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換命
“自殺?”常玫聽到這個消息時,怔愣住了,小初怎么會是自殺?小初明是踩上了那塊她送去的玫瑰香皂,才摔倒在地,才會血崩而死的,她又怎么會是自殺?
“或許,在你們所有人的眼里,我的母親只是朵受人呵護的溫室花朵,可是,她也是周遭最早看清事情的人。”蘇子曾將喬初的那些話,簡明扼要地復述了一遍。
“她都已經知道了,她選擇了相信我,”常玫聽完這一切后,沒有再去翻看那本玫瑰手札,她抱緊了那本玫瑰手札,將她貼在了臨近心臟的位置,這本手札的主人,已經死去了二十三年了,可是就在剛才,她又復活了,借宿在了這本手札里,和著常玫的心跳聲,再一次復活了。那個信任朋友,帶著雙干凈的眼眸的十幾歲的少女,再一次復活在了常玫的心底。
“常阿姨,”蘇子曾低聲叫喚著,如果喬初沒有選擇自殺,常玫會是一個最最可親的長者,她會像愛護喬初一樣呵護蘇子曾,可是喬初的絕然離去,讓常玫的心變了質。過去的大多數時間里,她喜歡看著蘇子曾任性無理,看著這個出生就剝奪了喬初的生命的蘇子曾受盡委屈。
“謝謝你,謝謝你,”常玫顧自低著頭,她的唇貼在了那本手札上,“將小初又還給了我。”
“我想將喬之安,也就是我舅舅的骨灰葬在了母親的墓旁,他直到死的那一刻,也還記掛著母親。”喬初的幸運也是別人的不幸,她短暫的一生,沒有得到她心愛的丈夫的愛情,卻得到了另外那對男女的至死不渝的戀慕。
蘇子曾將玫瑰手札留給了還活著的常玫。她也想為已經死去了的喬之安做點事。
“喬之安?他死了?”常玫也認識那個木訥又文縐縐的舊式書生樣的男人,喬初剛入學那會兒,就是喬之安和喬家的人送過來的。比起和喬初日日相處的常玫來。喬之安的愛更孤獨也更難堅持些。
“父親讓我來詢問你的意見,”蘇子曾期盼地看向了常玫,希望她能夠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也難為他了。小初也已經死了那么多年了,”想著這世上有一個人。比自己還要痛苦些,常玫的心也軟了下來。
“還有,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小池了,過陣子,我想將父親接過來和我一起住,如果方便的話,我想她也搬過來一起住。”蘇子曾邀請常池過來。也是為了方便照顧蘇慶長,而且等埃斯普的事情慢慢上了正軌后,她也需要個幫手。
“你已經不怨她了嗎?”常玫看著蘇子曾那雙清明的眼,從她的語氣里,常玫聽不出和過往有關的任何內容。
“她...也已經不怨我了,不是嗎?我和她的事情,都只是些孩子氣的爭斗,”蘇子曾聽慕姐說起過,在得知佩羅和溫麥雪的訂婚消息時,常池是第一個趕來的人。她那時聲淚俱下的模樣,連歷來對親情并不感冒的慕姐也動容了。
“子曾,我知道,你在做一些你認為對的事。小池因為我的緣故。從小性子就很要強,這一次蘇家的事,讓她受了很大的傷害,她現在正在做一些她必須做的事,好好照顧慶長。”常玫答應蘇子曾,會將她的邀請轉告給常池。
從了探監室走了出來時,蘇子曾沒有叫下出租車,而是沿著市監獄那條一公里多長的圍墻筆直往前走著。前路漫漫,好像永遠到不了盡頭似的。
看不到盡頭,蘇子曾踩上了一塊石頭,咯在了鞋底。手中的手機叫了起來,她連忙查看了下,是個陌生的電話。
“子曾,”監獄的圍墻還在身旁,蘇子曾下意識地看向了兩米多高布著鐵荊棘的墻體,常玫剛才難道還有什么話還沒來得及和她說?“小初筆記中的換命一說,你是不是也看過了?”
常玫回到牢里之后,就查看起了那本手札來,她和蘇慶長不同,喬初手札中提到的雨花神棍和日本神算子,她都是見過的,而且那兩個人,都有些門道。
不知是路走得久了,還是秋天的太陽有些毒辣,蘇子曾覺得喉嚨有些發干,她靠在了被曬得有些溫暖的墻壁上,聽著常玫往下要說些什么。
“你去第六區的胡同里,找一個眼睛似盲非盲的算命大師,詢問下,小初找他換得是什么命,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那枚紅之戀,我記得你一直是戴在了脖頸上的,這一次過來時,你卻沒有戴著,你最好是帶著紅之戀去問問,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盡管玫瑰手札上,喬初親筆寫下了換命,可是她要換什么?又是怎么換?情緒平復之后的常玫又成了那個冷靜的常秘書,她現在人在牢里,不能外出,只能是通過難得的打電話的機會,拜托蘇子曾去問。
“我會今量去問清楚,”蘇子曾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喬初在手札上只寫了一半,在這世上除了蘇子曾外,沒有人能夠懂得其中的玄機。可是蘇子曾又有些不敢去探尋其中的奧秘。如果一切都問清楚了,她的重生和喬初的死息息相關,蘇子曾無論如何也是不會原諒自己的。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蘇子曾也明白這一點,無論她怎么躲閃,她眼下還是得去找雨花神棍,上一次去時,她沒有找到雨花神棍,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得問清楚,這其中的關系。
云游了半年多的雨花神棍前腳才跨進自家大門,也不顧清理凌亂的房間,倒頭就睡在了那張亂糟糟的彈簧床上,門外是一陣拍打聲。先是試探性的像是小蟲蟄咬般的敲門聲,再就是鐵錘般地擊打聲。
“誰啊?”雨花神棍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
“神棍?”蘇子曾好像聽到了陣聲響,旁邊的街坊還真是沒騙人,說是早一時半會兒的,看到了有個像是乞丐又像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走了進去。
神棍哀吟著,還真是克星,早不早晚不晚的,人才剛一回來,就被逮了個整著。
見了蘇子曾時,雨花神棍不自覺多看了幾眼。這女娃娃還真是有幾分神奇,每見一回,她的起色和運勢都是不同。比方說今天,她面堂紅潤,兩眼炯炯有神,如果不是看了她的那雙古怪的手相,神棍真想說她可以長命百歲,福壽延年。
“你懂不懂得換命,”神棍還在打量著,忽聽了蘇子曾來了這么一句,嚇得連忙是縮脖子縮腦袋。雨花神棍為人有一特色,最喜歡不懂裝懂,如果蘇子曾問得是他懂不懂算命,他一定拍胸脯保證,可是這會兒才剛聽到“換命”兩字,他就巴不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你懂!”蘇子曾看出了雨花神棍的那些伎倆來,她連忙靠近了幾步。雨花神棍的那張彈簧床成了他躲避的唯一一處地方,神棍在旁邊挪了幾寸,床就不配合地叫喚了起來。
“你一定懂!你以前還幫我母親換過命!我就是那個被換了命的嬰孩,我死了一次,又活過來了。”在別人面前時,蘇子曾絕不會提起這件事,可是在雨花神棍面前,她卻有了勇氣,她必須坦白,只有這樣,雨花神棍才會跟著坦白。
雨花神棍縮著的腦袋和脖子像是繃足了的弓那樣,立刻又彈了回來,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蘇子曾。
眼前的蘇子曾,語氣平靜,有力的呼吸,她又怎么會是個死而復生的死人。一輩子都在和鬼神打交道的雨花神棍打了個哆嗦,像是冷了,又像是怕了。
“不可能,難道,那事真的成了。”雨花神棍還年輕那會兒,可比現在有勇氣多了,他雖然不像是他師父王大師那樣鐵口神算,但也是臨近小有名氣的王小師。
“什么事成了?怎么成的?”蘇子曾摸到了些門道,她盯著雨花神棍,他的那雙眼,這時就跟個萬花筒似的,什么色彩都涌現了出來。又憂傷的藍色,也有激動的紅色,更有無數地情緒莫名的灰色。
“這事怎么能成,師父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罵死我們倆的,”雨花神棍焦急不安著,從彈簧床上跳了下來,止不住來回搓著手,踏著腳,來回走動了起來。
“你和山本先生,真的替我母親成功換了命,你們將她的命...給了我。你們害死了我的母親!”蘇子曾的聲音,一聲聲地砸向了雨花神棍。
“這哪能算害人性命,是你母親親自答應的,她說她活著也沒有意思了,是她答應充當我們的試驗品的,那時候我和山本都還年輕,哪能顧慮的那么多。”雨花神棍費力地解釋著,可是蘇子曾越來越犀利的眼神卻讓他一陣發毛。
“她答應了,好一個她答應了。那你們有沒有人想過,我有沒有答應,”蘇子曾的控訴,一下子讓雨花神棍懵住了。
用母親的死換回了她的生,這一個決定,對于蘇子曾而言,無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