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彼此的忘記
酒行有了那筆運作資金后,周大根又收回了幾筆酒店的欠款,酒行的運作總算是能夠步入正軌了,但蘇子曾去酒行的時間卻更少了。
周末,在了言無徐的建議下,蘇子曾再找上了王秘書,一起到了蘇比拍賣行。
和常玫監管時相比,此時的拍賣行就如同一個沒喝夠奶水的發育不良的孩童,才是半年時間,無論是內部的裝修還有人員都是參差不齊。可供拍賣的物品也已經是經常玫“挑選”后留下來的。
“年份最久遠的只是一批明朝官窯留下來的灰青瓷盆,也是缺了個口的”,王秘書不是專業從事古董鑒定的,但跟在蘇慶長身邊久了,出入各類場合,也時常又聽見一些在行的人士的解說,平日又喜歡收集瓷器,一來一回,眼力也就上去了。
“這些鍋碗瓢盆的東西,我原先以為都差不多,讓人搜集了些回來,后來找人一驗,才發現都是假的,”言無徐也曾費了些氣力,找人在各地收集了些,但大多是些年份淺,又沒有多少價值的玩意兒,收集起來,也只能是占了地方。日子久了,也就跟著沒了興致。
“莫城附近哪能收得到真玩意,”王秘書于是分析了一番。莫城早些年是個漁村,唯一同外z國各城的又是條崎嶇不平的山路。城中一沒有燒瓷的窯,二沒有運輸的通道,外城過來的瓷器,經了山路一顛簸,也就碎得差不多了。所以市里要真能收集到,也就是些不易碎的土盆,都是些不值錢的。再或者就是城中少數的幾個老家族,可能手頭還有些值錢的古董玩意兒。“做拍賣這一行,董事長剛下狠心做時,也是分析過了的,要么是往國內的古城老城,就是老邊京城那一代走。要么就是往海外走,解放前。多少寶貝都出了國,流到了外國人手里。”
姜還是老的辣,經了王秘書一點撥,言無徐和蘇子曾也才有了些眉目,蘇子曾想想:“再過幾天。凱利那邊也要開始放暑假了,到時候,我們收拾收拾,往內地走一趟。沒準還能找到些合用的。”
除此之外,王秘書更建議言無徐雇些人手,到全國的農村邊遠地區走走。那一代沒有沿海發達,興許農民手里還留了老幾輩人傳下來的地道貨色。
“你就不去看看杭一邵,我聽說,他前陣子受了傷,到這會兒傷都沒好。”言無徐早前聽蘇慶長說了起來,說是杭一邵最近和變了個人似的,什么人都不見,脾氣也特別大,杭母急了好幾回。
蘇子曾還記得那天在游艇上。他借著酒興對待自己的那股蠻橫樣,皺了皺眉。假裝沒聽見,“眼下最重要的,將找幾個值得信任的人,”
王秘書只是暫時從蘇氏借過來的,這幾個月里,他可以幫忙整理賬目連帶著雇傭一些合用的人手。
“要不,將韓大哥找過來?”言無徐也考慮了好陣子了,她的弟弟妹妹年紀都還小,幫不上忙,言母又不認得幾個字,就算招過來,也只會落了他人的口舌,但是韓老板就不同了,他干活利索,嘴巴也算靈活,算是一個能夠幫忙的人。
由言無徐開得口,韓老板也答應了下來,蘇子曾還覺得有些意外,畢竟招了個曾經喜歡過言無徐的人在身邊辦事,總是有些不自在的。但在聽說韓老板最近和“愛慕”新招的女店員走得挺近后,蘇子曾才放下了些心來。
被人冷落了的杭一邵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是每天喝水時,肋骨處還會隱隱有些疼,好像那裂開的口子,時不時就要發作似的。生病期間,先后來了好些探病的人,但都被杭一邵阻在了了門外。情況好一些的是費清和常池,也就只能是進到杭一邵的房間里。
杭一邵的房間,是朝著南邊的,夏天時,總是能吹進來一陣舒爽的自然風,這一點也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在莫城開始流行空調那新鮮玩意兒的幾年里,有錢人家幾乎都裝上了空調,唯獨他喜歡光著膀子,徹夜開著窗門,由著南風吹進來。
“空調吹出來的是死風,我杭一邵哪能被禁錮在一陣死風里,”他總是這么說著,然后從了陽臺上直接跳到了樓下花園的游泳池里,然后引得杭母一陣牢騷。
從游艇那晚的事發生之后,花園的游泳池已經有很久沒有水花濺起了,水還是天天換得,因為杭母說,沒準哪天少爺心情好了,就又要跳水了。從了陽臺上躍下的杭一邵,有著一股睨空一切的氣勢。
費清和常池進門時,看到的杭一邵已經沒了什么氣勢。悶熱的夏天,他的房間里沒有一絲風,周邊全用了不透光的遮陽布擋住了。房間里很安靜,能看到個人影躺在了床上。
已經是一個月了,醫生說,傷勢早就已經好了。杭一邵年紀輕,身體底子也好,早該已經恢復正常了。但他卻好像一直沒好。
費清還記得那天看到甲板上的杭一邵時,那副恐怖的情形,他就像是被人從水里撈起來的鯊魚,眼是赤紅的,連牙都是白森森的,但看著卻是絕望的。就那樣躺著,然后旁邊的驚叫聲和常池的哭喊聲,就在了耳邊,他連眼珠都沒有動一下,那一刻,他以為杭一邵是死了。
“一邵,”常池特地吩咐蘇家的廚房做了些好下口的粥點,想叫他吃些下去。房中悶熱的連人的話語都傳達不了,死一樣的安靜。
“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費清已經問了好幾次相同的問題了。杭一邵前一秒還在和他們喝著酒,后一秒,就聽常池說他人不見了,再后來,就見他躺在了甲板上。杭一邵喝酒和他玩女人一樣,都是有個度的,從不會過量,更不用說醉到在甲板上摔倒。
可是杭一邵不肯解釋,他甚至連回答都不愿意。那個叫佩羅的男老師,杭一邵此時,滿腦子只有那個只一下就將自己打趴在地的男人。那個男人,是刻意的,他將自己打傷后,沒有半點愧疚地走開了,他甚至已經清楚到,杭一邵絕對不會將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一邵,你要不要吃點?”常池取過了湯勺,吹了吹粥水,熱騰騰的粥,讓房間更加悶熱了。
“一邵!”常池驚喜著,她看見杭一邵坐了起來,吃下了她帶來的粥,他吃得很快,最后甚至一把抓住了常池拿住了粥碗的手。
費清見狀,退了出去,將房門帶了起來,房中更加悶熱了,才走到了樓梯口,費清就聽到了房那邊傳來了陣湯勺落地的聲音,常池先是驚呼著,唇被堵住了,房間里很快就沒了動靜。
費清吹了聲口哨,想著,他的這個好兄弟,很快又會生龍活虎起來了。
傍晚時分,常池還是呆呆地坐著,杭一邵在吻了她之后,不知為什么又一把將她推開了。房中的悶熱已經一掃而空,她探了探身邊,并沒有看到杭一邵的人影,視線往窗外看去,見了陽臺上,站著一個筆直的身影。
杭一邵站在了陽臺上,沒有理會房間里那道緊隨身后的眼神,他展開了手臂,看著水下波光粼粼的游泳池水。夕陽西下,水面上還倒映出幾朵漂移不定的云彩。
他杭一邵又怎么會駐足不前,偌大的天空在他眼前,他又為什么要拘泥一個普通的蘇子曾,他哼了聲,眼角處瞥見了房內那雙愛慕的眸子。他身后,還有無數的女人在等他,杭氏也還在等著由他來接管,他以后的每一天都會是異樣精彩的,他高高躍起,聽到了南邊來的清風在了耳邊囈語著,好像無數女人的甜言密語。
蔚藍色的水面上,慢慢地變作了個人影,那個帶著梨渦叫著“杭一邵”的女童慢慢地長大,變成了那個將戒指送出去的蘇子曾。還有那個抱起了蘇子曾,如同君王離朝般走開的偉岸男子。這一切,都在了杭一邵的入水的身子里,破碎開。
水花瘋狂地撲上了他的臉,四肢上有了久違了的展開后的舒暢感,后花園里,再次響起了一陣陣撲騰開的破水聲。
杭母聽見了聲響,連忙走了出來,看著在水里如飛魚般矯健的身影,杭母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杭父:“老頭子,兒子,兒子總算是痊愈了。”
這陣子,杭一邵的沉默讓杭父杭母跟著好一陣擔心,杭母說到這里,視線往上一看,就見了披著件外衣的常池,正往下看著。杭母怔了怔,捂著電話說:“老頭子,又有些不對勁了,常池怎么和我們兒子一起了,子曾呢?”
杭母和喬初當年也算是姐妹交,這會兒見準兒媳婦換了人,心里也那面有些不舒坦。
“怕什么?不都是蘇慶長的女兒么?”杭父是個生意人,見風使舵的能力,比誰都要厲害,“你待會再問問兒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杭一邵從了泳池里出來時,他并沒有抬頭和陽臺上不時張望著的常池打招呼,而是自顧自地往樓下桑拿房走。
杭母塞了條毛巾給他的同時,追問著:“兒子,怎么回事?”
“女人而已。”杭一邵抖了抖進了耳朵的水,冷冷地答了一句。僅僅是女人而已,以后無論是常池,還是蘇子曾都只是個女人而已。他可以放開這一切,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