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火撲飛蛾
對話開始變得艱難了,蘇子曾索性扭過了頭去,盯著被手拉開了六十度的車把手,最后她又松開了手。
或許她才是最自私的,又或許,言無徐和蘇慶長之間的,才是真正的愛情。相差了三十多歲又如何,蘇慶長的生命中,可能再也無法出現(xiàn)像言無徐那樣熱烈的女人了。
空氣里有了煙花過后的硝煙味,可能是紅的,也可能是綠的,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是刺鼻的,也是驅逐不開的。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很好奇你為什么不選我,”佩羅的話,帶了股落寞,讓蘇子曾不由抬起了頭來。他比了比那個在烤肉店外張望著的男人,用背影擋住了蘇子曾。
前一刻的硝煙,散去了,蘇子曾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他剛才的尖銳,是因為這個。
“因為你是窩邊草,連溫麥雪都垂涎的窩邊斷腸草,我一不小心啃了,可是要爛腸爛肚的,”言無徐走得很匆忙,但已經(jīng)足夠時間讓她將蘇子曾的心事都盤托出去了。
“而且,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個任性的人,”蘇子曾嘆了一句,在了佩羅的注視下,胡亂謅起了借口。
“我很包容,”佩羅的話回蕩在了耳邊。
“我不會燒菜做飯,”這樣的爛理由,卻是很多男人找老婆的標準之一。
“我恰好很擅廚藝,”佩羅回答的很輕巧。
“我不會孝順公公婆婆,”這一點,夠嚇人了吧。
“我的父母,早在了十幾年前就過世了,”佩羅的語氣里沒有悲涼和傷感,只是簡單地敘述著一件事實。
“...”蘇子曾的心底,化開了一片片的漣波,這樣的男人,是該放心的帶回去見母親和妹妹的,就算是常氏母女那樣挑剔的人。也刻薄不得他分毫。
她胡亂說的話,全都被他堵住了。他的回答像是張密網(wǎng),蘇子曾成了張囚網(wǎng)下的困鳥,掙脫不開了。
說完話之后,佩羅伸出了手。男女之間的握手,某種程度上象征著達成戀愛關系。尤其是在男女之間。經(jīng)過了這一次,蘇子曾會記得的。用菲林的“婚姻風水學”來分析,如果有人朝你伸出了手,然后做出了個拉手的動作。被拉過去的人有m傾向,主動拉回來的人有s的傾向。
拉得近了一點點,又更近了一點點。一直到蘇子曾的手被徹底握在了佩羅的手里。
蘇子曾從沒發(fā)現(xiàn)過自己有m的傾向,在那雙有力的手里,她被拉了過去,發(fā)生在三月十四號,白色情人節(jié)里牽手事件。
前一刻還是謙謙君子的佩羅。下一刻,手心散出了燙人的溫度,足足一分鐘后,他才松開了手,替蘇子曾拉好了那件風衣。順手將她的手帶進了自己的口袋里,“記得下次不要將我這株好草棄之不顧。我是你的老師,你還有很多事情,值得我去教導?!逼渌?,以后再慢慢熟悉吧,許久不曾感覺到的溫暖。如果重生就意味著所有的一切都再來一次,她就嘗試一次。
三月十四的夜,來得有些意味深長。當佩羅將蘇子曾送回去后,他遇見了溫麥雪。
“聽說你訂了去美國的機票?”溫麥雪剛從商殷那里得到消息時,心里有股說不出的恐慌。佩羅和商殷不同,他就像一尾飄萍,恍惚間,就會失去了蹤影。
“那是送給言無徐的謝禮,”佩羅和言無徐間的小小協(xié)定,早在了“愛慕”里就已經(jīng)定下來。在看到那雙眼時,他就已經(jīng)知道,蘇慶長注定要成為一只自投羅網(wǎng)的飛蛾。至于費清那個半路出現(xiàn)的過客,和看似不經(jīng)意闖進了棋局的蘇子曾,都只是為了佩羅烹調的這道開胃大餐里,貼加的額外佐料而已。?
言無徐這個名字,溫麥雪稍微回憶了下,有了些印象。那個靠著獎學金進入凱利女學的女學生,跟在了蘇子曾身旁的女學生,有雙充滿欲望的眼睛和苗條的身段。她不覺得那個女學生會是自己的競爭對手。在了溫麥雪的眼里,沒有女人可以和她相媲美,那個曾經(jīng)藏在了她人光芒下的少女,已經(jīng)消失了。在佩羅解開蒙住她的眼睛的黑布,送上那枚綠色的胸針時,就永遠消失了。
“言無徐很特別?”對于一個普通的女學生,佩羅為什么要另眼相看。
聽出了溫麥雪的不屑,佩羅的回答將她多年來累積的自信瞬間摧毀了:“她是蘇子曾的朋友,而蘇子曾是我的獵物。”
佩羅和商殷的性子里,都帶著猛獸的征服欲。只不過商殷這頭猛獸,已經(jīng)被佩羅馴服了。佩羅留在莫城已經(jīng)好幾年了,溫麥雪一度以為,她馴服了這匹孤傲的獸,原來,他只是佯裝蟄伏著。
等待著他的獵物,蘇子曾出現(xiàn)時,他就一躍而上了,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我不許...不許那個人是蘇子曾...”那個帶著玫瑰熱情的女人,明明是個十九歲的愚笨少女,卻要用了看透世事的口吻,教訓著她的蘇子曾。溫麥雪緊張著,她的語句斷斷續(xù)續(xù)著,用了驚恐而又茫然的眼神。
她的手,摟住了佩羅,將頭埋進了他的衣襟里,那條琉璃色的領帶擦著她的臉頰,冬日雨水般的刺骨寒冷,“你不要和蘇子曾走得太近了,我會吃醋,一吃醋我就會將過去的事都抖出來?!?
佩羅的手指挑開了她的長發(fā),一直繞在了她的脖頸上,白皙柔軟的少女肌膚,像是極致的大理石雕,為他手指上的冰冷顫抖著。
手指在溫麥雪的脖子上劃過,她一度以為佩羅要掐死她,她只身一人,就算是死,也是悄無聲息的。手又滑了出來,摟上了她的腰,搖晃著。
情人的夜語,比最纏綿的蟲鳴還要和煦,爬進了她的耳邊,“麥雪,你很少甩這樣的性子的,我不愛蘇子曾,蘇家需要有人償還那筆積了多年的債。喬初已經(jīng)死了,日漸老去的蘇慶長會得到他的報應,而他們的女兒,蘇子曾才是承受最殘酷的報復的最佳人選,這些你都是知道的。”
溫麥雪仰起了臉來,笑容再度漾了上去,佩羅在她的內心深處,豢養(yǎng)了一只饕餮獸,吞食著她心中的嫉妒和仇恨,讓她成為了一個大度寬容的女人。
“記得,只用三年或者是五載,等到蘇子曾徹底的淪陷時,就是收網(wǎng)的時候了,屆時,我依舊會信守諾言,讓你當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佩羅安慰著,看著懷中的人兒,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他擦了擦頭發(fā)間出來的汗水,短吁了一口,催眠真不是件省力的事。不過,女人都該是哄出來的,溫麥雪已經(jīng)全身心依附著他,該是時候,慢慢地蠶食蘇子曾的意識了。
莫城的夜,經(jīng)歷了煙花的絢爛后,慢慢沉寂了下來。
此時的美國,開了一天收購會議的蘇慶長,在了翻譯的帶領下,直直奔往了入住的半島酒店。
三月的紐約,東海岸的夜風,可以吹出人心底最深的一些情緒。已經(jīng)快一個月了,蘇慶長因為連日的奔波,很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他看著平放在了身旁的拐杖,這么多年了,陪在他身旁的人和事越來越少。
車停在了酒店外,服務生立刻迎上前來,打開了門。每個人每天都會為著各自的目的而工作,而他蘇慶長又是為了什么而工作,從了大洋的彼端飛了過來。二十年前,他也是坐著一架大鳥般的飛機飛向了另一端。在那里,他找到了生命的意義,只是,他以為的“意義”,在經(jīng)過了短短的數(shù)日美好后,隕落了。
翻譯在一旁付著小費。蘇慶長走了幾步,他不喜歡等待。但是有一類人,喜歡等待。
言無徐到了這會兒,都不相信,她已經(jīng)站在了美國的土地上。她第一次坐飛機,就飛了如此漫長的時間。她也不知道,原來倒時差,是一件如此費神的事情。她在磕碰中,說著連自己的耳朵都聽不清楚的英語,在經(jīng)歷了一個黑心司機后,總算由當?shù)氐木焖偷搅诉@家酒店。
她想哭,又已經(jīng)累得哭不出來了。她不知道,今天的所有行為,需要付出怎么樣的一個代價。她只知道,此時的自己,一定很丑,亂糟糟的頭發(fā),顛破了一個輪子的行李箱,還有浸濕了的靴子。
但這樣已經(jīng)是足夠好了,至少足夠“好”見蘇慶長了。
蘇慶長以為他看見了個幻影。一個隔了二十年再度復活過來的幻影。但她不是葉緹娜,葉緹娜是一個連死都帶著笑容的女人。她的美好,只能成為幻影,供人捕捉。
盡管如此,就算只有葉緹娜的一半美好,十分之一的美好,那就足夠了。
迎著蘇慶長而來的,是一個年輕的懷抱,她的頭發(fā)里還帶著來自故鄉(xiāng)的氣息,在了異國他鄉(xiāng),寒冷之中,讓人無限的神往。
而后的一星期里,言無徐沒有回來,蘇子曾也不知道將電話打到哪里去。既然言無徐選擇了拋開這里的一切,為所謂的愛情而走,那就代表了她已經(jīng)做好了迎接接下來的暴風雨的所有準備。
站在了空蕩蕩的宿舍里,蘇子曾只有一種感覺,可能言無徐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