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束的第三天按規定回學校估分。教室裡的氣氛似乎比考試之前還要緊張, 每人手裡拿著一支筆，對著答案挑挑畫畫，或愁眉緊皺, 或驚喜萬分。姚冰先挑了數學試卷。霍焱炎回頭見她竟然先對這門答案, 忍不住感嘆：“你真是勇氣可嘉。”
今年的數學難到令人髮指, 更有很多學生考完數學就跑到網上把本省數學試卷一頓批判, 縱然姚冰數學學得好, 但遇到這種試卷也是力不從心。她聳聳肩：“先把自己打到地獄，有可能下一科我就到達天堂了。”
膽戰心驚的對完選擇題答案，姚冰鬆了一口氣, 幸好！錯的不多，再翻到後面對大題, 不禁“咦”了一聲。頓了一下。才指著一道題問一旁的蘇葉：“你說這個用驗證‘△’嗎？”
蘇葉湊過來看了一眼, 爽快答：“當然！怎麼問這麼弱智的問題？”
姚冰咬咬牙, 仔細回想了一下考數學時的場景，喃喃道：“我驗沒驗證？”
“我哪知道？”蘇葉莫名的看她, “你沒記答案？”
姚冰點頭：“當然記了。可……我沒記這步。”
“那有可能沒驗證。”蘇葉湊過來看了眼得分點，也禁不住倒吸一口氣。“二分……，這分值也太大了！”
數學題裡偶爾會在中間步驟上需要驗證，雖然驗證出來的結果一定附和答案，但這步卻必不可少, 久而久之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尤其在正規的考試裡, 明明後面的答案是正確的, 但因爲遇上了得分點, 那因爲缺少了這種必要的步驟, 之後的答案都成了無用功。姚冰看著後面那些豐厚的分數，二十二分的綜合性試題, 因爲少了個驗證，到她這裡就只得了2分。
終究還是有點兒不死心。等到放學的時候，她又拿著答案去找數學老師。姚冰滿臉希望的看著皺眉研究試題的年輕老師，小心翼翼的問：“老師……您看這題，還有可能得分吧。”雖然是問句，但她說出來的強調卻帶點兒肯定的味道。
學生十幾年寒暑只爲了這一次考試，偏偏這一次考試又幾乎決定了一個人的一生。如今她爲了這麼一點點失誤，丟掉這麼大一個分值，要說不難受那絕對是假的。
老師隔了很長時間，又細細的想了想，也是不忍心打擊她，給出個模糊的答案：“還是要看看是怎樣的老師披卷吧。或許有些老師覺得你們做學生的不容易，那就只扣你一兩分意思一下，如果遇到……”數學老師嘆了口氣，有點兒恨鐵不成鋼：“姚冰你怎麼能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整整二十分！姚冰難過的不能自己。恨不得進行第二次穿越，時間不用長，倒退三天就好了。數學老師拍拍她的肩膀，“聽你們班主任說你是要報F大的吧？”F大就是許方羽就讀的學校，她想報那裡並非完全因爲許方羽，大部分原因還是她自己喜歡。
老師似乎不想太過於打擊她，換了種方式說：“也並不是所有的好學校都聚在上海，北京。當然如果能考到重點院校是一件好事，但大多人考大學似乎都爲了大學的所在地，尤其你們這些好學生，都擠破了頭要往大都市跑，其實回過頭看看其他院校，名聲比他們響，但因爲地角和本市待遇的關係，分數低，容易考，何樂而不爲呢？”
姚冰低著頭諾諾答是，其實老師具體說了寫什麼她一句也沒聽進去，只知道大體是與報考有關。剛合完成績的時候，她的班主任已經找她談過這些了。想是她當時態度太堅決，一個衝動，竟然跟老師說哪怕是F大最差的專業，只要分數夠了，她也要去。想必這句話讓班主任很是撓頭。
回到家裡，她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一個一個臺的轉換，這幾年D市的電視頻道增加到54個，姚冰從本市電臺一直換到新疆西藏電視臺，中國這麼多省市電臺，基本轉了個遍，最後還是停留在了上海衛視。
一直坐到太陽西下，門鎖被人從外面打開，姚媽媽見她坐在沙發上，一臉落寞，心裡一沉，已經知道了緣由。
“什麼時候報志願？”晚飯時分，姚爸爸問。
姚冰喝了一口湯，接著夾了一口菜就著米飯吃了，難得細嚼慢嚥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答：“後天。”
“想好報哪了？”
“嗯……沒。”
姚媽媽狀似不經意問：“是不是今天去估分了？估了多少？”
“五百七十幾吧……”
姚媽媽想了下之前查到的大學分數線：“這個分數……L大能進了。我看那裡的金融專業挺好。”
L大是D市本市大學，在全國也算得上名列前茅，這所學校以理科聞名，金融系算不上一個熱門專業，但架不住學校好，水漲船高，這個專業的錄取分數也就跟著漲了起來，但若論教師實力，卻是比不過他的鄰校C大。
姚冰囁嚅道：“我想去F大的。”
“F大？”姚爸爸想了下這所學校的所在地和名聲不禁皺眉：“冰冰，你這個分數報那裡……”
“我知道不行！”一天之內，三個人跟她說自己與心儀已久的學校無緣，姚冰鬱悶的有點兒透不過氣， “其他專業不行，不過哲學可以。”
“哲學？！”姚媽媽吃了一驚，“你喜歡學這個？”見姚冰又要反口，忙接道：“先不說你喜不喜歡。就這個專業，你畢業之後能做什麼？”
姚冰沒有說話，她不是第一次參加高考，不是真的十七八歲的小孩子，能憑著一股子衝動勁兒就不計後果。她比誰都清楚這樣一個冷門專業，不被社會大多地方所容納，四年之後，可能會比那道二十分的數學題都要白用功。
剛吃過晚飯，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姚冰看了看時間，估計是許方羽。
“考的怎麼樣？”許方羽聲音清朗，笑著問她，彷彿看見了她一手拿著F大的錄取通知書似的。
姚冰如實回答：“不怎麼好， F大可能要對我拒之門外了。”
電話那頭停了一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之後突然笑道：“怎麼會！有我在呢！它要是攔你路，咱就先把F大校門給卸了。”
姚冰笑了笑：“你們校長要聽你這麼說，得先把你卸了。”
許方羽笑說：“那你可得爲我負責了，我可是爲了你才被‘逐出師門’的。”
姚冰呵呵笑了兩聲，始終是心裡有事兒，沒心情暢快大笑，重重吐出一口氣，鄭重說：“我是說真的，除了你們學校的哲學系，其他的專業我是進不去的。我媽讓我報L大呢。”
“L大也是個不錯的學校，”許方羽想了一下，還是有點兒不死心：“不過估分的時候都會估的很低，成績出來後有時候能高出二三十分的。”
“恐怕得讓你失望。”姚冰想到自己的估分方法說：“我屬於‘自信’的那類，所有答案都按高的估，基本上是沒什麼退路了。唔，如果評卷老師憐憫，我或許能高出二十分。”不過這種可能性她心知肚明，實在太小。
到了真正報志願那天，才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憂，姚冰拿著之前在家裡填好的志願草紙，翻來覆去看了三四遍，再看看面前這張正式的志願報表久久不願下筆。
看到最後，丁璐都有點兒受了不了，督促著她：“一咬牙，一閉眼的事兒，你怎麼弄得跟籤賣身協議似的。也不知道那F大有什麼可吸引你的，再說你想想，等你去了，許方羽也快畢業了，到時候他再回來工作，你倆又是一兩地分居，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孤苦伶仃的，何苦啊？”
這句話也是許方羽那天最後對她說的。其實她已經很久沒有想過那麼遙遠的事情了。如今的兩人，讓她覺得不像戀人，更像朋友。或許，他們從來就沒有像過戀人。這個認知讓她心裡重重的一沉。
之前那樣堅定的要考F大，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彷彿只是一種執念而已。
姚冰拿起鋼筆，一個字一個字的填著，寫下最後一個字時，只剩一聲嘆息。從穿越那刻起，一晃六七年，這樣一路順暢的走來，從未想過竟然會在這一時刻這一點處，發生這樣的事情，猝不及防的應到她的身上。
“寫完了？”
聽見有人問她，姚冰下意識的點點頭，眼前伸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拿走了她的志願表。
姚冰看向那人：“拿我志願幹嘛？”
“借用一下。”蘇葉頭也不擡的匆匆寫字，講臺上，班長正在催促尚未交志願的同學抓緊時間交表。
姚冰沒在意蘇葉在寫什麼，只說了句：“你快點兒，班長急著收。”
等到蘇葉把表格填完，姚冰看著兩張除了名字外一模一樣的志願書，愣了！
“你怎麼跟我一樣？”
蘇葉漫不經心的看了她一眼：“哦，我覺得L大挺好的。你報那個專業也挺好的。”這種口氣不像是在答話，而是像專家在點評她的志願。
姚冰穿越前學的是文科，那時候發誓，如果再有一次機會，堅決學理，所以這次報考專業，最終填的卻不是金融，而是是L大的一個理科專業。這個專業也的確更適合蘇葉這樣的男孩子來學。
只是……“你之前不說要考四川大學？”
蘇葉白她一眼：“你不說那裡不好？還說什麼要地震……。”
姚冰尷尬的笑笑，本來就是要地震的，他不相信也沒辦法。“那也不用跟我一樣吧？你這成績，真想考L大，最好的那個專業也是隨你挑的。”姚冰彈彈兩人的志願，揶揄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謙了？嗯，雖然自謙也是一種美德。”
“不是自謙。”蘇葉盯著姚冰笑：“所謂敵退我進，敵進我更進，我這是抓緊時間，準備一舉攻下敵營。”