顧軍的自行車上。去往李隊長家的路上,顧軍開著玩笑說:“寶書,你用了啥玩應啊,身上咋這么香呢。”
閆寶書嗅了嗅身上的味道,“沒有啊,就一股子胰子味。”
“不是,絕對不是,肯定是香味。”顧軍一邊騎車一邊大笑,“怪不得向北那么喜歡載你,原來是因為你身上有香味啊。”
閆寶書聽了這話,回手就是一杵子懟在了顧軍的胸脯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顧軍吃痛過后笑的更是肆無忌憚,“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開玩笑了,說真的,一會兒從干爹家出來,你跟我去看看向北吧,他可想你了。”
閆寶書也很想他啊,于是答應了顧軍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