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在讀戴望舒的詩,這首我也很喜歡?!?
一道如涓涓細流般的清麗女聲,驀然響起。
略微停頓后,女生唇邊漾起甜甜笑意,口中輕聲誦道:“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樣的顏色,丁香一樣的芬芳,丁香一樣的憂愁……”
誦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她搖頭,秀眉輕輕擰在一處:“不要憂愁?!?
冷不防的一句話,令男生忘記了先前的羞怯,愕然抬起頭。
“什么?”
“我說,不要這句憂愁?!?
女生專注地望向他,眸光里帶著點執著,又帶著點倔強。
她一字一頓道:“聞楚,記住,我們都會好好的,會一直很好很好的。你相信我嗎?”
幾乎下意識地,年輕的男學生點了點頭。
女生將手中的小冊子啪地合上,塞回到男生手中,嫣然一笑道:“好了,我該走了,我大哥估計在學校門口等我了。明天下午的話劇彩排,一定記得哦,可別再遲到了。明天見!”
轉身,女生輕盈地跑走了。
獨留男生在原地,癡癡地望著她的背影,半晌,他攤開手中那本戴望舒的詩集,書頁又自動攤開在相同的一頁。
就在那頁的詩作上,作者的名字旁,有一個用藍色鋼筆墨水,認真細致地描摹出的小字‘梅’。
與作者名字的最后一個字連在一起,恰好就是——舒、梅。
眼前的畫面粉碎在最后男生孤獨的身影上。
楚聞肅仍然一個人,佇立在小徑,陣陣丁香花的香氣被微風吹拂而來,席卷他的周身。
那樣一個女孩,永不會再出現。
那樣靜謐而又美好的午后,在他的人生里,也永不復存在。
“我們都會好好的,會一直很好很好的,你相信我嗎?”
女孩清麗的聲音仍依稀回響在他耳邊。
他很想相信她,可惜,她沒有給過他機會……
所有的美好,都是被用來打破的,一如他們的感情……
眼角傳來些微溫熱感,楚聞肅抬手擦過去,手指上沾上點點水漬。
他自嘲地苦笑。
多少年了,他早就沒了眼淚。
今天,這是怎么了?
收起眼中所有的脆弱,楚聞肅的目光漸漸冷卻下去。
他還沒有資格軟弱,需要他做的事情還有許多。
挺直背脊,楚聞肅邁開大步,向著小徑盡頭走去。
物理系教室辦公室門口,一位年輕男教師正要往辦公室里走,卻被人猛地給喊住了。
“同志,我想問一下,你們物理系有沒有一位叫呂楠的男教師。估計現在差不多,該是位教授了。”
看著面前的陌生男人,年輕男教師擰巴著臉想了半天,也沒能想出自己系里還有位叫呂楠的教授。
“不好意思,我去年才來M大工作,對有些老教授不是很熟,這樣,我進去問問其他老師?!?
他難為情地撓撓后腦勺,轉身進了教室。
不大一會兒,一位中年男教師從辦公室里出來,徑直走到楚聞肅面前。
“是您要找呂楠老師嗎?”
“對,是我?!?
“他很久以前就不在我們學校了,大概得有十幾年了。”
“怎么會?”楚聞肅不敢置信地問,“他一畢業就留了校,不應該會離開的,他那么不容易才……”
話說到這里,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中年男教師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那時候我和他是同事,同在一個教研室,不過也就小半年的功夫,突然有一天,他就再沒來上班。后來才聽說,他自動離職了。那時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怎么有人會好好的大學老師不當,自己辭職的。況且之前真是一點征兆都沒有,人說消失,就消失了?!?
這男教師估計平日里也是個話癆,根本不用楚聞肅多問,就自動自發地把事情原委道了個明白。
“我記得特別清楚,周六他還正常上著課,周一就突然不來了??擅髅髦芰疫€和他說,想周一串一節課,我那天有事要晚點來的。他當時還很認真地答應了我,哪想到才隔了一個周日,就出了這檔子事。為啥我記得這么清楚,就因為他答應好了串課,結果人沒來,這下可好,整整一堂課沒有老師來上,我當天就被系主任叫過去,罵了個狗血淋頭,那個冤枉啊……”
“那后來呢?他去了哪里,您知道嗎?”
“去了哪里?”男教師擺擺手,“別說我了,估計整個學校都沒人知道的。據說啊,只是據說,他就留了一封辭職信在學校信箱里,然后連人帶行李都不見了。鬼知道去了哪里,反正這么多年,沒人聽說過他的音信?!?
“那他妻子呢?他那時不是已經結了婚,而且……妻子還有了身孕,他就狠得下心拋下一切走?”
“妻子?身孕?”中年男教師不大的眼睛,立時瞪得錚亮,“他又沒結婚,哪兒來的妻子?”
“您……您說什么?他沒……沒結婚?”
楚聞肅身形一晃,勉強才讓自己站穩。
“沒聽說啊,反正我是不知道。不過也許偷偷結婚了,沒告訴大家也說不定?!?
中年男教師迷茫地說。
“他未婚妻也是M大的老師,您真的不知道他結婚的事?”
“咦,也是M大的老師?”
中年男教師立刻來了興致,滿腦子搜刮起來,半晌后,才頗為遺憾地搖頭否認。
“真不記得有這事,況且也沒見他跟學校那個女老師走得近。如果真和本校老師結婚了,這個呂楠可太不簡單了,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他搖頭晃腦地感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